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斋闻言竟沉眸认真思忖良久,才低眸睨着她,无甚情绪的道:“既然没什么用,不如就烤着吃了。”
小绣闻言双眼蓦地睁大,颤着手指着他,痛心疾首道:“法师,没想到你这么无情无义!”
苏晋斋勾了勾唇没有理会她,双眉微扬神色倨傲,夜风吹荡起几缕碎发撩拨着他的脸颊,越发显得他清泠不可接近,小绣咬着水润的红唇,只觉着这样的苏晋斋就好比天上的星月,已经离了尘世,永远拒人千里之外。
小绣轻叹一声缓缓垂下眼睫,目光一掠间见到一席红袍袈裟从花丛深处走来,她眼底精芒一闪,仰头看着苏晋斋,脸上闪过一丝阴诡的笑意。
苏晋斋看着她忽然的转变,微敛起眉峰,眸光收拢,却见她猛然窜起一下子抱着他的大腿,扬起小脸,泪眼朦胧,那对浸在泪水中的眸子,好像真的是那样凄然又无助:“好你个苏晋斋,枉我一番真心对你,没想到你竟如此玩弄于我,以往你说我对你异常珍贵,夜夜与你同寝,现在我的鼻子失了灵,你竟然要丢弃与我,你这个狠心的人!呜呜!”
苏晋斋满脸乌黑,沉的像天上纠结的乌云,眼皮抖得厉害,正要开口呵斥她,身后却传来清善的沉重而无奈的唱佛之声:“阿弥陀佛,真真是一场孽缘啊!”
苏晋斋面色瞬息大变,回眸看着清善眼底有些心痛的脸色,又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满脸诡计得逞的小绣,他只觉得怒气窜上了头顶,急忙张口欲要向清善解释,清善却摆了摆手,低低的叹息道:“罢了罢了,晋斋,你终究是红尘中人,有些事还需随缘,为师不能插手,既然你与小绣情投意合,此番郦城吸血女妖之事,就交给你们二人,装做夫妻去伏妖吧。”
此话一出,小绣盛满笑意的眼也渐渐垮了下去,装做……夫妻?
她急忙站起身开口欲解释,苏晋斋沉着脸也想在说些什么,二人还未开口,清善又双手合十沉沉的唱着佛号,道:“一切随缘,随遇而安。”
说罢,就着不着边际的清风,转身离去。
小绣的话噎在嗓子里,眨着眼看着清善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有些怀疑的想,清善是不是故意不让她开口的。
苏晋斋胸口剧烈的起伏,紧皱的眉宇间似乎压抑着滔天的怒气,冷冷的看着她,一甩袖子道:“这回你可满意了!!”
小绣扁了扁嘴,有些委屈。
拂晓刚过,鸡还未鸣,小绣仍在梦里和苏晋斋斗智斗勇,却被苏晋斋从被窝中一掌拍毁了原形,提起她小巧的尾巴,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狗儿小绣小小身子被大头朝下提的极不舒服,对着苏晋斋面无表情的脸大声的抗议着:“汪,汪,唔!”
苏晋斋充耳不闻,脚下的步子走的更快了,狗儿小绣气的炸了毛,张口就咬在了苏晋斋的手指上,他略一吃痛,手指松开了它的尾巴。
小绣四条短小的腿一跃而起,轻盈的落在了地上,幻成了人形,一张清秀白净的小脸气得鼓鼓的,杏眼圆睁,掐着腰道:“苏晋斋,你就是故意的,这么早去哪儿抓妖!鸡都没叫呢!”
苏晋斋睨了一眼手指被狗咬的出浅浅的齿痕,眸光冷凝嗤了一声,薄唇吐出几个玉石之音:“寺院里没有鸡。”
说罢,转身就走,郦山脚下,晨风吹来,小绣凌乱的发被风吹得更加凌乱了。
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郦城闹妖的小镇子里,此刻晨曦初现,暮霭依旧浓重,小绣却走得已然汗流浃背,苏晋斋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在小镇外山野间四处寻找吸血女妖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山野不远处就是郦城河,河面清风裹挟着些许潮湿之气徐徐而来,黏腻的感觉让人微微有些不适。
可怜小绣的鼻子失了灵,不能嗅到妖气,只能眨着双眼看着苏晋斋身影不停地在眼前穿梭。
山间的杂草荒叶及膝,日头躲在云层里欲语还休,晨风时不时的吹来,草叶随之猛烈摇摆,小绣饿得饥肠辘辘,双眼昏花,一屁股坐在荒草从中,捂着肚子弱弱的道:“法师,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落脚吧。”
苏晋斋并没有搭理她,闭目运了一丝灵力化作一道丝弦在身周荡开,方圆数十里竟然一丝妖力也感觉不到,他缓缓睁开双眼,眸底腾起一股子阴沉,看来那吸血女妖还有些手段。
“小,小绣?”
荒草从中被人踏出的一条小路里出现了一个女人,林婉如手上挎着一个竹筐,站在小路里正诧异的看着小绣,脸上露出一片惊喜:“小绣,还真的是你啊?”
小绣也诧异的睁圆了眼,从地上站起身,几步走到林婉如身旁,握着她的手也惊道:“林姐姐,竟然是你,怎么会这么巧?”
林婉如笑得温软,应道:“我家就住在这个小镇里。”
顿了顿,她看了一眼小绣,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苏晋斋,眼神在他二人身上来回巡视,狐疑的道:“你们……?”
小绣刚要出口解释,忽然想起清善住持的话,眼波流转,走到苏晋斋身旁,娇羞的抿着唇,抬起粉嫩的拳头在他胸口捶了一下,低头羞涩道:“都怪你,死鬼!”
苏晋斋脸色瞬间青乌,眼皮狠狠地一跳,小绣转过头偷偷的对他使着眼色,苏晋斋额上青筋暴涨,别过头硬是忍了下去,小绣看着他吃瘪的模样,大眼里顿时盛满了笑意。
身旁的林婉如更加不解了,皱着眉看着二人,好半天她才想明白了一般用手拍着脑门,恍然道:“你们是偷情私奔出来的!”
小绣被她的虎狼之词吓得一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转头看着苏晋斋的脸黑的不能在黑了,偷偷地摸了一把汗,觉得自己这回好像玩大发了,怕是不好收场了。
苏晋斋和小绣最后还是以夫妻的名义住进了林婉如的家,只是二人踏进小院里时有些惊呆了,眼前就是一座茅草屋,似乎只消一簇狂风就能将这草屋刮倒,屋内更是家徒四壁,墙壁之上到处都是裂缝,此刻夏天还好,窜进来的微风不冷,若是冬天的话,怕是无法想象。
面对家中窘境,林婉如似乎有些羞馁,手在衣襟下不安的绞弄着,低下头道:“家中简陋,两位莫要嫌弃。”
“不会,不会。”小绣连连摇头。
林婉如越发有些有些局促,撩了撩头发,去挑起耳室破布帘子,帘子荡开,便看见林蛙浑身包着绷带蜷缩在炕角,绷带上还不断的渗着血,洇的猩红一片,上面爬满了苍蝇。
看见来人,他只是淡漠的的挑了挑眼皮,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小绣却掩唇惊呼出声来:“这,这怎么回事?”
小绣这一句似乎是提到了林宛如的泪腺,她身子瘫软的坐在炕头,看着林蛙掩面垂泪道:“我苦命的孩子,那天从青云寺上香归来,林蛙却不慎从山坡失足,伤到了筋骨,成了这个样子,大夫说得数月半载才能好。”
小绣看着这一屋惨景,心里也无比的难受,上天总是愿意折磨苦命的人,她低叹一声走到林婉如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她才好。
林婉如抬袖拭了拭眼泪,知道在外人面前失态了,仰起脸强打着欢笑道:“没事,没事。”
小绣看着个倔强的女人,心中对她的好感越深了一层,林婉如笑了笑,似乎又想起什么道:“家中简陋,没有客房,我可以和林蛙住一间,今夜可要委屈二人住在我的房内了。”
此话一说,小绣和苏晋斋又是一阵尴尬。
此刻,都没有注意炕里的林蛙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将身子越发的缩在一起了。
林婉如的房间是在外面厨房旁用木头搭起的简易的屋子。
夜里,繁星熙攘,小绣和苏晋斋又因为争夺被子的事吵了一架,谁也不让谁。
只因林婉如家一共就只有两床被子,如今只能给他二人腾出一床来。
小绣将被子压在身下,紧紧的把裹在里面,任由苏晋斋如何拽就是不肯让步,苏晋斋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皮挑的很高,冷冷的道:“当真不给?”
小绣倨傲的昂起脸,眼里的倔强不为所动:“当真不给!”
苏晋斋淡薄的嘴唇微翘,眼中精光一闪,抬掌将小绣拍回了原形,伸手将被子里毛茸茸的狗儿提起,双眼里最终是染了笑意,道:“这回可不怕男女有别了。”
狗儿小绣倒垂着头,不断地踢蹬着四条短腿,口中呜呜咽咽的抗拒着,奈何人与狗的差距有别,它抗拒不了半分,只好狠狠地冲苏晋斋翻着白眼,甩着眼刀子。
忽然,目光不经意一扫间,狗儿小绣看见窗上有一双猩红的眼睛正恶狠狠的盯着他们看,像恶鬼一样,仿佛随时会向她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