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刘桂芳双目充满血丝的怒视着周围的所有人,在我说话时,她紧咬着牙冠,就像是在心底里诅咒着这些恶毒的嘴脸。
下一刻,刘桂芳一把推开左右两旁的刑警,直朝自家楼道外的墙壁撞了过去。
等我反应过来时,刘桂芳已满脸是血的倒在了地面。
“现在你们满意了吗?如果她死了,你们都是凶手。”我瞪大了双眼,愤怒的看着在场的所有群众,随即转身便冲上前去,一把抱起刘桂芳直冲车内。
“快,最近的医院,快……”我将外套包裹在手边,让刘桂芳躺在我的手背之上,而我里面唯一一件衬衣,此刻也沾满了血渍,包裹在刘桂芳的额头之上。
然而,此时的刘桂芳,离死,也就仅差了一口气而已。
她紧紧地抓着我的双手,一滴又一滴的泪水不断滴落在我左手之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用命来堵住那些悠悠众口,我竟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悲哀。
是啊,是个人都知道杀人者必有公论,所以,有谁又会去无缘无故的杀人呢?
她也曾兴高采烈的嫁给了一个她认为能够白头到老的男人,她愿意和这个男人同甘共苦,可后来呢?伴随着这个男人的出轨,她的一切幻想都破灭了。
我相信刘桂芳在心灰意冷时,的确和秦强提过离婚,提过要离开这个本就已经不牢靠的家庭,或许是秦强一次又一次的暴力威逼,也或许是秦强一次又一次的回头是岸,这个女人的心,始终狠不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一次一次秦强,邻居甚至是沈父沈母的侮辱,这个女人终于爆发了。
“刘姐,坚持住,我们很快就会到医院,相信我。”我轻轻地拍打着刘桂芳的肩膀,轻声说道。
“叶……叶警官……你是一个好人,可惜……我遇不上你这样的好人。”刘桂芳缓缓地睁开双眼,拉着我的双手,气若玄虚的说道。
只是,在说完这句话后,刘桂芳直接就陷入了深度昏迷。
将刘桂芳送入医院后,我一直坐在抢救室门外等待。
我望着手上的鲜血,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人……
我是一个好人吗?
“叶杨?你怎么会在这?”突然,一阵女声从我身旁不远处传来,我抬头一看,只见江楠正拿着一份文件从医院大厅走来。
我连忙起身,拉起那满是血渍的衬衣穿在了身上。
毕竟,我今天穿的也就一件衬衣和外套,外套给刘桂芳当枕头了,这衬衣也脱下来给她捂着伤口了,刚刚还不觉得,怎么江楠一来,我浑身上下都透着寒气?
“你这……受伤了?”江楠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随即上手摸着我的四肢及小腹,低声问道。
我脸色顿时微红,随即往后退了一步,略显尴尬的说道:“呃……不是,是我们抓的一个嫌疑人撞墙自杀了,这不,身上的血都是她的,哎?你怎么在这里?你不应该去现场了么?”
刚刚我就觉得有些奇怪,江楠怎么会在这里?她可是二队专属的法医啊,这二队出了现场,她也不得跟着?
“别说了,我倒是想去,李队说,我这里还积着两具女尸和三具婴儿的尸体要进行三检,怕累到我,就让周老去了,不过我听说,这一次现场很劲爆?”
很显然,江楠有些失落,但一提及现场,她的眼睛都开始冒光了。
“不过,你倒是可以跟我描述下现场到底是有多么劲爆。”江楠转身从自动贩卖机处取了一瓶气泡水递给了我,而后又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我的身上。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这感觉……就像是又回到了两年前那样。
“别想太多,这里人来人往的,看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总会拿出手机拍照,说不准明天你就成网红了,说说吧,现场到底什么情况?”江楠自顾自的坐在我身旁,轻声问道。
我白了她一眼,顺嘴说道:“墙壁有溅射性血渍,地板乃至墙上都是肉糜,而第一位被害人的父亲就倒在这些血肉之间,因为我没有进去,只能粗略的看了一眼,脖颈处一刀,背后七刀,至于正面,我没有进去,没看,屋内有打斗过的痕迹,但不明显,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江楠想了想,随即问道:“也就是说,这屋子里面最起码有两具以上的尸体?”
“嗯,严格的说,应该只有两具,一具已经被剁成了肉泥,另外一具则是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
突然,江楠嘴角微抽,顺手就从裤兜里拿出了手机给周老打了过去,大致意思其实我不听都能猜到。
是的,这个女人……已经对案发现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尽管,我觉得那个房间内,值得检验的尸体,也就只有一具而已。
一分钟后,当她露出那种满意中夹杂着渴望的笑容时,我就知道,她一定是从周老手上,把这个案子给抢过来了。
“不过,真的没关系吗?你们明明是在查沈若的案子,可我怎么觉着,你们查的有点偏了?”江楠放回手机,略显满足的看着我,说话的神态,也比刚刚轻松了很多。
我笑了笑,顺嘴说道:“其实没有偏,沈若死亡,我们自然就要调查沈若周边的人群,但在调查沈若近三年内行踪无果时,只能去调查沈若在失踪之前的人际关系,这一查,就牵出了江孜,恰巧,我们在登门拜访时发现了刘桂芳家中的异样,这才牵扯出了沈若的暂住地及其父母,沈若与刘桂芳夫妇的关系,并在沈若的暂住地内,发现了一具死于三年之前,疑似江孜的尸体,刘桂芳的事情是意外,如果没有这一重意外,这个案件的连接点已经出来了,不是么?”
“但是案件的曲折性有双重角度,你觉得最有可能和沈若之死形成关键点的是江孜,但是那三具……”
“你听我把话说完,在沈若死亡之后,我来过这家医院,并向沈若及江孜的顶头上司,妇科主任张智成了解了一下三年之前沈若和江孜的具体情况,这不查不要紧,一查才发现两人失踪前夕,这家医院内曾接连不断的有死婴失踪,幸亏都是患者前来做人流不要了的死婴,要不然,这家医院早就被曝光了,后来,沈若举报江孜,偷窃死婴,将这些死婴用做物品,贩卖给黑市商贩以谋取暴利,在这一次纷争之后,两人就失踪了,你不觉得太过于巧合了吗?三年之前,沈若和江孜因死婴之事争的你死我活,三年之后,沈若死亡现场,又出现了死婴?”我看着江楠,轻抿了一口气泡水,随后轻声说道。
江楠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随即点了点头,轻笑道:“所以,你这一次,你又利用你那创伤后遗症?”
我微微一愣。
创伤后遗症……
这是一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名词。
是啊,这个名词,是那个“恶魔”从我八岁时就赋予我的。
它让我的童年生活充满了罪恶的阴影,它让我每一个午夜都在忏悔和愤怒中徘徊。
这么多年,我只要一见电视上,里有凶杀案,都会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现场,有时是被害者,有时是罪犯,我会在脑海中慢条斯理的推测着杀人经过,也会在黑暗中,近乎于疯狂的看着那些被害人被凶手以各种各样的手法残忍杀害。
不可否认的,我也曾利用过这一层心理阴影,去梳理在现实中的杀人案件,这也是为什么,我在学校里的实践破案中会有第一名的优异成绩,但这一切直到我提交论文开始,就已经缓慢的结束了。
他们并不认可这种同情凶手,又以带入凶手的视角破案的手法,甚至连我的任教导师都让我放弃这一论题,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是对还是错,直到那个案件的发生,我才清楚的明白,它能给我带来的,只有黑暗。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每当它悄然降临,我总是会有意识的去规避所有脑中所想,甚至有时,我还曾用刀子割过我的皮肉,硬生生的将自己拉回现实。
“所以,你能侧写出凶手的样子了?”江楠并没有继续追问创伤性后遗症的事,而是画风一转,目光皎洁的看着我说道。
沈若的死亡现场之中,凶手不可能在电梯内杀人,且警方也在电梯顶层发现了钓鱼线的痕迹,想来应该是凶手一早在沈若的身上下了曼陀罗碱,并算准了时间,再慢慢的将沈若内心之中最为介意之时引导出来,让沈若的大脑产生感同性,
所以……
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轻而易举的将自己送入了“案发现场”。
我站在电梯的空廊之上,手上拿着两三根钓鱼线,并将钓鱼线的其中一端放置在了空廊的夹层之外,紧接着,电梯缓缓地上升,电梯门并没有被关闭,在电梯上来的那一个瞬间,我看到了沈若,此时的她正六神无主的看着面前的镜状电梯内侧,她似乎很紧张,她一个劲的在哭,紧接着,沈若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并匪夷所思的磕了三四个响头之后。
电梯猛地下沉,而那跟被“我”放置在空廊之上的钓鱼线也一下紧绷,在电梯落下去的那一瞬间,电梯内血光肆意,鲜红色的血渍溅射的到处都是,而当一切归于平静,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时,沈若的那颗脑袋,也早已不翼而飞。
我猛地睁开了双眼,而后连忙大声呼气,这感觉,就好像是刚刚有人掐着我的脖子,在我快要窒息的瞬间他却又松了手一般。
“我知道了,我知道凶手的特征了,江楠……”
这时,抢救室的大门也被缓缓打开,只见一名穿着白大褂,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医生正从内走出,见罢,我连忙上前询问医生有关于刘桂芳的情况。
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医生告诉我刘桂芳已经没有大概的时候,抢救室内竟传来了一阵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