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耒收摄心思,盘坐了一晚上,早已满身泥糊。
赵家大院的大,不止于是大在宽广阔浩,更是每一间可以住人的屋里,都通有水系。正是延伸自城外的护城河,水流充足,长期供应,丁耒也不怕寒冷,就地用大桶打了一桶水,从里面的衣物间里,随便找了一套粗布衣服,原先的一套衣服则被扔掉。
感受着清水浮动,丁耒一步跳入其中,开始一股寒意刺骨而来,接着丁耒守心如一,内气奔涌,旋转全身上下,仿若轮盘周流,循环不止。桶中水如青丝,丝丝顺滑,落入肌肤,洗去了尘埃铅华,满身逐渐莹润剔透,仿若美玉。
丁耒本就白皙,如今练就《铜人变》后,非但没有变成古铜色,反倒是更加白润了一些,仿佛一轮白净明月,悬在桶中,遥遥有激水声,游动声。不一会儿,水声渐止,丁耒从桶中跳出,全身上下,无一丝赘肉,反倒是荧光闪闪,大体上如同镜面一般,光洁无华。他满意地看过周身,上下除了些微的损伤痕迹,以及一些红润患处,便是净白无瑕,甚至女人看了,都要羡慕。
他推开大门。
门外早就扫地声传来,几名家仆正在打扫卫生,见了丁耒连声道好。
丁耒询问他们赵源几人的行踪,几名家仆都答是已在大厅等候。
他顺路一转,就来到大厅,大厅里陈设却已大多搬空,书籍似乎一大早已被大多运走,不知道弄到了何处,丁耒这才来到赵家,之前见有这么多书籍,也是有心观之,可是现在,他一来也没时间,二来也见书籍落空,便失去了看书的心思。
好学,是他的长处,若是有一份安定的环境,他必然会苦心孤诣,学究四方。
大厅里这时已经摆了一桌子瓜果凉菜、馒头等物,虽然在大户人家中有些贫寒,却比起那些贫苦百姓,强了太多。
赵升坐在上座,还是居高凝望,心情比昨日好了许多,似乎是一大早赵源与赵子奇开导了他。
林潼、王五、古太炎三人坐在左首,戴风青与“谷贵”坐在右面,赵源、赵子奇则落座在中间靠下的位置,丁耒微微拱手,朝周围众人施礼,便听正中最高处的赵升道:“丁耒,坐吧,不必拘谨。”
看得出来,他还是颇为欣赏丁耒这个年轻人,不止是丁耒聪明伶俐,更是也从小耳濡目染,有书生之气,引得赵升有些共鸣,不过丁耒似乎是无拘无束惯了,那些书生的腐朽意味并未在他的身上展现。
几人方才就在商量事情,见丁耒坐往右面,赵升便道:“今早我跟源儿和子奇商量了一下,今晚就出发,趁着夜色,赶往周家,为避免夜长梦多,我先给周家打个照面。”
赵升看了眼赵源和赵子奇,然后目光落在丁耒的身上:“除了源儿和子奇,我还准备带丁耒你去看看。”
“既然赵散官信任我,那是我的荣幸,对于昨日白天的事情,我多有得罪,有些事情赵散官看得开,倒也是为人豁达。”丁耒道。
他说得诚恳,当然让赵升心态满意,特别是几番吹捧赞誉,让他一些原本的不痛快,尽扫尘微。
赵升点点头,然后对赵源道:“你母亲那边,你还是要多做做工作,现在你深得他们器重,又是举人之身,你好好说话,正是恰逢其时的事情,他们应不会为难,若是你能有子奇的说话做事的功底,他们不仅不会态度不佳,更是甚至会间接赞誉我,这样我也有所面子。”
他说得十分露骨,这也是把赵源提到了主心骨上,他已中年衰微,如今正是年轻人的天下。
赵源和赵子奇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他们作为帮助,原本对他态度有异的周家,或许真会网开一面,接纳众人。
戴风青今早已了解了许多事情,听着几人的对话,恍如梦境,能与赵家结识,实在是难得之事,而且听闻更要想方设法与松家对抗,更是闻所难闻,松家有苍岩城将军作保,几乎坚不可摧,丁耒他们的谋划,真的实现了,岂不是要颠覆苍岩城?
如今多事之秋,大夏入侵,整个领域动荡不堪,这千古名城苍岩城一朝变革,那就是一件顶天的大事了。
戴风青这样想着,身旁的“谷贵”更是心事重重。
众人都是边吃边喝边思边说,赵源道:“我定然做成这件事,不让父亲你失望的。”
赵升见着赵源坚定的眼神,心头宽慰,心中却在想:自己真是老了,这些年轻人做起事来不拖泥带水,自己却处处掣肘,受困于心,便是放手一搏,又有何妨?
昨日的事情,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从开头的逼上梁山,到了现在事情想开,他已经超越了自己设定的固线。
几人又商量了一些具体操作的事情,赵升、赵源、赵子奇三人便匆匆下去准备却了。
林潼几人面对丁耒,王五率先道:“你居然抓住了李威,实在难以置信,我看你精神充沛,不似受了伤的人,你现在实力居然大进到如此了?”
“没错,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理此事?你背后的师门,如何对证?”丁耒道。
“我也认识你们这么久了,很多事情,我一直苦于天人交战,也不想你们受到牵连,这才不想多吐露。”王五把头一摇,便道:“其实我是朴刀庄的弟子,本来朴刀庄在当年也堪比百拳门的门派,你们或许不知道,百年前的大战中,朴刀庄一力当先,所以一落千丈,从此跌出枫林十二郡的门派行列,即便还剩下一些弟子,也都带着家眷,一路南下去往了其他各域,如今百年过去,逐渐式微,一蹶不振,到了如今也就寥寥几十名弟子,只能成为三流的门派,甚至现在连门派都算不上了。”
“那李威又是如何加入你们的?是觊觎你们何物?”丁耒十分好奇,这个李威如此处心积虑,要杀王五,一来恐怕不是单纯为了堵住他的口风,肯定有其次的原因。
王五叹息道:“他当年其实最开始还是没有起心思,直到看到师父何安的遗产,而迷惑小师妹何梓梓,其实也是有所图谋。”
“什么遗产如此重要?”古太炎也凑上前去。
“话说你们朴刀庄如此衰落,再有遗产也总不可能引人杀心吧,至少他已经搞定你的小师妹,门派继承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除非你师父有些秘密被他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丁耒一语道破。
王五苦笑一声,长叹道:“这东西我也不知道,直到师父临死的时候,这才交给我这个秘密,我看你们都是朋友,以后有个照应,加上帮了那么多,也不得不说了。我师父也曾说过,这是我们朴刀庄传承的秘密,这个秘密,他守到去世,才告诉我,可见秘密的重要性。”
“究竟是什么?”古太炎受不了王五卖关子。
王五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只告诉了我一个地址,其实我一路向东北方向来到苍岩城,也是为了这个秘密。”
“这个李威居然也追上来了,他真的是阴魂不散,不过现在看来没事了,待到时候揭开那个秘密,我可能会回归师门,清算一切,不过,还不是现在,至少让我在苍岩城站稳脚跟。”王五继续道。
“你恐怕最近都没有机会了,一面是松家的人,还有,昨日李威的烟花信号,想必已经引来了你们朴刀庄的弟子,也可能是他结识的江湖游散,他可是一个会笼络人心、阴险狡诈的人,之前在松高飞的面前,还想做小动作,我收了他的银针,这才不至于造成后续的灾难。”丁耒道。
“什么!他居然还带了其他人?”王五目光一闪,“那现在我们……”
“我们先不变应万变,整个苍岩城这么大,他们万万不可能找得到我们,不过,为避免事情败露,我们还是多作准备,晚上让赵家安排几辆马车,我的计划是,先假装出城,在城口的时候,距离周家最近的位置,将人给拖下来,一个一个送入周家院落,这点除了王五身体有恙,戴风青、‘谷贵’文弱,你们都可以做到。戴风青和‘谷贵’就负责放风就行,别让有心人惦记了,毕竟深夜行动,而且是马车,很容易让人觊觎,更重要的是,你们应该一辆一辆马车行动,这样最为保险妥当。”丁耒经过深思熟虑,将计划完美展示出来。
几人左右一看,一拍即合,便听久久无话的林潼道:“你虽然小心谨慎,不过也有一些风险,特别是晚上行动,很容易遭到李威同伙的攻击,他们现在病急乱投医,肯定是见一个排查一个,现在趁着松家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应该白天就安排李威等人的运送任务,到了晚上,恐怕未免太招人眼目,有时候,毕竟‘偷鸡摸狗潜入夜,光天化日不留心’,这句话你要明白。”
丁耒道:“既然如此,白天可以试试,两辆车行动即可,给他们塞满车,走巷道,去往周家后门。我们就不必出现了,等派遣之人接应,特别是王五,你不能暴露。”侠义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