那是她嫁给苏玄璟的第七个年头,萧尧因密谋造反被匿名揭发,人证物证确凿。
圣旨下。
德妃被赐三尺白绫,萧尧跟项敏被赐毒酒,宁远将军府跟项氏满门被诛九族。
当年八月,涉案五百余人皆被砍了脑袋,湿气夹杂着血腥味道弥漫在整个皇城的空气里,堆叠的尸体俨然一座小山,血流成河。
“大姑娘?”温宛在紫玉的轻呼中回到现实。
她看向铜镜里的自己,当年的御南侯府,又何尝不是。
“大姑娘,刚刚宫里来信儿,娘娘想让大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早些入宫先到她那里。”紫玉得了管家意思,如实传达。
“惯常打扮就好。”温宛既知德妃之意,自然无须太过用心。
反正她这辈子不会嫁人,谁都不嫁。
再说千秋宴上有项敏,那可是前世就定的孽缘,不是谁都有本事抢走。
“可是大姑娘今晚要参加德妃千秋宴,要是太平常会不会让德妃觉得失礼数?”紫玉尽着自己本分,小心翼翼提醒。
铜镜里,温宛朝紫玉笑笑,“没关系,照我说的做。”
紫玉闻声,便依自家主子惯常妆容准备,一丝不苟。
“紫玉。”
温宛想到前世,“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紫玉傻傻的,“奴婢喜欢大姑娘。”
这话银蝶也常说,那时温宛信。
现在想起来,她傻的天真又可爱……可恨。
“我是说男人。”温宛透过铜镜看向紫玉,认认真真强调,“有没有喜欢的男人。”
紫玉一时惊慌,梳子掉到地上,整个人蹲下去捡时身子都在发抖。
温宛皱眉,转身扶起紫玉。
“大姑娘若觉得奴婢哪里做的不好,奴婢一定改,求大姑娘别把奴婢嫁出去……”
这一刻温宛觉得自己真该死啊!
紫玉在这墨园里从来就没有过安全感,从来没有!
“胡说什么,你做的最好!”
“可是……”紫玉被温宛扶起来,噙着泪的眼睛里带着害怕。
温宛心疼拉过她的手,紧紧的,“现在本县主可舍不得把你嫁出去,我说的是以后,以后你若有喜欢的男人一定要告诉我,本县主若觉得那男人好你才可以嫁,不好不许嫁,懂了?”
紫玉定定看着温宛,忽而破涕为笑,“懂了,奴婢懂了。”
温宛转回身,恍然自己看男人的眼光也很一般,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
半柱香的时间,温宛起身走向翡翠玉桌,且吩咐紫玉下去吃饭,再打扮的漂亮些,呆会儿与她一起入宫。
宫里侍卫也有长的好看的,万一紫玉喜欢呢……
离开前,温宛让紫玉把银蝶唤进来。
等待的过程中温宛细细算过,银蝶贪了不少银子。
房门轻启,银蝶装着谨小慎微的样子走进来,“大姑娘您找我?”
温宛抬头,眉目间敛去那份冷肃,朝其招手。
“过来一起用膳。”
见银蝶不敢,温宛挑挑眉,“你不自己过来坐,本姑娘可是要去扶你了。”
“奴婢不敢!”银蝶当即走近,犹犹豫豫的坐下来,“大姑娘……”
“昨日叫你办的差事,如何?”
银蝶一直捏着手里的护身符没有交出来,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这会儿被温宛一问,银蝶当即取出护身符,“奴婢该死,昨个儿奴婢特地在天慈庵给大姑娘求的护身符,还请大姑娘别嫌弃。”
“银蝶,说起这墨园只有你跟紫玉两个丫鬟,紫玉……”
温宛妥帖将护身符搁到怀里,“紫玉人是挺好可不通窍,眼下有一桩事本县主思来想去唯有交给你才放心。”
银蝶受宠若惊,“大姑娘放心,只要是大姑娘交代下来的差事,奴婢一定赴汤蹈火!”
温宛未语,自怀里取出一张三千两的银票,搁到桌上。
“你把这张银票交给伯乐坊莫修,就说是本姑娘押在他那里的筹码,赚了你、我三七分,赔了算本姑娘的。”
银蝶愕然,她知道伯乐坊,又名博乐坊,是皇城里专门赌钱的地方。
莫修是伯乐坊的代赌人。
所谓代赌人,就是拿着别人的钱去赌,赌赢了与雇主平分,输了算雇主的。
莫修自小混迹在伯乐坊,起初只是个打扫的小童,耳濡目染看出些门道,长大以后便直接在伯乐坊做了代赌人,渐渐的,也算是名声在外。
大周朝赌坊几十座,每个赌坊都有至少十个代赌人。
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那些不便出现在赌坊的名门世家子弟代赌。
或许在那些赌徒眼里,这种赌法毫无快感。
可选谁当代赌人,又何尝不是一场豪赌。
此刻看着桌面上的银票,银蝶惊的说不出话。
御南侯自有规矩,府上不管主仆,皆忌赌。
“大姑娘……”
没给银蝶拒绝的机会,温宛又道,“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吃饭吧。”
说白了,三七分的三,是封口钱。
银蝶这顿吃的既欢喜,又忐忑。
朱雀大街,车水马龙。
马车里,温宛透过浅色绉纱望着朱雀大街的繁华,一路都没有开口。
紫玉便也跟着默默无声。
哪怕跟在温宛身边有几日,紫玉仍然不敢越矩,亦不敢多言。
有时候温宛很疑惑,她明明是喜静的人,上辈子怎么就把银蝶那种喋喋不休的奴婢宠在身边。
她不喜赌钱,那三千两不过是她给银蝶铺的路。
一入赌门深似海。
再者,她想结交莫修。
还有,银蝶另一头还吊着一个温弦……
与温宛比起来,萧臣早半个时辰入宫。
这会儿已在昭纯宫陪贤妃程芷在院中修剪盆景。
相比其他妃嫔,昭纯宫没有花,尽是些大大小小的盆景,那些盆景井然有序摆在院中铜架上,盆重则直接摆在地面。
贤妃一生无所好,唯喜以盆栽怡情。
院中盆景百态,盘根错节,亭亭如盖,亦或悬崖倒佳,凌空欲飞,也不乏婀娜多姿,鲜果累累。
众多盆景间,贤妃正手执剪刀,修剪眼前一株杜鹃。
满盆杜鹃花开,呈伞状向四周延伸,贤妃端详一阵后减掉左面高出来的部分,将枝丫转身交给一直恭敬站在她背后的萧臣手里。
“昨日宸贵妃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