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人类,野火烧不尽(1 / 1)

第九妖主 夕山洵 2340 字 1个月前

五百年前。

萧索的风层层叠叠如海浪般斩在青黑色的断崖上,视野扶摇直上,只见穹顶孕育着墨绿色的旋涡,周围是乌黑而浓厚的云牢以及夹杂在其中闪现游走着的隆隆雷蛇。

“轰”白电照宵,一瞬间,看清楚了天上地下。

万里沃土焦黑殷红,成河的污血遍地蜿蜒,斗折蛇行,散发着腐烂血腥的恶臭。成片成片的人类和类似野兽尸骸堆在这曾是古战场,现又成为大战之所的土地上,放眼冒着无数段滚滚硝烟的暗褐色的天地交接处,没有一处是没有骨与血的。

百万,千万,无法用眼睛去了解,用语言去描绘,大概也只有冷冰冰的数字才能正确且无情的让人明白,这里葬送了多少道英魂和魔鬼。

人妖大战。血肉之躯的士兵、道法高深的修行者与残忍嗜血的野兽、诡诈可怖的妖怪之间的战争。

这是跨越整个中州大陆的战争,王朝,修真界,万物生灵皆卷入其中的恐怖的战争,空气浑浊到正常人吸一口就会肺中带影,毒虫尸鹫借机而起,将本就充满祸难的地面搅的更加难以生存。

不,或许多活一会儿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多杀一个,一个又一个红着眼披着皮的侵略者,至于身后,今后,什么管不着了。

地面上是百万伏尸,而断崖上,天空中还有生灵。

被灰尘污血沾染的猎猎白袍被迫人眯眼的急风扯得纷飞,宛若在暴风中随波逐流的折断翅膀,翎羽残败的白鹰。须发皆白的老者一手端着三尺洁白如玉的利剑,一手拿印凝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像在暂时治疗自己的伤势。他剑眉下含星的眸子,浑浊中带着清明的目光射向穹顶——卷动着墨绿色妖气的穹顶云间。

“上官兄,我们退吧。”老者的背后,一个束着黑间白丝长发的身着暗黄色长袍中年人,脸上溢满绝望以及恳切,满目焦急,一会望向天空,一会儿又投向身前这位和自己有着深厚情谊自己又百般敬重的人。

“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的人马,对面的手下几乎都已经死干净了。”

眉间一汪疲惫随着中年人的开口难以抑制的扩散开来,老者低下头,说着不符合身份的话语。

“人妖大战,人类已经拼尽所有,再退也只有西北边的荒原,就算是那里,修行顶尖的人也已经死在我们前面了。再退,就是把中州让给罗睺,妖怪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此后人类将永无反战之力,沦为它们的笼中鸡兔。”

天妖罗睺。他从天而降,是神通广大的至尊妖魔,万年前的修真界是万仙齐飞的文明,自他降临之后,人类就成了倾尽全力与妖族对抗的文明。而人类中领衔对抗罗睺的就是诛魔仙家上官氏,传承了万年的仙道家族。

“可是,您的伤......再上也......”中年人欲言又止,他想说“再上也是徒劳送命”,可是他又不可能对上官兄这般无理道。

“再上也.....是浪费自己的性命,是吧......”老者低头,无奈的自嘲道。他何尝不知道呢。这乌云滚滚中,是可以掌控上亿鬼魄的天妖罗睺,他手握的那柄墨绿石棍,更能动迁世界的气运。

拼到最后,他们上官氏仅剩的四人,和身后中年人一起的楚家的两人,以及各大修真门派掌门级的高手总共九人一起,组成了陷魔仙阵,他们正在拼上性命与那唯一的敌人殊死搏斗,为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自己的伤势有所好转,与罗睺同归于尽!

是的,就是这么残酷,不是诛魔阵,而是陷魔阵,不是回归斩杀,而是同归于尽。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它们,都清楚明白这个现实。

每隔五百年罗睺摄世界之运重生,而这一代的强大远超他们所料,更重要的是,他时机掐得太过刁钻。

“是老夫的错,若老夫能早日下定决心将力量与气运传给鼎儿,也不至于被算准了衰老力竭的时期......”

“上官兄没有错,是那罗睺太阴险了!”楚氏的族长大声打断老者的话,接着,扬起的眉头又软了下去,“上官兄,你我相交三百余年,我们一次又一次并肩着出生入死,早就祸福与共,既然您不退,那老弟我当然没有任何理由苟且偷生。人类的未来,我也要拼尽全力守住。”

白发老者转头看向他,在他朦朦胧的目光中,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三百年,他们俩第一次因为家族的原由见面,谁也让不得谁,自己是这一代守护中州抵御罗睺统领妖军反扑的人类第一力,而他,则是少年成名意气风发,以少族长之身谋阴阳断乾坤的人类第一智。

快一万年了,远及中州历公元前八千年,今及公元一千五百年。罗睺从天而降起就这般强,愈来愈强,他祸乱天运与灵气导致修真界整体水平一步又一步难以遏制的下跌,如今这般朝不保夕种族岌岌可危的局面想必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今后,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又将牺牲更多。

但是,人类不总是能赢么,能把外敌统统消除么?纵然平日里高贵可恶,但每当危难关头,就总是有英雄豪杰如野草般疯狂的生长,涌出,敌人割了一茬又一茬,但是没有用!人类总是会在暴风雨中保留自己的种子,用令敌人胆寒的无畏将一切敌人赶出家园。

士兵都死了,我就是最后的援军以及毋庸置疑的人类的王牌,这就是我诞生的理由,就是我的宿命,不是么?

闭上眼,年迈的上官心道。而下一次睁开时,那双眼睛里只剩下了守护与决绝。

“好。那就再一次并肩作战吧。”沙哑虚弱的声音撕扯着枯萎的声带狠狠冲出,可又显得那么的有底气,仿佛一定会胜。

是的,一定会胜!这五百年的罗睺,还是应由宿命的上官来与他做最后的了结!

迈出一步,迈在断崖的末端,苍发狂舞的上官轻挥利剑,身后是和他一般决绝的结拜兄弟,而云牢正中那片墨绿色的暗影终于也随着妖气暴散露出真容,包围他的九人此刻化作九只染血的断弦风筝无力地坠落下来。

傲立于虚空中的,是一袭长袍墨绿纹妖,一头玄色张牙舞爪的俊秀男子。他是那样的妖异而美丽,嘴角眼角殷红无比,神态里邪魅狂狷到了极点。他随意舞弄着三尺墨绿石棍,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一个老迈不中用,另一个弱得可笑的两个人。

“要活下来啊,老弟。”

“那当然,不然怎么为家里的兄弟们收尸啊。”

轻笑止,风动,人动,弹指间风云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