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走了?”穆玉规倚靠在马车内小憩了一会,感受到马车不动了之后,眼底含了几分戾气的闷声开口。
追云高骑在大马上,听到动静驱使马儿上前一步,朝着里头的人拱手,“主子,前头温小姐好像遇见了麻烦。”
穆玉规立马打起了精神,二话不说从马车内钻了出去,追云紧跟其后的撑着雨伞,男人一袭青衫落拓,手握着一把上好的折扇,嘴角噙了一抹不羁的笑。
“温小姐也有失足的时候啊!”在瞧见她狼狈的样子时,穆玉规立马阴阳怪气起来。
看来是被周氏算计了。
真是难得啊!
这女人算计了这么多人,居然会败在一个妇人手中,倒是让他们这些被算计的人有些心里不平衡了。
“那只怕是要让二公子失望了,不过是杀人时染了些血罢了。”温九蕴视线越过穆华容,对着那人遗憾道。
穆玉规啧了一声。
“先上马车吧!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回去着了风寒可不好,”穆华容眼底都是忧心忡忡,“也是去径山寺,不如上我的马车。”
穆玉规无语的扯了扯嘴角,他这个兄长用不用这么鞍前马后,这若是被那些儒生瞧了去,不得将面前面不改色的女人大卸八块了?
明月和她一块上了穆华容的马车,至于一鸣和温允则是上了穆玉规的马车,而那个丑男人穆玉规嫌弃玷污了自己的马车,便让护卫将人牵着。
他们运气还算是不错,这才碰巧遇见了他们。
“驾!”孙羽重新勒紧缰绳继续往径山寺的方向出发。
“先暖暖身子。”穆华容和女子相处实在是没什么经验,忙前忙后地往她怀中塞了一个汤婆子,又给她沏茶。
温九蕴也不拒绝,斗篷下的那一身染血的衣裙和这雅致的马车格格不入,就好似洁白无瑕的茉莉花上突然落了一点红。
她道了一声谢之后,二人便缄默不语了,气氛一度很是沉默,明月在旁边努力的让自己降低存在感。
“世子殿下不该来此处的。”温九蕴忽然开口。
穆华容望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缱绻,自嘲地笑了笑,“世人都觉得我风光霁月,不染人间烟火,只会周游列国,不入仕途,乃是两袖清风的圣人,你也是这般认为的吧?”
“世子殿下不必妄自菲薄,您德高望重,学富五车,周游之时为各地百姓,学子讲学,传授他们知识,如此壮举非一般人能行的,风光霁月不过是一个赞美之词罢了吗,世子殿下又何必觉得沉重呢?”
“圣人也好,凡夫俗子也罢,不过是各司其职罢了,殿下最大的心愿不就是国泰民安么?”
“我之所以觉得殿下不该来,是因为没必要。”
她打断了穆华容的自嘲,说得一板一眼。
穆华容微微一愣,人有些恍惚,可片刻之后语气沉重,“那时江山稳定之时,而今内忧外患,江山飘摇,我作为穆家长子,作为西陵的一份子,作为天下儒生的代表,责无旁贷。”
“玉规都告诉我了。”
包括她的身世。
他钦佩她,欣赏她,爱慕她。
不仅仅是因为她三番两次地救自己,也不是这张美的独一无二的脸,他读过的书很多,但都没有她好看。
他喜欢她,仅仅只是因为他视她为知己。
知音难觅。
四目相对,温九蕴眼底多了一份探究的意味。
“我知道你的全部,所有。”男人神情认真,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像是什么海枯石烂的誓言,坚定得让人难以发出质疑的声音来。
耳畔的落雨声越来越响,须臾之后,她收回了目光,语气决绝,“那殿下就更应该……”
“不应该,”穆华容像是预料到她接下来的话,无非就是和自己划清界限,他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不管你是人,是鬼,还是洪水猛兽也好,亦或是要借用我的手去杀人放火也罢,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他得知了她和李抒之间的婚约不过是一场契约罢了,她不想成为温良冀的棋子,所以只能另寻他法。
李抒不受皇室,不受朝堂的约束,又有足够的资本让温良冀不得不答应这门婚事,是最好的人选。
温九蕴静静地看着他,对于他眼神中的炽热难以读懂,又觉得好似在何处见过,莫非……
她蹙眉大胆的猜测,而后又被自己这个愚蠢的想法给逗笑了,她淡漠地决绝了男人的好意,“人我会自己杀,我想杀的,从来不会失手,我利用过殿下,但也救过殿下几次,也算是两两相抵,不亏不欠了。”
这一句不亏不欠让他心都坠落在了冰窖里头,衣袖下的手再一次藏匿起来,抿了抿嘴角没敢再继续说话。
与此同时的径山寺内却发生了一件大事情,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周氏都快疯掉了。
她明明都安排好了的,这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而她不知道的是,周杨氏早就在穆玉规告诉她温琼瑶母女二人会来径山寺祈福的时候就已经来此处潜伏着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在寺庙里头,就是为了等着她们的到来。
外头找得热火朝天的,却一点动静都传不到此处来。
她寻了一处山洞,这里头虽然简陋,可却有着一张草席,篝火燃起为此处添了些许的温度。
温琼瑶满脸惊悚的往后退,“你想干什么?”
“别怕,二小姐,我不会伤害你的,”周杨氏蓬头垢面的,一身粗布麻衣,身上散发着恶臭味,已然是多日没好好沐浴了,那张灰扑扑的脸上露出笑容,显得越发的狰狞,“我知道是你杀了我儿子,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怪你的。”
“你胡说,我没有,不是我!”温琼瑶声嘶力竭的反驳,紧紧的抱住自己,恶狠狠的威胁她,“你若是不放我离开,我母亲知道了会杀了你的,会杀了你们周家所有人。”
“周家……所有人?”周杨氏呢喃着这句话,目光落在她的腹部上,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此处满是各种分不清的动物叫声,吓得温琼瑶捂住了耳朵,泪流满面地蜷缩着身子。
周杨氏突然不受控制地朝着她扑了过去,借着篝火照得她那张脸更加的清晰,眼睛瞪得大大的,笑得跟那索命的阴魂似的,“二小姐,你也是我周家的半个人了呢!你这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我儿的骨肉!”
温琼瑶被她刺激得再也绷不住了,疯了一般甩着衣袖,推开她,“我没有,我没有,他不配,他怎么配,一个下贱之人,怎配和本小姐相提并论。”
“哈哈哈哈哈!”周杨氏哈哈大笑起来,泪水滚落在脸颊两边,疯疯癫癫的瞪着她,面目都扭曲了,“二小姐,你放心,我都准备好了,我把我家那口子给杀了,而且我都准备好钱财了,等雨停了,等她们都走了,我就带着你下山,我带你去辽远,我买个小宅院,让你安安心心的把孩子生下来。”
“我不怪你了。”
丧子之痛无疑于挖心,周杨氏在上山的时候就把她家男人毒杀在了府邸,连夜跑了。
她已经疯了。
温琼瑶意识到这一点,害怕的缩成一团,不敢再刺激她,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见她乖巧了,周杨氏满意的笑了笑,还露出表扬的神情来,“这样才对么!不能生气,不能动怒,对胎儿不好的,我当初怀安儿的时候便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