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付葭月当时也不是真心想逃,一来,树林深处压根找不到她所需要的死士,二来,她只不过是嫌当时所待之处太过于压抑了,想换个地方透透气罢了,三来,谢白既已知道了她的踪迹,逃与不逃便无本质上的差异,最大的差异也不过是迟些时候被抓回去罢了,这,简直是毫无意义!
现在的天色已是显得有些昏暗,加之树林深处皆是浓密的大树,交错的树叶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更是将原本便所剩无几的光亮给挡去了大部分。
黑暗往往和寂静都是更加相配的,除了偶尔被树枝踩断声惊起的休息中的小鸟外,野兽在天色全黑之前都是比较安分的。
隐约间可以听到远处有铜锣敲响的声音,想来是狩猎大会结束,开始决断获胜者与颁发奖励了。
不过今年因着这场变故,胜者中不仅是少了难得参加的谢白,与往年皆是其拔得头筹的卫柯,而且中途还穿插了死士袭击的变故,虽说死士没进入到皇帝所处的地方,在外围却是闹起了不小的轰动,众大臣也都不是没眼线之人,自是早已得知外间究竟是何光景,因着皇帝忌讳没提,自也是不敢多说一句的。这结果已是少了许多的期待感。
不过碍着狩猎大会对整个付朝的意义,与于其中沾喜气的心理,众人心中虽没有多大的波动,却也努力装出一副很是感兴趣的神情,努力地维持着席间其乐融融,觥筹交错的假象。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然而,就在付葭月拐了几个弯后,就察觉出了这一段路的不对劲。
看了眼手中把玩的淡黄色的菊花,再看看一路上稀稀落落所长的各式各样的菊花,细思恐极,她立即便是将手中的菊花给丢掷去了一旁。
这便像是有人知道她喜欢吃核桃酥般,知道她喜欢菊花,从而故意在路上以看似不经意长出的形式种着,来引诱她往他既定的道路走去。树林中长花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长的大部分都是同一种类的花,那便是有意为之,为她所长了。
不过,不拼一把,又怎么叫人生?
他既是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引自己来,她自也不好丢却这一番好意。
总归谢白不久也会来,她倒不若趁这机会好好看看,这熟知她许多寻常琐事的人究竟是谁,今后防备人时也有防备的方向。
抬眼看了看已经看不见太阳,只是留下了片些许的火烧云的泛着微黄色的天空,付葭月将有些凌乱的发梢撩至耳后,在确定了自己是以最可以蔑视对方的形象出现后,才抬步朝前继续走着。
越到后面,路径就越是容易拐弯,才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她所经历的弯道已是不少于十个。像是料定她不会因此而改变主意般,这已是略显得有些崎岖难行的道路一次次地在考验着她的耐心。
若是搁在平常,想来她是没这耐心的,不过他该庆幸,今日她心情甚是杂乱,正需要刺激大脑的事来缓冲一下内心,这不按常理出牌的道路反倒是更激起了她想要探寻一番的好奇心。
然而,道路的尽头却被一座土丘给挡住了,唯一剩下的便只有一旁只一个脚掌宽度的道路。土丘十分地泥泞,况没有石块等可以落脚的地方,想翻过还是有难度的。不过那小道虽是狭窄,却耐得顺着土丘的那侧有零零散散的藤蔓。若是有它们做支撑的话,绕过去倒不算是难事。
只不过,小道旁是一个大洞,因着光线太过昏暗,看不清里边究竟是何光景,但依着石块砸落许久才听到传上来的回应来说,高度定然是不浅的。况小道也是泥土铺就,虽有土丘当着,却是同样显得有些泥泞。若是一个不小心,手滑、脚滑跌落下去了,后果怕是不堪设想的。
不过,这自不会成为阻挡她前行的理由,至少,在寻到幕后之人之前。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若是来人有意加害于她,根本不用拐弯抹角到以这种未必会引她上钩的略显不可靠的方法来执行,所以,她也便不用担心那几簇藤蔓是否被做了手脚了。
付葭月上前反手抓住了一簇藤蔓,使劲朝下拉了拉,在确认无碍后抬脚一点点地朝对面攀走而去。
奇怪的是,越到里头,便越能感受到与外间略显苍凉的景象不同,除了越来越浓密的藤蔓之外,还有一大簇一大簇存在的苜蓿草。
疑惑间付葭月腾出一只手想要摘下一片苜蓿草的叶子,却是忽然于里间窜出了一只浑身毛茸茸的皆是白毛的兔子。它一下便蹿到了她手所及之处,便如家兔般不怕生人,张口便将她原本想要摘掉的那片叶子给吃掉了。
付葭月被这忽然间的变故给吓了一跳,握着藤蔓的手一松,脚底因突然承受了大的力道而向下滑了几步的距离。幸而她眼疾手快地再度抓牢了藤蔓,才不至于滑落那深不可测的深渊之中。
卯足了劲又向上攀了几分,才回到了刚才落脚处。
而刚才抢她苜蓿草的兔子犹在。
待稍稍看清了兔子的轮廓,付葭月疑惑地喃喃道:“花花?”
她面上闪过一抹惊喜,伸手便是想要在它毛茸茸的毛发上摸上一摸,小白兔却是忽然间打了一个哆嗦,随即便如它忽然出现那般迅速地消失了。
眼中闪过了一抹失望,却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安慰自己。
她又在想什么呢?兔子怎么可能活上五十年以上?况仅从身材轮廓这一点看,它都不是她的花花。
花花是哥哥早些年在她生日时所送的,彼时她还小,对这些毛茸茸的宠物还是有极大的兴趣的,便极是高兴。之后的日子中,几乎和它寸步不离地待在一起。不过她的天性自还是比较靠近男子的,久而久之,新鲜感消失了,便也就逐渐不那么喜欢同花花黏在一起了。到后来,干脆是一个月都未必去看它一次。
而因为哥哥厌恶了花花到处便便的毛病,便叫丫鬟们将它给养在了一个小笼子中,估计是它太过寂寞的缘故,那后不过多久,在一次丫鬟抱它出来洗澡时,它便一下窜不见了。开始,丫鬟还不甚在意,只道是它又与寻常一样,在院子中瞎转悠了,但直到晚膳时
分都是过了,也不见花花归来,当即才是急得上蹿下跳地满院子地找花花。
自然,是找不到的。于是,在她养花花的第二个年头初,它便是不见了。而人便是有种奇怪的心理,那便是越容易得到的东西他便越不容易知道珍惜。就如她一般,本来以为自己已然不再会对这些毛茸茸的东西感兴趣之时,可在得知花花不见后,心中的想念便如决堤的江水般一下涌现了上来。
但时间向来是强大的,再加之她本就对这些兴趣不如寻常小姑娘来的浓烈,便也就不过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因此所产生的哀伤便减退了不少。自然,那时哥哥告诉她的原因自然不会是丫鬟给弄丢了的,只说是花花的年纪大了,老关在笼子中寂寞的很,这次是跑出去寻妻子了。如此想来,她也便不再揪心了,总归花花开心就好。
而她知道整件事的缘由是在几年后一次丫鬟的对话中,时间已然过去了几年,况,揪其始终,也不能太过怪得上丫鬟。她便也装作仍是不知情的样子,寻了旁的道路走开了。
“簇簇簇——”
正在她出神间,却是又听见了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微蹙起眉头寻声望去,便见之前的那只兔子正从里边试探性地探出了头,它嘴边还叼着未吃完的叶子,眼睛眨巴眨巴地疑惑地打量着它,这表情下,像极了彼时的花花。
付葭月心下一喜,伸手便是想要去抚摸它,指尖却是才刚触及毛尖之时,忽然于不远处飞来一枚银镖,不偏不倚正好割断了她所抓的藤蔓上。
顿时失了浑身的力道,脚底打滑间,便是身体后仰朝深渊中跌去。
“原你还真就喜欢这种小动物。”
忽然间,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丝丝缕缕的热气至耳边蔓延,一直传至脸颊,还不待她转头想看清来人的面容,腰间便是一紧,随即以更是快的速度朝深渊中跌去。
她并不怕高,怕只怕命掌握不在自己的手中,极大的落差感在心中犹如击鼓般响彻不静,在呼啸的风声一遍遍地冲击着她的发梢,她的耳膜之后,她终于妥协地闭上了眼眸。
卫柯戏谑地看着怀中的女子,便是在这种时候,她的眉头也没有舒缓过,就好像可以透过她的眼帘看见她永不认输的表情般,总是那么的欠收拾!
卫柯冷笑道:“放心,你这条命,还不到结束的时候!”
戏谑的声音再度于耳边响起,付葭月这下是听清了这声音,道:“卫柯?是你!”
声音中没有难以置信,没有惊愕,只有心中浓烈的懊悔,她是在阳间待久了,被阳光给晒傻了吧?这么明显的事实她竟是猜不到,还专门来入他的圈套?
但凭今日他轻易地看出那陷阱所在的位置便是可以猜出,他之前定然是来过这的。且为了安全起见,树林深处是狩猎大会所禁止的,也就是说,他之前来过这里的可能性应极大可能为零。所以,他来过这的唯一一种可能便是他曾经有段时间特意来过。
而,那陷阱自不会是他挖的,因为若是如此,他也不必被她下套而困在里头那般久了。
思忖间,两人已然停落在了一处山洞中。时间不过短短几秒钟,想来是隐藏在石壁之中的一处山洞。
原本外间就昏暗无比,如今处在山洞之中,更是一点光亮都看不到,更别说看清对方的面容了。
付葭月一下甩开了他的束缚,后退了数步,找了个暂时安全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薄怒道:“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还要做些什么?”
在这几近于隔世的空间中,鲜有的恐惧感在逐渐蔓延至全身,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只能用提高的音调来给自己打气。
卫柯笑道:“自是让你永远没有再当谢府少夫人的可能。”
说着,他便是抬步朝她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下一下的脚步声就像是夺命的钟声般回荡在这狭小的山洞之中,揪着她紧蹙狂跳的心不得安生,被这种压抑的气场给吓得一步步地退后,那日的场景又在脑海中浮现,那她浑身凌乱不堪,羞辱的场景。
她的声音霎时间变得哽咽,更是将内心中几乎所有的软弱都给尽数暴露在他的面前:“你,你要干什么?”
一句话才刚说完,便是感觉到了浑身传来的热量,与面容之上急剧涌动的热气。她反射性地将双手捂住了脸颊,便是犹如碰到个暖炉般瞬间将双手给带热了。
眼角已是蕴出了泪水,她狠狠地将指甲掐进自己的皮肉之中,想让自己多保留片刻的清醒,可身体的动作已是快于脑袋,她当即扒拉起衣裳,难受地喃喃道:“好热,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卫柯捏起她的下颚,强迫她看向他,轻笑道:“这你该是最清楚的吗?”
付葭月身体被抵在石壁之上,已是被禁锢地丝毫动弹不得了,就像是那日般,被那个她所不知的恶魔般侵犯着。
付葭月一把打开他禁锢着自己的手,丝毫未妥协地回瞪着他,薄怒道:“我是付朝长公主,你若是敢对我做出不敬之事,待我回去之后该死的就不止是你一个人,还有你整个家族。”
她咬了咬牙,冷哼一声道:“自然包括你亲爱的妹妹!”
特意将妹妹二字给咬中了尾音,随即挑衅地看着他,便是料准了卫绮彤在他心中的地位!
这种眼神,他最是讨厌!
明明死到临头,却还是死犟着不肯松口,逞一时口舌之快。
卫柯重又捏紧了她的下颚,所施加的力道较之前大上了许多,道:“死到临头了你依旧这般嘴硬!”
巨大的力道几乎要将她的下颚给捏碎,她感觉到了明显的淤青所带来的痛感,眼中的凶狠愈加浓烈,几乎要将眼前的男子给淹没,她狠狠啐了他一口:“因为我有资本,我有你不敢对我如何的资本!你尽管拿这种怨毒的眼神看我,谢白就子在外头,待他来到,你怕是连这眼神都该发不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