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疯接过烟,哈哈一笑:“每年冬季开鱼时,我都会掐着点子来这,就为了尝一口鲜。”
我小心翼翼地跟他套近乎,不敢有丝毫得罪,交谈一番才得知,这老头除了贪财,爱占便宜以外,最大的爱好就是吃,而且吃的还特别精致,对美食的追求,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老人家特别讲究时令美食,每年到了美食下来的日子,就天南海北地赶过去,绝不会误了那一口。
比如,开春去成都吃鲜笋红烧肉,清明去江阴扬州吃河豚,盛夏在苏州吃糟鹅,在杭州吃西湖醋鱼,喝黄酒,中秋去阳澄湖莲花岛吃大闸蟹,去汕头吃对虾,去呼伦贝尔草原吃手抓羊肉(这羊肉只煮十五分钟,一刀下去,还往外流血,鲜嫩无比),等到开始下雪,就去大兴安岭吃狍子,他吃狍子还只吃狍子筋,说那才是天下至尊的美味。
去哈市吃杀猪菜,去福州吃佛跳墙,偶尔还要抽空去趟天津,吃耳朵眼炸糕。
至于苏杭的蟹黄汤包,西域的羊肉串,烤全羊,烤包子大盘鸡,藏区的酥油茶,酸奶疙瘩,一概不能错过,有时间就去。
张三疯今儿个心情大好,站在冰面上,跟我俩说个滔滔不绝,听的我跟苏瑶都直咽口水,以前我跟老爷子接触不多,对他了解的很有限,今天才知道,这是个吃主。
“老爷子,你每年吃好吃的,要花不少钱吧?”苏瑶好奇问他。
别说吃了,光全国各地到处跑的路费,都是一笔庞大的开支。
张三疯摸着胡须,得意笑着:“开销是挺大,但我吃东西,是从来不用掏钱的,再说,我也没钱啊。”
老头掏开口袋给我们看,他全身空空如也,还真就一分钱都没装。
苏瑶皱着眉道:“没钱,你怎么吃啊?你这样的玄学老前辈,总不至于天天蹭白食吧?”
张三疯笑的更得意了:“有人请啊,我不管去哪吃饭,都有人排队抢着给我买单呢。”
想想也是,就凭这老爷子的手段,随便点化一下,那都是泄露天机,逆天改命的大手笔,人家懂行的有钱的老板,找的就是他这样的高人。
这种世外高人,就算再低调,名声早晚要传出去,老板为了见一面,送他辆奥迪都没问题,请客吃顿饭算啥?
商场如战场,发财谈何容易,有人拼死拼活,最后赔个倾家荡产,有人躺着,天上往下掉钱,谁也不比谁笨,人情套路也都懂,为啥差距就这么大呢?
就连那些想当网红的小青年,都疑问呢,我各方面哪不比他强?那些脑残粉喜欢他啥啊?凭什么他就火了?他大把捞钱,我连口汤都喝不上?
以前老说努力勤劳,一定有出头之日,现在人们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句天大的谎话。
细细品吧。
而且很多演艺圈的名人,对玄学的痴迷狂热,远超你们的想象,上面打压,不许百姓信这些,那些公众人物明着不说,暗地里动作多着呢,有很多真实案例,以后慢慢说。
当时我听张三疯这么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就这老爷子的阴森手段,那些老板巴不得,换着花样讨好他呢,抢着买单真不是个事。
说不定给老爷子弄高兴了,随便点拨几句,命就改了。
老爷子站在那侃侃而谈,给我讲了很多饭局上的事,我陪着笑,点头附和着,把左姑姑的事说给他听。
苏瑶也跟着求他:“老爷子,你是前辈高人,左姑姑在屯子里祸害人,她道行高,只有你能对付的了,你帮我们过了这关,苏家一辈子记你的好。”
张三疯听我们,也不表态,老眼望着湖对岸的群山,叹气道:“一直听说此地山中有狐仙,已经洞悉了大道,即将羽化飞升,我以前还不相信,原来传闻是真的,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胡青青那只小女狐狸,道行恐怕不在我之下,你们为啥不喊她帮忙呢?”
苏瑶急道:“青青姐被他爷爷软禁起来了,他爷爷给我出了难题,只有赶在午夜前,收拾了左姑姑,他才答应放人。”
张三疯没吭声,脸色看不出悲喜,苏瑶咬着粉嫩香唇:“我知道,以前我们有过节,当时我不懂事,得罪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张三疯看了眼苏瑶,笑着摆手:“我修的是市井烟火,尝的是人间冷暖,这些苦难,是我穷尽心机,所刻意追求的,又怎么会怪你呢?”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听老爷子念了几首俗诗,我跟苏瑶都松了口气,指着远处的人群,他有些兴奋道:
“我每年冬天,来偏瘫脸子湖吃鱼,每次都是捡人家不要的小鱼,自个用火烤着吃,人家还骂我是偷鱼贼,今年,我想扬眉吐气一回……”
我连忙答应道:“等会鱼上来了,你尽管挑,一切开销都算我的。”
谁知老爷子一番话,听的我坠入冰湖,人都僵住了。
“我听说,头鱼最鲜甜,身子里带仙气呢,我这辈子都没尝过头鱼的滋味,心里痒的不行!”张三疯狂咽口水,馋的抓耳挠腮。
一说到吃,这老头跟个小孩似的,样子别提多可笑了,但头鱼天价,我就算有心买,也未必买的起啊?
我擦着脸上的冷汗,说,老爷子,头鱼都是人们炒作出来,骗二傻子的……
张三疯疯劲突然上来了,一屁股坐在冰面上,脸上一会哭,一会笑,开始打滚撒欢:“我不管,我就要吃头鱼,不给我吃我就闹,我闹……”
我跟苏瑶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些骇然,看这架势,今天不伺候老头吃上头鱼,左姑姑的事就别指望了。
我咬着牙,往人群走,埋汰老头一看有戏,也不闹了,爬起来跟在我后面。
来到鱼把头跟前,我递给他根烟,问:“大哥,你这的头鱼,能卖多少钱啊?”
鱼把头接过烟,夹在耳朵上,头都不回道:“咱这小破地,卖不了几个钱,去年才拍了两万,今年估计也超不过这数。”
我心里石头顿时落地,我李志文再穷,两万还是出的起的。
渔网下去后,等了十来分钟,鱼把头扯着嗓子吆喝:“开鱼!”那绞盘跟前的大马,开始转着圈,呼哧呼哧拉网,围观游客都沸腾起来,秧歌队也忙活开了,吹喇叭,敲锣打鼓声响彻湖面。
鱼还没上来,就有人放炮了,为了讨个彩头,在鞭炮噼里啪啦乱响下,渔网慢慢往上收,那些渔民都是东北精壮野汉子,鱼把头喊着号子,他们卯足了劲跟着拉。
屯子里的人也上来帮忙,没一会功夫,在大伙齐心努力下,第一网终于拉出了冰面。
好家伙,那一网那叫个大,至少上千鱼儿,挤在网中扑腾着,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股水腥气。
网拉上来后,拖行了十几米,这才开网,在湖面上一字展开,最大的那条胖头鱼,体型跟着羊羔一样大,肥的惊人,立刻被鱼把头挑出来,抱到了一旁。
这就是传说中的头鱼了。
等鱼把头抱走了头鱼,屯子里的人,冲上前开始抢鱼,有端盆的,拿麻袋的,屯子里的人放开拿,外地游客就没这特权了,必须花钱买。
价格倒也不算贵,一条五斤重的黑鱼,也就一百块钱,这种野生无污染的大黑鱼,放在城里的鱼庄,至少三五百起。
游客们都兴高采烈地上去挑鱼,鱼把头拿着沓钞票,负责收钱,秤都不用,一条多少钱,全凭他说了算,不买拉几把倒。
当时场面上乱哄哄的,我无意间瞧见,左姑姑居然也来了,这个长相阴森的中年妇女,正披头散发地蹲在远处的冰面上,抓着条巴掌大的小鱼,连内脏都不剥,仰头吞进嘴里。
那磕碜样子,简直无法形容,她吃鱼的姿势,像冷血动物,像条蛇。
整只活鱼吞进去,鱼尾巴露在嘴唇外,直翻腾,左姑姑狠狠一牙齿咬下去,血顺着嘴角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