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之前的手下,立即带上了一个年轻男子。
这个年轻男子肥头大耳,脸色灰白,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恐。
不过好在好吃好喝,并没有什么身体上的损伤。
即便如此,此人也是吓坏了,成日都处在惊弓之鸟的状态,待到上到战场之上,甚至以为要对他处以极刑。
看到戚继光的人的时候,两股战战,立即跪了下来:“戚将军,不要杀我!”
戚继光凛然一笑:“我怎么会杀了你?你父亲可是都在这里,你不好好就看你的父亲么?”
这年轻男子,正是严世蕃,当他抬起头,转向另一个方位的时候,与严嵩的目光刚好对接:“父亲!”
“儿子,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严嵩终于也站不住了,几乎就要上前。
可是戚继光却“诶”了一声,然后一伸手,将严世蕃奔跑的动作给圈拢回来。
“我说过让你们团聚么?”戚继光冷眼道。
“你还想怎么样?”严嵩道。
现在这个局势,显得他似乎不是恶人,而戚继光才是首恶。说起来,世间的善恶并不分明,有时候在自己亲朋面前或许是一个善人,而在别人面前,儿科就成了恶的代名词。此时此刻,严嵩对于严世蕃而言,是善人,也是解救他的唯一可能,可是在戚继光那里,他看到的只是一个父亲出于对儿子自私的爱,让他们就这样团聚,只会使得天下更加糟糕。
严嵩之心,众人皆知。严世蕃更是有步入后尘的征兆,其实两父子其实都是一丘之貉,没有孰轻孰重之分,毕竟都是虎父犬子,差别只在外,而不在内。
戚继光看过二人,然后冷静地道:“其实我也没什么要说的,譬如现在你们跟俞大猷如此交好,倒是让人嫉妒,不如这样,我是一个将军,他也是一个将军,一山不容二虎,你去杀了俞大猷,这件事一笔勾销,我们从此还是朝廷之上的友人。”
俞大猷森森看向二人:“真是好手段,一句话就想要杀了我,你以为严大人是随意听你摆布的?”
“口口声声严大人,怕是你的心里也是和我一样在嘀咕,严大人要的是什么,凭什么和自己合作?真的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还是另有目的?”
戚继光的声音步步紧逼。
他拍了拍哆嗦成肉球的严世蕃,道:“你父亲在想什么,你是他的儿子,你大概最清楚了吧,儿子和天下,他喜欢的是哪一样,今日大概就能水落石出。”
严嵩一声闷哼,道:“好一个戚继光,年近中年,已经看得如此通透了,我确实被你看穿了,我喜欢这天下,当然,你我,还有俞将军,不都是有着一份心,为朝纲着想么?”
“你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一己私利,朝野百姓,死伤多少人,你根本不必去管,也不想去管,你要的只是图自己的享乐,嘉靖帝被你迷惑这么多年,还不自知,真的是苍天有泪,无从落下。”戚继光恨天不通,恨地不应。
严嵩笑着道:“好一个戚继光,把自己标榜得如此伟岸,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你从少林寺开始,就是在效仿朱元璋,他当年当了和尚,而你也做了俗家弟子,你想成为朱元璋一样的人物,可惜你出身不利,只能如此做一辈子将军。”
“说得好。”丁耒哈哈一笑,上前一步。
戚继光冷眼扫过丁耒,“你一个毛头小子,武功尚可,但这里是大人的话席,不是你能呼来喝去的。”
“我如果是毛头小子,我就不会参与这场大战,更不会坐在这里,看你们这些人侃侃而谈。”丁耒瞥向严嵩道,“严大人,你说得倒是好,不过可惜你也和戚继光一样标榜了自己,而我从不就标榜自己是顶天立地之人,人活在世界上,自己固然重要,但有一颗侠义心肠,保护世界,保护人民,不受天灾人祸,就是最大的功德。”
“杨当,你我都是萍水相逢的人,你自己也知道,功德无量这个意思吧,你看看你我的差距,是为何到了如此地步?”丁耒一番谈论,“是功德不够,也是你的选择错误。”
杨当在那里目光闪躲,不敢说话。
万楼道:“不要听信他的谗言,此人牙尖嘴利,不是异与之辈,杨当,你现在没得选择。”
没得选择?
真的没得选择么?
杨当心中也在思忖。
“杨当,我知道你也是为了任务,但只要活着,一切任务都可以一笔勾销。”丁耒继续蛊惑道。
杨当更加沉默了,他在沉思。
万楼更为激动:“我当初收容你,可是看在了你忠心耿耿,如果你来年这一关都过不了,那你真的对不起严大人。”
“不,我只要对得起我自己。”杨当忽然眼睛发亮。
万楼不敢相信,一向比较懦弱的杨当,居然开始反驳他了。
丁耒道:“这就对了,杨当,你自己选择。”
他没有去看杨当,而是笑着对严嵩道:“严大人,不好意思,我跟你的人交谈了这么多废话,现在轮到我们来解决这件事了。”
“戚将军,严大人,那不如这样,你们各退一步,严大人带走严世蕃,戚将军交接兵权,自然是再美不过的事情。”丁耒道。
戚继光几乎就要骂娘,放他妈的狗屁,自己的兵权岂是这么容易就交给俞大猷的?
这丁耒是疯了还是如何?自信到了这种盲目的程度?
严嵩道:“你这个想法可以,但你蛊惑我手下,这未免有损你我之间的友谊。”
丁耒心中险些骂人,与你严嵩在一块,谈什么友谊,只有利益,严嵩眼中连儿子都可以化为利益。
如今严嵩这番态度,但也确实是认可了丁耒的实力和才智。
丁耒现在就是主心骨,三方阵营,都唯他的话语思考,顺着他的轨迹,去把问题和谐化。
戚继光思索了一下,道:“你想要兵权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要俞大猷的人头,你可以给么?”
他与俞大猷已经是不死不休,索性语不惊人死不休,他也将一军俞大猷和丁耒,看看这个年轻人会怎么选择。
丁耒笑着道:“俞将军的人头,我奉劝你自己来拿,去指挥我?你真以为自己的将军面子很大?老实说,现在大天狗是我们的,你以为你的千军万马能比得上它?”
现在大天狗的确是主导,有了它,几乎无人可以匹敌。
戚继光即便是和它交融了,可是也不能操纵它的行为,只能间接去发号施令。
可是现在大天狗已经不听劝。
看着已经化成厉飞和徐清清坐骑的大天狗,他想了很多,甚至对于那个徐清清的来历,他也经过了一番思索。
最终,他没有任何胜算。
戚继光垂头丧气,捏着拳头道:“这位丁少侠,你到底想要什么?”
“俞将军想要什么,我就想要什么。”丁耒道。
俞大猷道:“我本来是要你戚继光的项上人头,可是之前徐渭说了一些事,让我有些改观,你倒是要感谢你的军师徐渭,没有他,只怕现在已经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徐渭目光对接,戚继光道:“徐渭,你做得不错。”
徐渭道:“我奉劝戚将军你谨慎行事,为了大局着想,东山再起必有日,苦海无边在此时。你的选择是东山再起还是苦海无边,只看你的抉择了。”
他精通算命之术,也精通人心至理,更是心神稳定,之前的“鸳鸯阵”,都没有影响他分毫。
如今给戚继光指明出路,也是在警示别人,特别是严嵩。
看似普通的一句话,却也提点严嵩该退还是该进。
俞大猷继续道:“戚继光,你我之仇恨,如今要化解,只有释兵权,遁沧海,你没有任何的机会了。”
戚继光看着众人,再看看严世蕃,再看看身边的将领,忽然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他生来就是不凡,从小也被几位师父带大,本来已经看破了命运,到了现在,却又被命运给套笼回去了。
终于是不甘心,不愿步入尘埃的他,还是咬牙道:“战便是战吧,即便是死,我也要固守我这一寸山河净土。”
“戚将军!”那采蝶变、流光和并晓晓纷纷上前。
戚继光却没有听劝告,道:“输了就是输了,只是在此之前,我必定要将这一切天翻地覆。”
他已经承认失败,但他不承认自己的命运,他要抗争,断然不可能释兵权而拱手让人。
俞大猷也心知肚明,这是戚继光的本色,他如果提出释兵权,那么就不是他本人了。
这么多年交手,第一次感受到了戚继光的悲凉,他已经孤家寡人,众叛亲离,即便还有几位将领,可都是外人,不再是这个世界的高手。
甚至徐渭也逐渐不说话,他知道,这也是宿命,索性他踏出一步,道:“罢了,我提出离任。”
徐渭说完就阔步离开,站在徐渭不远处的吴常,忽然笑了笑:“徐军师何必离开,这里还有不少好戏,等待徐大人观看。”
“什么好戏,我都不愿意看,我也老了,不想再作无谓的挣扎。”徐渭道。
吴常道:“先别慢走。”
他引手一笑,印素素上前,娇滴滴地道:“你们都说了这么多话,正好现在运转一下内气,看看你们有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