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铁门跟前的马延庆肯定了唐千林的推测。
马延庆道:“没错,如果我直接去见你们,就会被日本人盯上。只能给你们留下各种蛛丝马迹,让你们顺着线索查过来,毕竟在满洲,眼下只有这个地方还算是安全。”
李云帆立即问:“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杀016专列上的那些人?那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我要见你们的原因,乔铜回来之后,把在七星窟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我。因此,我知道,嵍捕千林的确名不虚传。”马延庆淡淡道,“而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算半个朋友吧?所以,我需要你们查清楚这些事情的真相。”
唐千林皱眉问:“事情都是你们轩部做的,还需要我们查?”
马延庆摇头否认:“这一系列的案子中,只有两件是我干的,按照时间顺序,第一件就是康花娘之死,第二件就是八相门烟馆案。”
李云帆问:“你到底用什么方式杀死他们的?”
唐千林道:“杀人的方法来自于那个孩子吧?”
马延庆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来,抖动布袋之后,将一缕头发从其中倒在掌心。
随后,马延庆走上前,将手从铁门缝隙中伸到唐千林和李云帆跟前,好让两人看清楚。
唐千林看着马延庆的掌心:“头发?”
李云帆也觉得奇怪:“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们,你是用头发杀人的吧?”
“我也不愿意相信,但事实上,的确是这些头发杀死了那些人。”马延庆收回手去,看着手中的那些头发,“这些头发都是我从康天吉头上剪下来的。”
唐千林和李云帆对视一眼,唐千林又问:“康天吉的头发会杀人?”
李云帆忍不住笑了:“开什么玩笑。”
马延庆把头发小心翼翼装回布袋中:“准确的说,是康天吉的这些头发被人吃进肚子里之后,人就会死,五脏六腑被灼烧而死。我偷偷派人化验过这些头发,发现这些头发是活的。”
唐千林眉头紧锁:“你要是有诚意和我们合作,那就把整件事从头说起。”
马延庆揣好布袋,来回踱着步子,许久才停下:“从头说起的话,应该从016专列说起吧,那专列的目的地是去苏联,车上除了有三名政|府专员之外,还有一众护卫,一共是33人。”
唐千林问:“不是32个人吗?”
马延庆道:“不,是33人,这专列出发前,我就得到了准确消息,的确是33个人。”
李云帆问:“你的意思是说,你知道016专列去哪儿,去做什么,又发生了什么?”
“不,我当时不知道,完全是出于偶然,那三个政|府专员之中,有一个叫马博见的人,是满洲中央银行的主管会计,是我的远亲侄子,也是我亲手吸收进轩部的人。”马延庆低头看着地面,“016专列出发的那天晚上,他在突然间被宪兵队的人叫走之前,发出了紧急信息,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我派去保护他的人二十四小时监视着他家附近,发现他被宪兵队的人带走之后,立即跟上去,并且告诉了我,我也准备伺机营救,谁知道,他被直接带去了火车站……”
发现马博见被带去火车站之后,轩部跟踪的探子立即汇报了马延庆,马延庆立即想办法安排他们进火车站,随后却发现无论他想什么办法,都无法安排人进入火车站,因为火车站已经被戒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马博见会被带去火车站?
马延庆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同时对轩部各个分站的人下达命令,让他们监视各地火车站,一定要查明马博见的下落。
第二天一大早,哈尔滨火车站传来消息说,马博见乘坐一趟专列到达了哈尔滨火车站,并且在下车透气的时候,将消息传递了出来。
马博见传递出来的消息让马延庆知道,车上连同马博见在内,一共有33个人,其中主要成员连他在内有4个,其中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
其余两个人分别叫上官深奇和厉忠自,而且他还认出护卫中其中一个人是花匠。
唐千林听到这问:“他怎么认出来的?”
马延庆解释道:“他去皇宫内觐见皇帝陛下的时候,在花园里见过那个花匠,所以,我才肯定车上的护卫全都是由日本人组建的‘花匠’组成。而另外两个人,我立即着手调查底细,发现那个叫上官深奇的是满铁株式会社调查部兽疫研究所细菌科科长,他是日本人,上官深奇是他的中国名字,他原名叫野口行江。”
唐千林和李云帆只是听着,虽然李云帆知道满铁株式会社是做什么的,也知道调查部是职权很大的部门,却不知下面还细分很多科室。
马延庆又道:“而且我还查到,有传言称这个野口行江被怀疑是野口英世的亲侄子,所以受到了日本人的重用,别小看那个兽疫研究所,那可是满铁很重要的一个部门。”
日本人成立满铁之后,对满洲和蒙古丰富的畜牧资源抱有非常大的野心,面对日本国内急速增长的对畜牧产品的需求,决定大力发展两地的畜牧产业。
随后,满铁在公主岭的农事试验场成立,在传统家畜改良上获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流行于当地的家畜传染病却成为了最头疼的问题。1923年,满铁委托北海道大学教授、农学博士和兽医学学士葛西胜弥开始筹建兽疫研究所。1925年10月,兽疫研究所在奉天正式成立。1938年,兽疫研究所被移交给了伪满大陆科学院。
但兽疫研究所细菌科却是一个完全独立的部门。
而野口英世却是被日本尊为国宝的一个著名的细菌学家,在1909年到1913年间人工培养了苍白密螺旋体,在麻痹性痴呆患者的脑标本中检查出了苍白米螺旋体,证实了这种疾病的原因。
野口英世还在1911年曾向一百多名医院病人注射了梅毒做实验,这其中还包括部分儿童。
李云帆又问:“还有一个叫厉忠自的是干什么的?”
马延庆看着他道:“这个人是大陆科学院哈尔滨分院的
特别顾问,满洲医科大学特聘教授,德国弗赖堡大学毕业,专攻人体解剖学。”
1935年,伪满大陆科学院正式成立,成为伪满最权威的综合性科研机构,其中包含了院长研究室、农产化学研究室、林产化学研究室、生物化学研究室、燃烧研究室等20个研究室,还在哈尔滨设立了分院。
马延庆又道:“大陆科学院哈尔滨分院还有一个职责,就是研究整个满洲的历史和文物,他们还有专门的考古队,武装考古队。综合以上的情报,唐先生,你推测下,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唐千林思考了下道:“听起来,这些人应该和日本人成立的秘搜课有直接联系吧?另外一个秘搜课,不是我们这个,对吗?”
马延庆默默点头。
李云帆又问:“那个孩子难道就是康天吉?”
马延庆道:“没错,就是康天吉。从新京到哈尔滨的路上,马博见搜集了他能搜集到的所有情报,唯独,他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火车上,我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于是下达了全程监视这列火车的命令,可没多久,这列火车就失踪了,但是,我很快就找到了这列火车。”
唐千林忙问:“你怎么找到的?”
马延庆道:“火车去了苏联,在苏联方面的第一个站台停留了一天之后立即返回了,事实上,016专列是从苏联返回的路上突然间失踪的,但我不认为那是失踪,因为当时关东军方面没有任何通报,于是我想到了关东军当年修建的那条专用的军用铁路线,于是派人去调查,果然在那条线上发现了016专列,但是车上的人全都死了,唯独剩下了那个孩子。”
李云帆闻言道:“等等,我有些糊涂了,失踪了两次吗?”
马延庆解释道:“不,就失踪了一次,要知道,不是随便一列火车就能开到那条线上去的,铁路分岔口的位置驻扎了关东军的一个中队,差不多有两百人左右,都是精锐。”
唐千林道:“所以,016专列从苏联返回之后,就按照命令驶进了那条专线,对吗?但没多久,音讯全无。”
马延庆道:“没错,是这样的,我们是第一个发现这列火车的,我连夜下命令,将火车驶进了旁边的一个矿洞内,就连分岔口的铁道都是连夜加装的,我想拖延时间,抢在日本人前头查清楚车上发生了什么事。”
李云帆懂了:“我明白了,关东军方面发现火车音讯全无后,就派那支中队的人去查看,发现火车没有停在原来的地点,四处又找不到。”
“当然了。我连夜派去的人加装了火车轨道之后又拆卸了,加上连夜的暴雪,掩盖了痕迹,所以,关东军方面才会认定火车失踪了,这才向各地各站下达了协查的通告。”马延庆说到这,眉头紧锁,“我们在矿洞内研究火车上的事情,却没有找出任何头绪来,就觉得那孩子很奇怪,因为他是唯独活下来的一个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坐在车厢过道中,玩着自己手中的玩具,口中自言自语地重复说着四个字……”
那四个字就是“头发,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