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心机(1 / 1)

第九妖主 夕山洵 4113 字 1个月前

“砰”,苏皓像被剪断骨架的风筝,零落地坠回地面,溅起薄薄尘埃。

啪嗒,是秦梦炎的靴子踩在苏皓面前土地上的声音,脱水的落叶被踩碎,发出呜咽的悲鸣。秦梦炎一把抓住苏皓的领口,狠狠的将他摔到了一根树干上。苏皓仰面朝天颓滑下来。

“还跑吗?”他把带矢的弩箭抵在苏皓的咽喉,充满恶意地道。

苏皓无言,脸上尽是伤重濒死的衰败。

见苏皓并不买他的账,秦梦炎反而有点恼火。他烦躁地用五指叉过额前的红色刘海,收回弩箭,一脚踹在苏皓的脸上。狠狠的一下让苏皓的脑袋震了两震,连树冠上都掉下几片落叶。

“呸!”苏皓吐出被打碎的牙齿与口中的血沫,他用平静的眼神回视秦梦炎,“你想如何?还不了结我吗?”

“哼!装!继续!你以为作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就会有所怜悯吗?!”秦梦炎怒笑道。几分钟前被逼入死角缩起脑袋的记忆是他的噩梦,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囧相!

他用了极大的力道踩,碾着苏皓的脸。揪住箭尾就大力的拔出来,血箭飚出来,而苏皓则是闷哼了一声。

他再次把箭头抵上苏皓的鼻间眼前,冷笑道:“你想活命吗?”

苏皓不答,眼底被视死如归填满。秦梦炎旋即狞笑,锋锐的箭头刺破苏皓的皮肤,从鼻梁到左颚,在他清俊的脸上狠狠划出一道横跨左脸的伤痕。火蛇作祟,伤口处像是贴覆了一条蘸了硫酸的蜈蚣。

“我不会直接杀了你的,你只要说出你知道的一切,我自会押送你回审判庭。”秦梦炎直勾勾地盯着苏皓的眼睛。苏皓的瞳孔墨绿幽深,但在强撑起视死如归的障壁许久之后,障壁还是动摇破碎,露出了深处的一丝希冀。

秦梦炎暗自得意,因为只要是心怀希望的人,就会露出巨大的破绽。

“你问,我答......以我的伤势......撑不了多久的。”他虚弱地道。

“告诉我蝠妖老巢精确的位置。”秦梦炎问。

苏皓犹豫也不犹豫,直接道:“此处的西南方,行走四百米后可以看到一处有壁画的小城墙,在那附近找一块有断面的大石头。向断面对照的方向走,你会看到下一块有断面的大石头,以此类推,直到第十三次。因为南青洞的周围有一圈结界,有制造幻障屏蔽神识探测混淆五感的作用,这条路通向的是结界唯一的缝隙,之后你只需用妖力探测仪便够了。至于出来,直接走便是。”

苏皓回答详尽,让秦梦炎不由得陷入思索。

“竟然如此复杂,难怪他们会无功而返......不过区区血妖竟会如此阵式,我倒是小瞧了。”他自言自语道。

接着他又发问:“蝠妖的洞窟里有几只妖怪?修为如何?”

“五只,最高后天上品,最低也有中品。”

“详细报来。”

于是苏皓便一一把几人的特点和大概的种族报了出来。他对这群妖怪本来也就知道不多,除了重点刻画了傅臻魔的形象外,其他都是一句带过。这在情理之中,也正好省去了关于朱余圣的情报。

谁知,下一秒秦梦炎就问出了他最担心的问题。

“住在胜人武馆四楼的,是哪一只妖怪?”

苏皓瞳孔猛地一缩,破破烂烂的心房竟剧烈跳了两下,而他的微表情都在秦梦炎的观察之下。

秦梦炎道:“这没什么好惊讶的,你身上有我种下的神识印记,每当你走进胜人武馆四楼时,罗盘便感知不到印记的方位。我已观察多日,所以你不用做徒劳的掩饰,那只会给你带来肉体上的痛苦。”

“说出来吧,反正也是一群血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想必......也是被他们害的吧?”

其实也不需要秦梦炎的循循善诱,在几番天人交战之后,苏皓还是低下了头,开口轻声道:“他本体是巨体狼蛛,排行第四,人类名字叫......朱余圣。”

“你们在那都做些什么?”

“他在教我武学。”

秦梦炎点了点头,苏皓的详实回答让他甚是满意,而对方最终出卖朋友的颓唐神情也让他极为享受。他这一套先刑再审的手法又一次建功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大学失踪的李......”

“是我杀的。”苏皓唯恐再触动了曾经的记忆,抢答道。

“杀人动机?”

“他撞破了我修行血术后的形容枯槁。”

一问一答,很快结束。

“很好!鉴于你故意杀人、勾结妖怪、修行邪术的几项罪名都已成立,虽然你及时改邪归正将功补过,但还是功不抵过。照例,我可以以除妖师的身份将你就地正法。你是要悄无声息的被我埋藏,还是要大张旗鼓的被法律审判,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罪行?”

秦梦炎强忍着说话的激动颤抖,他最终露出了他的獠牙,眼底藏有迫不及待的兴奋。

“你直接杀了我吧,”苏皓仿佛早就知道会是如此,“我是将死之人,你不用担心我说的话有假。我之所以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是为了死后一报被蝠妖拉上贼船的仇,不管你信不信,因为我这不是在寻求怜悯。”

他抬头,眼眶中最后投射出一道的光:“我只想最后问你两个问题,你是南栖凤派来的吗?周子棋是否知道一切的原委?”

秦梦炎假慈悲地回答:“答案都是否,你的身份会连同你的身体永远埋葬在这里。”

“好,那我放心了。”最后的希冀飘散在晴朗的天空下,苏皓低首,闭上他墨绿色的眼睛,“成了妖怪,杀了人,与仇人一窝,这样的生活太痛苦了,我有时会想,要是有个人来发现我多好......但我终究是没有勇气自首......”

话毕,苏皓仿佛陷入安详的沉睡。他累了,秦梦炎不用碰也能感觉到他渐渐微弱的脉搏与呼吸,其实行刑与否,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先后罢了。

原先的他是如此疯狂执着,终焉之时却又一派安详。这模样一点点浇灭了秦梦炎心头病态的*。

他四周环顾,确定没有任何异常。这种情况下,若是蝠妖他们不来,苏皓是必死在他的手下的,不过就算是来了,也赶不上救他。

秦梦炎最后谨慎地确定完情况,抬手将弓弩上的火铜矢抵在了苏皓的额头上,他说:“去阎王那儿记得告诉他,审判你的人,是我秦梦炎。”

然后扣下了扳机。

“哧”,尖锐之物破皮入肉。秦梦炎悬着的小石子终于落入水潭,溅起一片小水花。

然而,苏皓的眉心仍是好好的,弩箭之弦也没有被触发的迹象。

忽然,秦梦炎感到手腕上有股刺痛。他想也不想是否是苏皓做了手脚,干脆直接就把箭头刺了过去。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皓明眸瞬睁,动如急电。他把头撇到一侧,差之毫厘地躲开了攻击,受伤的双手在此刻陡然爆发,直接擒住秦梦炎的大臂小臂,瞄着关节,全力一折!

咔擦,秦梦炎的右臂关节顿时就被扭断。他彻悟了这只不过是苏皓拖延时间恢复伤势并让自己降低警惕的计策,受了严苛训练的他不顾疼痛,举起左手掐住了苏皓的脖子。

苏皓岂能允许他反抗,他的双脚同时如枪刺出,正好将秦梦炎的一条腿夹住,剪刀腿出,秦梦炎霎时就失了重心,被剪倒在地。而苏皓更如猛虎下山,一个风样的转身就是一记铁肘向着对方的膻中穴砸下!

噗!他瞪圆了眼睛喷出唾沫,全身剧烈抽搐。

眼见着秦梦炎终于被连环击打僵了身子,苏皓杀心立起,另一条手臂直接横于其脖前,紧紧压住其咽喉。秦梦炎被压得几欲呕吐,痛到翻白眼。

他根本也想不到,苏皓竟然隐忍至斯,一朝爆发就要置他于死地。

呕,秦梦炎干呕出来,口腔张开。

时机已到!

苏皓毫不犹豫,施肘的右手宛若探黑云之电蛇,对准秦梦炎的口腔就是一插而下,仅剩的法力统统榨出,全部汇集于食指指尖一点。

爪弹,也就是之前他偷袭秦梦炎手筋的爪弹。

死亡即至,秦梦炎终于害怕了,眼泪像喷头似的嗒嗒出来,也不知何时给他留了这么多。他呜咽地嚷着:“别......杀我,你杀不得我的,我是......”

哧,爪弹已出。苏皓没有余地收回更没有余地想收回。

最终,秦梦炎猛烈地动弹了几下,眼珠子一翻,就死翘了。

疲倦与疼痛如潮水般袭来,苏皓在确认了秦梦炎的死亡后几乎就要昏倒过去,但他知道,他这一昏,将再也没有机会醒来。

求生的欲望引发了他体内对鲜血的渴望,他的獠牙不驱己出,而更像是獠牙驱动他似的,叫他整个人扑到秦梦炎的身上。

尖锐的齿锋无停留地刺入白嫩的年轻脖颈,皮下尚未失去活性的热血被比心脏更大的动力所引动,统统流入了苏皓的嘴里。

他双眼赤红,血精术本能地运转,皮肤上冒出源源不断的血雾,逐渐向上飘去。

不多时,一具崭新的干尸摆在了地上。而苏皓之前被秦梦炎打下的所有伤包括毁容的伤疤,统统修复完毕,结痂脱落。

被黑鳞抽尽的血元,又在体内饱满了。

风吹树叶飒飒而动,夕阳下,苏皓乏力地躺靠在原先的树干上。他的嘴角还没擦干,尚留着秦梦炎身上修行者之血的味道。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无端要杀我,自然要做好被我杀的觉悟。我的伤都是你打的,所以取你的血恢复伤口,也是无可厚非。对此,我没有半点内疚后悔。”

苏皓轻轻地道,不知是对面前的干尸,还是对自己。

总之,这场突如其来的伏杀,终于他妈的结束了。

拉伸了一下筋骨后,苏皓站了起来,决定搜刮一下秦梦炎身上的战利品。

扒下除了一点灰尘和血迹外其他都很干净的外衣,里面的装备不出意外就是除妖师的制式皮衣,只不过颜色和南栖会的有些不同,是深黑色的,还有王昂着装所没有的华贵装饰。

“不是南栖凤派来的?他应没理由骗我,难不成是别的协会的除妖师么?”

苏皓嘀咕了一番继续搜寻。很快他就从皮衣的各兜中搜刮出了不少玩意儿。

符箓,烟雷,罗盘......没见着放弩箭的口袋。

“原来如此,他是有芥子袋的。”

果然,苏皓从秦梦炎的腰带附近发现了一个袋子状的物品,他欲动,却发现打不开。

“既然主人已死,那你也这点最后的倔强还是乖乖碎稀了吧。”苏皓努了努嘴,按捺着心中的喜悦,将自己的神识侵入其内。秦梦炎的神识锁已然外强中干,很快就被他打破。

果真是芥子袋,里面少说有几十立方的空间,东西更是堆了大半。

这下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苏皓暗笑。突然,他在里面搜到个大不一样的东西。

一块小半掌大的令牌,褐木色的,上面凹凸有致地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黑蛇,黑蛇虽然小巧,但瞧那模样却是无比的凶神恶煞,颇具灵性。

苏皓单手把玩着它,想思考又停下。

“还是先毁尸灭迹了吧,只是这林子里的烧坏的洞,可能真的没法子修复了。”

毕竟火烧森林的做法,他苏皓还是做不出来。

可就在苏皓满以为周围不可能有人随自己做事的时候,一股风忽然从颈后吹来。

他惊魂地转头,却料想不到才转到一半后颈就已针扎般疼,两道模糊的人影在视界中一晃而过,然后他的意识便沉下黑暗的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