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两人重归于好,苏如绘正色问周意儿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周意儿这次便没再隐瞒:“你知道前两日我去看过姑姑,姑姑是六宫之首,行事说话不晓得多少人在看着,因之事情没落定前,她也不好与我多说。”
苏如绘略一思索,道:“可是在未央宫里听到嬷嬷们说了什么?”
“不错!”周意儿赞许的点了点头,“你晓得,从前我去时,送我出来的都是安夏或安冬这四位姑姑中的一个,可是那天告辞时,忽然有小宫女进来禀告,道是顾贤妃身子不适,姑姑就要带了人去看,便让一个眼生的嬷嬷送我出来,路上,那嬷嬷话里话外和我说了些话,虽然她说的含糊,可我却也听出了些意思,想着和你我都大有关系,所以来告诉你。”
“是什么?”苏如绘闻言,顿时紧张起来,能让周意儿犹豫了几天才来说的事,显然非同一般,而对于她们这几个养在太后膝下专心等做皇家媳妇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大事能比各人以后的婚配更重要?
尽管内室的门早已被锁上,但周意儿还是贴近了苏如绘,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番话:“……太后给姑姑漏了这个口风,当时左右只有一个人,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啪!”
苏如绘手中茶盏落地,脸色阵青阵白,周意儿在和她说时就知道,若苏如绘晓得这件事,就是再好的性儿也非发作不可,见状连忙抚着她背低声道:“你忍着些,如绘,听我说,这事只能从长计议,绝不可莽撞行事。”
“都已经说了口风了,事情怕是差不多快要拟旨了!”苏如绘咬牙切齿道,“你说当时左右只有一个人,是谁?”
周意儿本不欲告诉她,但见苏如绘盯着自己一言不发,心头暗叹一声:“还能有谁?丹朱郡主和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再说这位郡主左右是不可能去坐那个位置……”
“霍七?!”苏如绘怒极反笑,“好!好!好一个小霍氏!进宫这么多年,咱们两个是什么出身?她是什么出身?咱们两个这些年来战战兢兢在她之下陪着小意,也从来没动过和她争夺什么的念头,想不到却是被她当成了面人儿,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呢倒惦记着算计上我了!区区霍氏,真以为得了太后青眼,就可以无视我青州苏氏?!”
“如绘你疯了!”周意儿虽然知道苏如绘晓得此事必定大怒,却也没想到她反应如此之大,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这话是能说出来的么?!你不要命了?也替苏家想一想!”
苏如绘脸色惨白,眼睛却黑亮得出奇,推开她的手道:“意儿姐姐,多亏你今儿来告诉我……先请你出去坐一坐罢,我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不成!”周意儿盯着她道,“你先听我说,这件事情,是皇后身边嬷嬷露的口风,而太后也只是和我姑姑这么一说,当初因着光奕长公主的事,我姑姑很是感谢你,所以才有这么一出,也是给你提个醒!事情究竟怎样,还未定下来,所以你万不可……”
“事情若定下来,那我才是真正万劫不复!”苏如绘幽幽的道。
周意儿纵然满腹为她担心,也不禁气乐了:“万劫不复?有那么严重么?退一步说,就算真的如小霍氏所愿,往后日子长着呢,谁知道鹿死谁手?”
“我咽不下这口气!”苏如绘瞳孔中攒动着怒火,一字字道:“我从未与她为难过!她却还要这般不放过我,真以为我们全部都是她脚下的尘土,任由她践踏不成!”
“我从前也没想到小霍氏是这等人,当初不忿她受宠,还是你开导的我,怎么如今自己反而想不通了?”周意儿拉着她的手细细道,“她是太后的心肝,咱们在宫外犹可找父兄母亲商量,在这宫里,就是我姑姑都得让着她几分,好如绘,你千万不能和她冲突了,到时候,怕是反而中了她的圈套!”
苏如绘闭了闭眼,半晌才道:“意儿姐姐,你说的我很明白,我晓得该怎么做的。”
“那就好,只是以后和太子离远一些吧,我瞧她这么针对你,大约就是因为太子待你格外温和的缘故。”周意儿道,“便如昨儿那样和太子单独去桃林这种事……”
“太子对谁不温和?”苏如绘冷笑,“再说你刚才也说过,我和楚王比与太子亲近多了,小霍氏打这个主意你还不清楚么?一个连世家都算不上的女子,居然也敢算计到我头上来!意儿姐姐,我虽然不欲多事,却并非怕事之人,此事,我自有计较,多谢你来告诉我,放心,我不会行愚蠢之事的!青州苏的嫡女,岂是她小小霍氏能比得上的?”
周意儿听她这么说,张了张嘴,想劝什么又忍住,只得叹了口气:“那么我先回去,你且别冲动,我姑姑也是心疼你的……”
她见苏如绘低着头只是不作声,这番话究竟觉得苍白说不下去,慢慢退出内室,又吩咐红鸾和青雀,道是苏如绘已经睡下了,暂时不要进去打扰,这才带着新荷回自己院子里。
回了院子后,周意儿也自进了内室,吩咐新荷去烧水准备沐浴,将门关上。
“周嬷嬷!”周意儿打发走新荷,轻唤一声,帐幕后顿时走出一个嬷嬷来,这嬷嬷年约四十多岁年纪,头上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身穿靛青色绞绛红边儿的宫装,耳朵上戴着一对绿宝,手指勒了两三个玛瑙、玉石,眉眼之间一派和煦,温言道:“表小姐,苏家小姐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若不是我苦劝,怕是早就掀桌子了!”周意儿闷闷不乐的问道,“如绘看着端庄大气又谦和,其实气性极高,这也难怪,到底是门阀嫡女!嬷嬷,却不知道姑姑让我这么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太后真的召姑姑说过那番话么?”
“好小姐,这些事情,你女孩儿家,知道了反而不美,娘娘这么做,也是为了周家,为了太子,为了表小姐。”周嬷嬷笑着道,“只是你放心,那苏家小姐虽然与楚王亲近,从前对娘娘也不错,她的哥哥和师兄,都是太子的伴读,娘娘还能害了她不成?”
周意儿皱眉道:“嬷嬷,我自然晓得我、姑姑,都与周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是如绘和我这些年交情也不是虚的,她也未对姑姑与太子做过什么,正如嬷嬷所言,如绘的二哥、师兄,都是太子伴读,苏家以后必定是会站在太子表哥那边的,你们这么做,我却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小姐,娘娘说过,这些事,等以后自然会告诉您,眼下小姐知道了,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也是娘娘爱护小姐的缘故。”周嬷嬷只是道,“既然知道了苏家小姐的反应,奴婢这就要回未央宫去复命,哦,对了,小姐,有一个准信娘娘让我提醒小姐,过两日太后会替您和苏家小姐分派另外的住处,小姐还是记得与苏家小姐挑近的地方住罢。”
“这事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周意儿拿着罗扇厌恶道,“进宫这么多年来除了如绘我哪里有个能说话的人?”
周嬷嬷听出周意儿的恼怒,笑着道:“小姐说的是,却是奴婢多嘴了,哦,奴婢带了一篮子樱桃来,放在了里面,小姐一会可以送些去给苏家小姐尝尝,也是奴婢来此的理由。”
“樱桃?”周意儿脸色总算好看一点,“这东西我不爱吃,如绘倒是极喜欢的,一会我亲自送过去就是,新荷那边烧水怕是快好了,你且快走罢。”
“是!”周嬷嬷笑着行了礼,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