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鸣,你喜不喜欢洛京啊?”她将香炉重新罩上,笑盈盈地弹了弹趴在案上的一鸣。
少年捂着脑门,一脸的无所谓,“阿九姐姐喜欢哪里,我就喜欢哪里。”
“真是个傻孩子。”温九蕴轻笑着摇了摇头。
不得不承认来这里快一年的时间了,她对于一鸣也已经从先前的不适,逐渐的适应,到现在的完全信任,不知不觉中看作了弟弟。
一鸣摸了摸脑袋,憨厚地笑着往嘴里塞糕点,含糊不清地来了一句,“阿九姐姐,等大仇得报之后,咱们是不是要离开洛京啊?那你舍得那个坏男人么?”
不提还好,这一提温九蕴立马变得郁闷起来。
手不自觉地缩紧,仔细想想的确是有些舍不得呢!
可她前世奔波劳碌了二十多年,最后还不是死了,临死之前她都没想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是高高在上的权利,用不完的钱财,众星捧月的日子?
还是做个普普通通的人?
穿越了一遭,又摊上了苏白英这档子事情,有些筋疲力尽呢!
“再说吧!”温九蕴头疼地撑着脑袋,目光扫向外面阴沉沉的天。
入春之后的天气总是春雨连绵不绝,偶尔也有天气好的时候,可太少了。
庭院内已然褪去了冬季的寂寥,换上了春日的新装,一片生机盎然。
春日……可真不是一个适合杀戮的季节。
御书房内。
温良冀传回捷报是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可喜悦感过后皇帝又开始头疼了,看着堆积在自己面前的这些个奏折一筹莫展。
旁边的孙公公体贴地从旁边的太监手里面端过一杯茶递了过去,“陛下喝些茶吧!”
“李家这是打算公然和朝廷为敌么?”皇帝头疼地怒道:“朕只不过是将李抒关押了一段时间,他们怎么敢的?天下之大,莫非皇土,他李家怎么敢?”
御书房内的太监宫女扑通跪了一地,孙公公在地上颤颤地安抚道:“陛下息怒。”
“李家……”皇帝仿佛没听见一般,眼底升起杀意来。
除掉一个护国大将军还不够,这个李家一直留着也是祸患,区区一个商贾之人,居然敢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当诛。
当务之急是先解决了温良冀才是,至于李家,不急,他需得慢慢来,先示弱才行。
西陵如今局势不稳,若是再生事端的话,恐怕民心难稳。
他捏了捏眉心骨,压下心中的怒火,吩咐孙公公,“派人送些东西去李府,先把别人给安抚住了,尤其是李含笑,一定要对他毕恭毕敬,放低姿态。”
孙公公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匍匐在地上唯唯诺诺地道:“老奴这就去办。”
话音落下他转身就带着几个宫女太监离开了,行至御书房外,孙公公身边一个新来的小太监很是不解地多了一句嘴,“公公,这李家到底有何特别之处?陛下为何如此惧怕啊?”
“哎哟!”
孙公公屈起手指在他脑壳上敲打了一下,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多做事,少说话,这金陵李家也是你能打听的?”
他哼了一声,特意去了一趟藏宝阁带了一些礼物前往李府。
这雨连续下了好几日都不消停,道路上都是滑溜溜的,阴霾的天笼罩着整个洛京的苍穹,琉璃瓦下,走廊上,气压低得可怕。
南竹低垂着头不敢吱声,只觉得头皮发麻。
李含笑身后跟着几个从金陵带来的护卫,板着脸凝视着自己面前这个儿子,他眼底晕起薄怒来,像是在一直隐忍着什么。
李抒毫不在意,吊儿郎当地笑了笑,“还以为父亲不会来了,没想到还是来了。”
“混账!”李含笑忍无可忍,扬起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脸上,咬着牙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你祖父太纵容你了,才让你离家三年,居然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李抒脸偏了偏,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在他白皙的脸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南竹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又不敢多言。
家主对公子向来严厉,儿时更甚,这也庆幸是在洛京了,若是在金陵的话,只怕是早就动用家法了。
其余人的也是见怪不怪了,个个站直了身子没敢吱声。
李抒无所谓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也带了血迹,他啧了一声,不怕死的挑衅道:“几年不见,父亲这力道倒是轻了不少,莫不是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了?”
“李抒!”李含笑怒从中来,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你还不知悔改?”
“父亲呐!”李抒眼神也跟着冷了下来,眼底毫无温度,凉飕飕地望向他,语气嚣张,“有些事情呢,我和您说不通,也不打算跟您解释什么,可如果这一次您是来阻止我的话,只怕是来不及了,现在摆在李家面前的就两条路。”
“第一,儿子随您回金陵,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听从您和祖父的安排,成亲生子,操持家业,最后等陛下处理完温良冀的事情之后再来对付李家,到那时李家上上下下一百三十七口人,全都会变成亡魂。”
“第二,你什么都别管,这件事情之后,李家不必再守着那个规矩,可以得到彻底的自由。”
李含笑冲上前揪着他的衣襟,眼皮子狠狠地跳了跳,眼中迸射出火花来,“你这是在拿整个李家去赌,若是输了……”
“输了?”李抒讥讽地笑了笑,眼里都是轻蔑,这就是李家的人啊!一个个都贪生怕死得紧,还天真的以为守着那个承诺,便能祖祖辈辈地流传下去。
真是愚蠢至极。
哪一个君王会允许这样的存在呢?
若是有一天李家不再给予粮草了,亦或是拿不出来了,那便是李家的死期。
他轻飘飘地拍掉自己衣襟前的这一只手,语气随意,“若是输了,那便一起死好了。”
“李抒,你想做什么,老子管不着,你也长大成人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不再像小时候一样任由老子拿捏,可唯独这件事情老子不会同意的,明日你愿不愿意都得和老子回金陵。”李含笑压下心头的怒火,沉声道。
他话音未落,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和一道清洌的声音,似山间的冷泉流淌而过,叫人不寒而栗,“只怕不能如李家主所愿了,李抒不能回金陵。”
男人一袭墨青色的衣衫,外罩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墨发半束,面容憔悴,朝着这边徐徐而来,他声音很轻,甚至羸弱,可就是带着叫人没法反驳的威慑力。
李含笑眯了眯眼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原来是翼王殿下啊!”
一个美得雌雄难辨的男人。
“李家主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虞楮眉眼含笑的客套起来。
李含笑置之不理,不耐的道:“翼王殿下对李家有恩,李家自会铭记于心,只是老夫要带自己的儿子回金陵,此事似乎和殿下并无关系。”
“也不是完全没关系啦!”身后的李抒甩了甩衣袖补充道:“忘记告诉父亲了,您也好,陛下也罢,都被我和翼王殿下摆了一道,要不是搞这一出的话,您也不会来洛京,陛下也看不到李家的态度。”
李含笑后知后觉,猛地回过头怒视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虞楮平静的道:“李家主,本王今日前来便是给您选择的,要么您和景之留下,本王保你们平安,要么一起死。”
“你敢?”李含笑被二人夹在中间,不知为何分明是两个二十出头的臭小子,在这一刻却让他头皮发麻。
尤其是这个翼王,身上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这种感觉像极了先皇……
“您试试。”虞楮笑着眉梢一挑,可眼底毫无温度可言。
李含笑的手逐渐地握成了拳头,又慢慢的松开。
他能感受到这种杀气,翼王绝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的,若是他执意要走,对方真的会这么做。
原来是这样。
他就说当初景之为何执意要来洛京,说得冠冕堂皇的,原来是和这个人早就同流合污了。
气氛变得寂静无声,只有耳畔滴答滴答的落雨声响起,晦暗不明的光线中,那双眼睛依旧卷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可一旦往里瞧,却满是杀机四伏。
“哼!”李含笑最后什么也没说,带着一肚子火甩袖而去。
李抒被撞得身子歪了歪,他家这个老头一向如此,哪怕是自知理亏,也不会低头,只会以拂袖而去作为终结。
“看什么?”李抒揉了揉自己的脸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虞楮收回目光,淡声道:“听闻元宵那日尹白雪去看望你了?”
不提还好,这一提李抒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就响起自己被轻薄这件事来,当下火冒三丈,“还不都是你和毒美人惹的祸,你们两个卿卿我我就不能低调点么?”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虞楮云里雾里的皱眉道:“你娇羞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