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己弟弟的这些话,穆华容浅笑了一声,松了一口气,“你既然这般说,想来也是有十足把握的。”
“兄长在南浔的那段时间,过得如何?”穆玉规岔开了话题。
他有心想要帮兄长,可感情的事情可不是旁人能够插手的。
穆华容猛的一震,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温情来,最终却只是化作了一句,“很好。”
前所未有的快乐。
穆玉规嗯了一声自蒲团上起身,他看着地上还跪着的人幽幽道:“今日乃是大年三十了,兄长别让父亲担心了,不能天长地久,至少也朝夕相处过了,兄长也该知足了。”
他背对着自己这个风光霁月的兄长,语气也变得强硬了起来。
跪在地上的人沉默了一瞬,许久才开口,“是你挡住了父亲和翼王吧?”
穆玉规没有否认,也没有回答,而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自从温良冀出征之后,洛京表面上看着是和平了,可实际上呢,不少人都在蠢蠢欲动,暗中筹谋。
尤其是那坐在高位上的陛下,再加上温九蕴回来了,洛京的风雨注定是要来临的。
她自爆身份,无疑是把自己给推上死路,偏偏这女人就是个歹毒狠辣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亏得她想得出来这样的法子。
“如何了?”穆玉规走出祠堂,追云便撑着油纸伞跟了上去,他淡淡地开口看向来人。
来人拱了拱手表情有些复杂,“回二公子的话,那些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穆玉规嗤笑,“动作倒是快啊!这个温九蕴到底在洛京藏了多少的暗线,居然能在回来的同时将身份一夕之间泄露出去而做到功成身退的呢?”
“按照公子所说的,和翼王殿下提供的,我们的人都仔细地排查过了,的确是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可都没什么异常。”护卫心虚地道。
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到足够多有用的消息,的确是没脸面来跟主子汇报。
听到他的话穆玉规却一点也不意外,手中的折扇漫不经心的拍打着手掌心,眼睛眯起了一条危险的缝来,“要是能查到的话本公子倒是小瞧了这个温九蕴。”
三十六路山匪啊!从西陵建国以前就存在的一个庞大的群体,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历朝历代的君王对于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些人虽然名声不好听,但也没做过什么实际上真正为非作歹的事情。
所以他们和朝廷的关系其实是和谐共存的,只是到了陛下这里就变了,若不是因为陛下亲小人,远贤臣,也不会把目光放在了三十六路山匪的身上,试图收复他们,解他的燃眉之急。
“继续盯着那几位皇子吧!他们只怕是也摁耐不住了,尤其是咱们的太子殿下呢!”穆玉规拖腔带调地叹了一声道。
这个年有的是热闹看了。
年的味道很浓,伴随着雪景使得这个新年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厢,温九蕴把人接回府邸之后,又去了偏院把被关了三个多月的周氏给放出来,只是这一次她还带上了温允
推开房门的时候,她没有认温允露面,只让人站在旁边,她衣着华服站在门口,看着屋内一身朴素,面容憔悴坐在窗边的周氏淡淡地道:“母亲数月未见别来无恙啊!”
三个月的时间周氏已经心如死灰,看见她的出现也很是宁静,“这段时间我就在想,你没那么容易死,老爷向来疼爱允儿,若是知晓他和你的死讯,肯定不会那么平静的。”
“母亲很失望?”温九蕴哂笑。
周氏冷笑,“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只认朱嬷嬷一个人去的,应该多派一些人,”她撑着案几起身,面目狰狞扭曲,“是我小瞧了你。”
“是么?”温九蕴表情平静,眼帘下垂,思索了片刻,又淡然道:“母亲想杀我,无非是因为怕我抢了二妹妹嫡长女的名声,可母亲却在前往径山寺庙的途中派人来暗杀,母亲难道就没想过当时兄弟也同我一道的么?”
“呵!一个爬上主子床榻的贱人所生的野种,当初若不是他命大,早就和他那个母亲一样死了,这些年我把他视如己出,可这野种终归是个养不熟的,与你走得这么亲近,你和他都该一块死。”周氏眼底都是嘲讽。
这话落在温九蕴的耳朵里面不痛不痒,可却让一直站在旁边的温允脸色大变,瞳孔骤然瞪大,少年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死死的握成了拳头。
温九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抬脚走进了屋内,继续套周氏的话,“看来母亲对兄弟果真是一点母子之情都没有啊!这般下死手。”
“温九蕴你少在这里做圣人,你又好到哪里去?”周氏甩了甩衣袖,很是不屑的道。
温九蕴忍不住的拍了拍手,“母亲说的没错,我也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可我没记错的话,兄弟的生母当初可是母亲的陪嫁丫鬟,是母亲把人送到父亲床上的,母亲害怕父亲其他的妾侍生下温府的嫡长子,所以你便先发制人,到那时再把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就能稳固你在温家主母的地位。”
周氏神色微动,眼珠子转了转,有些诧异这小贱人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正郁闷的时候,只听见她又继续将昔年的事情提及。
“可是……”温九蕴停顿了片刻,笑着扭过头望向她,清洌的目光中都是讥讽,“当许氏真的怀孕时,母亲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对许氏越来越好时,心里面开始害怕了,您怕许氏母凭子贵,您怕自己被取而代之,所以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停地给许氏下药,您本想一尸两命的,可奈何最后许氏早产,这才护住了自己儿子的性命。”
“母亲怕事情败落,为了彰显仁义,孩子一出生您就记在了自己的名下,虽然心中怨恨,可父亲对兄弟很是宠爱,连带着去母亲的院子也变得频繁起来,母亲感受到兄弟给你带来的好处,这才把人留着的,我说得对吧?”
那个时候的周氏早就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是想要斩草除根的。
从前所做的事情周氏自认为自己滴水不漏,可今日被人丝毫不差地提及也忍不住煞白了脸,她身子僵硬住了,看着朝自己步步紧逼的人一股恐惧感弥漫开来,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些事情只有她身边的人知晓,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温九蕴唉了一声,抓了抓头发,“母亲收拾收拾,一会去给祖母请安吧!”
她似乎不想和这个人过多的交集,目的已经达到,多说无益。
“温九蕴,你还想做什么?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你别动瑶儿,她是无辜的。”可周氏在听见女儿的那一瞬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作势就要冲上去拦住她,却被一鸣给威慑住了。
温九蕴站在房门口,抬头看着飞扬而下的雪花,被她的这一番话给逗笑了,深深的瞥了一眼旁边已然僵硬住的少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处。
“温九蕴!”
周氏的声音还在后头源源不断地传来,直到她走远了些这才听不见的。
温允跟在她的后头心情一直低垂着头,嘴唇泛白,从出来到现在一直没开口了。
一次性知道这么多,对于年仅十一二岁的少年而言打击太大了,他不懂,为什么事情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原来这么多年他都是在仇恨中长大的,是在谎言中成长的。
他一直尊敬的母亲杀了他的生母,甚至还想除掉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泪水滴答滴答地落在了雪地里面,将雪融化,少年声音艰涩。
温九蕴背对着她,头也不回地道:“在祖母寿辰那日听到一些,觉得有趣便让人查了一下。”
“为何现在才告诉我?”温允抿了抿嘴唇看着她的背影,满含热泪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蠢啊!”温九蕴毫不客气地打击他,像是在对待一个傻子一样,“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我再提醒你一次,温允,接下来你若是插手我的事情,我绝不留你,我可不是周氏。”
挡了她的路,那就去死吧!
温允没说话,只是一双清澈的眼中逐渐地被仇恨给渲染,呆呆的看着人远去,自嘲似的又哭又笑。
明月不放心地跟了上去,“小姐,现在让告诉大少爷会不会不太好?大少爷能承受得住么?”
“承受不住又与我何干?”温九蕴反问了一句,眼神很是冷漠,仿佛从始至终都和温允没有任何的关系一样。
明月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
下人们已经准备好了晚膳,府邸上上下下都已经被装饰了一番,灯笼都已经换过了,红色的,崭新的,就连那光秃秃的树梢上也被挂了红彤彤的小灯笼,张灯结彩的样子倒的确很有年味。
“新年快乐啊!一鸣。”在踏入正厅前,她转过头,对着身边的少年笑得很是真诚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