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获鸟已经站定,看着半死不活的男人,盯着躲在元酒腿边诡异的小不点儿,抬爪指了指他:“他谁啊?”
元酒:“我也还没来得及问,不过他是半妖,应该和邓沛青差不多,是郑家人与妖族结合生下的后代。”
就是不知道那妖族是自愿,还是被迫有崽的了。
姑获鸟:“那这个呢?你干的?”
小孩儿抓住了元酒的衣角,紧张地藏了藏身体。
元酒木着脸,低头看着吊住一口气的男人:“算是,他不是邓家那老头子,替身。”
姑获鸟一脸懵逼地望着元酒:“你怎么知道?”
姑获鸟蹲下身,剥开了男人额前的碎发,粗暴地将他脸上的血迹擦掉。
“是邓祺绍啊,我在新闻报道上看过这人的照片,一模一样。”
元酒垂眸道:“邓祺绍腿脚有问题,你跟这人交过手,应该最是清楚他的状况,你自己觉得呢?”
“擦,邓家这狗日的也太特么会耍诈了吧?那……”
姑获鸟忽然反应过来,原本漫不经心的样子霎时变为冷厉阴沉:“完了,别墅那边!”
元酒嫌弃地瞥了她一眼,语气甚笃地说道:“有长乘在,出不了事。”
“先把这人提回去吧。”
元酒拎着小孩儿的衣服,轻轻一抬脚,两人就从原地消失,在夜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姑获鸟目送两人远去,看着地上突然呛咳一声的男人面沉如水,她用爪勾抓起男人,振翅归返。
……
长乘进入邓家别墅内,只在玄关口遇上了一个负责守卫的特管局调查员。
他的神识铺开,将整个邓家别墅笼罩在内,转身拿走了身边执勤人员的对讲机:“这东西怎么用?”
执勤人员直至他提问,才反应过来对讲机被夺。
他郁闷得看了长乘一眼,知道这人是总局过来的,所以也没敢呛声,简洁地讲了下对讲机的用法。
长乘调好频后,握着对讲机道:“顶楼有人上去了吗?”
频道里立刻传来回答:“顶楼的门被锁住了,我们正在想办法破开。”
长乘言简意赅道:“注意安全,顶楼藏着一个人。”
“收到。”
“酒窖查过吗?”长乘问。
对讲机里传来声音:“我们没找到酒窖入口。”
长乘轻叹了声,道:“酒窖入口在后院花房内,有一面可移动的柜子,多几个人过去,那边不安全。”
对讲机传来报告声:“地下室已经检查过了,没人。”
……
长乘将对讲机还给执勤人员,眨眼就出现在地下室入口。
他没理会几个执勤人员诧异的目光,踩着台阶步入后,看着被改装为娱乐区的地下室,眼波扫过,将室内陈设尽收眼底。
地下的娱乐区很大,但几乎没有死角,所以藏没藏人一目了然。
长乘走到台球桌前,指尖压在桌角,垂眸盯着桌台一动不动。
跟在他身后的执勤人员道:“先生,这里还有什么问题吗?”
长乘往侧方退了三步,看着台桌下有些像嵌入式的底座,将手伸到桌面下方,摸到一个圆形的按钮。
台球桌慢慢往上升起,黑色的底座慢慢往两侧分开,露出了一条通道的入口。
长乘侧目。
执勤人员面皮一紧,惭愧道:“抱歉,是我们搜查不够仔细。”
长乘摇了摇头:“他们已经跑了。”
通道打开后,他就将神识探进去了。
这条通道四通八达,被用于加固内壁结构的木材,虽然已经刷过防腐防蛀的油漆,但是木材上依然留下年岁的痕迹,可见并非近些年才建成。
或许从邓家不务正业开始,他们就已经预料到可能会遇到眼下这种状况。
有力量因子这种药剂在,他们逃跑的速度只快不慢。
同时又抛出精心培养的诱饵,给了他们更多逃离的时间。
甬道内尚残留着几人的气息,但已经捕捉不到他们的身影。
……
长乘没打算下去追人,抓捕嫌疑人是特管局分内之事。
况且如果他现在顺着甬道离开,难保这里不会出意外。
“你们安排人手从甬道去追,去查他们离开的路线。”
长乘让开了位置,转身朝着外面走去,走了几步他忽然顿足,扭头拧眉盯着三个执勤人员:“仅是你们三个不行,至少要有两个妖族陪同,不要落单。”
“明白。”
长乘去了楼顶,这边的执勤人员已经破开厚重的铁门。
几个人冲上去后,看到披头撒发站在顶楼角落的女人,立刻就往前方冲去。
长乘恰在此时赶到,抬手将两人抓住,最前面的人冲的过快,他也只来得及用灵力拖了一下他的步伐。
但还是没能挡住凌空袭来的攻击,那名执勤人员立刻被一道血红色的弧光击中胸口,倒飞了七八米的距离,砸在了入口旁的墙壁上。哪怕穿戴着执勤人员必备的装备,依旧无法抵挡全部伤害,从墙上摔下来后,趴在地上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长乘看了眼心有余悸的二人,吩咐道:“一个人去检查他的情况。”
两名幸免于难的执勤员对视了一眼,留着板寸的男人提着武器,快步走到伤员身旁,冷静地检查队友的伤势。
“长乘先生,这个人交给我吧。”
留下的男人后脑勺扎着一个小辫子,五官看起来也有些牲畜无害。
他冲长乘笑了笑,但眼底吗满是坚毅之色:“我是妖,应该能对付她。”
长乘看了眼那穿着白色睡裙的女人,脚下延伸出奇怪的纹路,提醒道:“她情况有些不对,又处在阵法中,你多加小心。”
……
他折返走到伤员身边,低头看着呼吸有些微弱的少年:“伤势如何?”
蹲在地上的板寸青年摇了摇头:“情况不算太好,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躺在地上的少年咳出一口血,喘息粗粝:“死不了就行,这次是我太莽撞了。”
“行了,省省力气吧,别说话了。”
板寸青年皱着眉,熟练地按下讯器,通知楼下的人上来接替,并把伤员抬下去。
长乘站在一旁,询问道:“你们平时也是这样?”
板寸青年抱着武器,依旧呈戒备姿态,但没有贸然冲到前方阵法中去逞能。
他低头看着身边的队友,冷静道:“也不是,我们是局里第四队,一般是负责现场搜查。特勤任务一般是由一二队负责,所以他们组里会配置实力比较强悍的妖族。”
“我们队伍主要是从部队上退下、或抽调过来的战士,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偶偶碰这种场面,也不可能后退,所以受伤在所难免。只要能吊着一口气,等到后面支援,基本都能养回来。”
很多时候更怕的是,连状况都没搞明白,人就没了。
……
长乘点点头,一转头就看到元酒蹲在他身边的栏杆上,手里还提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她眼里的好奇根本就懒得藏,将小孩儿往前一丢,歪着脑袋道:“难得你竟会关心别人。”
长乘不想看她,弯腰将摔倒的小孩儿扶起来。
“这孩子哪儿捡的?”
“院子外面,他的身份我还没来得及细细盘问。”元酒蹲在栏杆上,将手里的树棍反手丢开,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个盒子,“我来也不是跟你讨论这小孩儿的。我刚刚才想起来,我几个小时前来邓家,从那邓老头书房里翻出了两枚被藏起来的钥匙,还有一只U盘。后来去白马福利院折腾了一番,回来竟然给忘了。”
在幻境里待久了,时间概念多少有些模糊,所以也不怪她记性不好。
长乘接过U盘,拿着手里把玩着。
元酒见他好像不太上心的样子,指了指他跟前的小孩儿:“这钥匙藏得严实呢,还有这小孩儿也在找钥匙,我想着可能就是你手里其中一把?”
长乘抬眉道:“你是想把这孩子交给我?”
元酒冲他笑得一脸灿烂:“那肯定了,你带孩子向来有一手。”
长乘低头与面前小孩儿对视了几秒:“……”
……
元酒在挨揍的边缘,缩回了试探的jio。
她道:“从后山逃跑的人基本都被抓回来了,姑获提着那个假的邓祺绍去接受治疗。你们这边情况怎么样?都抓到了?”
长乘黑着脸道:“都跑了,就抓了这一个。”
元酒扭头瞅着那白衣女鬼似的家伙,“哦豁”了一声,诧异道:“怎么又是阵法?”
长乘期待她的高见,便顺势问了句:“看得出来是什么阵吗?”
元酒摇头:“有些眼熟,但我确定我应该是没学过,估计是在道观里那些杂书中翻到过。”
长乘也没见过这阵法,不过能从阵法中两人交手情况,大致判断出这个阵法的作用。
应该是一个类似辅阵的东西,普通人靠近会被辅阵最外层一道禁制攻击,刚刚已经被他脚边这位年轻人验证过了。
有道行的人和妖可以强行闯入,但是进去后会被这道辅阵压制,使进入阵法内的人或妖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元酒摸着下巴咂摸道:“这阵法设计的有点妙啊,阵眼应该就是那个穿白裙子的女人吧。”
长乘点点头:“应该是,只是有些奇怪。”
元酒也知道他忧心的:“如果是邓家直系,应该早就跟着大部队悄悄从别的地方跑路了。”
“这女人被留在这里,明显是颗弃子。”
“应该是带着走太麻烦,很有可能半途不受控制。”长乘观察了几分钟后补充道。
元酒低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小鬼头:“小屁孩儿,你认识那边的那个女人吗?”
小孩儿用异色双瞳盯着前方看了片刻,犹豫道:“我见过,但不知道她是谁。”
“之前她都待在花房那边,平时不和宅子里的人交流,家里的佣人说她也邓家远房亲戚,因为智力有问题,就留在花房帮忙打理。”
“我刚住进来的时候,晚上试着跑出去,在走廊里碰到过她两次。”
“她很吓人的。”
小孩儿想起来还有些毛骨悚然:“她没有眼珠,但是却能看见东西,好像夜晚一直都在邓家宅子附近,有人靠近她就会出现。”
他刚来的时候,头几天晚上被吓得尿过裤子。
这件事他肯定是不会往外说的。
……
元酒闻言若有所思地望向阵法中,那白衣女人和妖化的冢狐可谓是势均力敌。
“没想到还能碰到冢狐。”元酒惊叹道。
冢狐其实也是狐妖,只不过这种狐狸与雍长殊背后所代表的庞大狐族体系不同,冢狐多是形单影只。
这种狐狸全身毛发雪白,独居于陵墓之中,所以身上除了妖气之外,还携带着一种很晦涩的阴气。
冢狐最怕的便是渡劫,所以鲜少能见到妖龄在三百岁之上的冢狐。
毕竟毁乱他人死后沉眠之冢室,本身就是有些缺德。
天道对这种妖物行的天雷肯定要狠上一分。
长乘:“这冢狐应该有百十来岁,相当的年轻。”
元酒兴许是爱屋及乌,对这只狐狸也高看了几分,道:“百十来岁就修成人形,机缘和心性缺一不可。”
“被一道辅阵压制,还能与那人战成平局,应该也是他身上那些阴气的功劳。”长乘观察从四周聚集而来,源源不断汇入那女人体内的阴气,捻了捻指尖道,“那白衣女子应是活死人。”
元酒没否认长乘的说法,因为她很清楚,正常人是无法承受源源不断的阴气注入体内的。
阴气越多,人的阳气就越弱。
阳气弱,身体便会收到影响,严重时会失去控制身体的能力。
久而久之,活人就会成为死人。
只有活着的死人,才能像眼前这邪物一般,承受庞大的阴气灌入。
这些阴气也支撑着她的战斗,只要阴气不断绝,几乎可算得上不死不灭。
……
“这样打下去,会把冢狐给耗死吧?”
元酒见长乘老神在在,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长乘神色肃正道:“他们缺少锻炼,一具活死尸刚好能练手。”
“不然下次再遇到这种状况,只能等其他人排队来给他们收尸。”
“俗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她小时候不也是被这么过来的。
越是精心呵护,越是成长缓慢。
元酒不由回想起前半生,顿时觉得老扎心了,摇头道:“男人就是心狠!”
以前养她,就是活着就行。
每次都等心情好,才会把她收拾得干干净净妥妥帖帖。
大多数时间,还是把她丢到水深火热的危险之地打滚儿!
“等他撑不住了,我就把他提出来,如果他能在这之前破开阵法,那就再好不过了。”
长乘还是补充了一句,但元酒撇了下嘴角,并未接他的话。
她心里门儿清,刚刚这话也并不是对她说的,而是与隔壁那个穿着一身作战服的小哥讲的。
得了他的保证,那小哥面部一直紧紧绷着的骸肌和咬肌才稍稍松弛,哪怕很担心队友,他从头到尾也没指责过长乘光动嘴皮不出力的行为。
几个执勤人员跟着姑获鸟到了顶楼,安排了两人将伤员抬下去治疗。
长乘捏着U盘递给姑获:“元酒从邓家的书房缴获的。”
元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其实是她偷的。
“还有两把钥匙。”
长乘一并交给了姑获。
姑获诧异道:“你们要走了吗?不打算参与这个案子后面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