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九这里去了,萧淮到了傍晚还没回来,只派了苏言回来送她回府。
沈羲虽然很想留下来等他的消息,但到底不知道他几时回来,而且沈若浦对她来别院的事明显做了让步,她若是回去得太晚,就是不懂分寸了。
翌日上晌也还没见萧淮有准信来。
而下晌自内阁出来,韩顿便就准备直接去往梁家。
但人走到门槛下,他忽而又顿下想了想,然后吩咐轿夫:“回府。”
谭缉正和幕僚们在房里给他梳理着近日要务,听说他回来,便就也进了书房。
韩顿坐下道:“你去趟梁府,问问梁修,可答应将他们家二公子与敏姐儿议婚?”
梁修年届不惑,是昔年李锭身边的心腹大将。
建国后被封了裕国公,执掌亲军十二卫共逾七万的禁军。
听说韩顿要来,梁修也就早早地回了府。
结果没有等来韩顿,倒是等来了他的幕僚谭缉,他也是有些意外。
不过谭缉作为韩顿身边的首席幕僚,他也不能怠慢。“先生可是有什么要事需要传达?”
谭缉笑道:“的确是有件要事。不但是件要事,而且还是桩喜事。
“听说贵府二公子尚未娶亲,也不知道国公爷有没有考虑过与韩家缔结两姓之好?”
梁修听到这里,终究忍不住愣了愣。
大周京师出色的人家数来数去不过那几个,韩家偏偏又首屈一指,韩家姐妹往日被韩家待价而沽,以至于留到如今,仍然被不少人心心念念地牵挂着。
梁修纵然与韩顿素日融洽,但自认一介武夫,这样的好事也仍然不敢满口应承。
“这个……”他抚杯笑了笑,“敏姑娘才貌双全,犬子恐怕高攀了。”
“国公爷何须过谦?”谭缉道,“二公子少年英才,已经在营中服役两年,来日前途无可限量。
“国公爷与阁老皆为皇上太后效忠,韩阁老替大周监管朝廷,而国公府则掌着禁军之职。
“依在下看来是再没有比这更门当户对的婚事了。国公爷以为呢?”
梁修捧着杯子,没有说话。
按理说,梁家能取到韩敏当儿媳妇,无论如何都不算桩坏事。
要知道越往后走,朝廷倚重文官兴邦的趋势将更明显。
诚如他韩顿所说,他们双方皆是宫里心腹,且又一文一武,不相冲突,彼此结亲只有益处而无坏处。
而且,他梁家如今是除去燕王府之外唯一手上有兵马的人家。
并且还是直属宫中管辖,比起靳家杜家他们这些燕王部属来说,又不知强在了哪里。
所以从这点上看,并不见得配不上韩敏。
但他毕竟也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些年,必要的心眼还是有的。
他略一想,便就笑道:“阁老是不是有什么吩咐下来?”
谭缉望着他,也一笑说道:“国公爷想多了,议婚便议婚。哪里有什么吩咐?
“不过是看到敏姑娘到了婚龄,可巧又赶在热孝,且国公府里又有现成的这么一个好人选,所以就遣了在下登门毛遂自荐罢了。”
梁修静默半刻,忽然笑道:“吃茶。”
接下来直到谭缉出府,梁修也再也没有提到这件事。
谭缉回到韩府的时候,韩顿正好从韩缙房里出来。
韩顿便往书房走边问道:“怎么样?”
“有点悬。”谭缉先把梁修的反应说了给他,然后道:“我怀疑他应该是看出来了我们的意图。
“他是先帝的人,又有禁军兵权在手,或许在朝党之争上他会站在咱们这边,但是却没那么好拉拢。”
韩顿听完之后眉心也拧成了川字:“但亲军卫这边不能出半点娄子。谁也不知道局势一变,他们会往哪个方向倒。
“皇上那边已经露出端倪了,目前虽然还翻不起什么大浪,终究不能留下这个隐患在。”
不管穆氏的举动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说明他与郑绣的事情随时都有露出马脚的可能。
他必须防范于未然。
他定坐着想了想,忽然起身道:“这件事先搁着。”
说完他跨出门槛,直接去往了西跨院。
韩凝这些日子没出门。
韩顿进来的时候,正见到她带着丫鬟们在廊下做女红。
丫鬟们纷纷散开,前去沏茶端点心。
韩凝让他坐下,问道:“不是说大哥今天约了梁将军吗?”
韩顿没吭声,尝了口茶才望着她道:“你对议婚的事有什么想法了?”
韩凝不料他突然提到这个,脸上飞出两团不自在的红霞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没有什么想法。”
“真没有吗?”韩顿扬扬唇,“我看你素爱收集字画,应该会较为偏爱有才气的人。”
“并不见得。”韩凝脸上红霞又深了点,“世间只有才气重的人,往往又偏文弱,少了些担当。”
“那你喜欢武将?”韩顿挑了挑眉。
“也不是……”韩凝脸红似火,紧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从小到大只有人教过她要含蓄内敛,而没有人教过她要怎么表达心意。
她不惯于这样面对旁人的探究。哪怕是他或许也问到了她的心事。
韩顿移开目光,对着栏外一株茶花看了半晌,说道:“我打算让敏姐儿嫁去梁府。”
听到话题转移,韩凝才把头抬起来,沉吟半刻道:“甚好。梁家掌着亲军卫,虽然实力远不能与燕王府相比,但终归也是可以对抗的一股力量。
“且他们受先帝所托,对朝廷定是忠心耿耿,把这样的人团结起来,于韩家十分有利。”
“但是梁修没答应。”韩顿又说道。
韩凝微愣。
“梁修是忠于皇室的人,他或许还戒备着我,所以他不答应也在我意料之中。”他徐徐道。
就是因为猜到梁修有可能拒绝,他才又改变主意让谭缉去。
倘若梁修直接对他的提议以沉默应对,那么事情可能就一点转寰余地都没有了。
可是亲军卫他必须拉过来,梁家必须与他站在同一阵线,不光是为了对抗燕王府,也是为了自保。
“凝姐儿,”他忽然转了头过来,望进她双瞳道:“我与宫里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些?”
韩凝面色陡地一白。
“我要是猜得没错,你是自老太太那里知道的对不对?”韩顿追问过来。
韩凝心口发紧,身子也开始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