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从那天起,谢安璃就没有来过学校。
那个傍晚,我和韩默萧找遍了学校的各个角落才把那些纸页搜集齐全,有几张还飘进了篮球场后院那个荒废的游泳池里,还好里面已经很久没有注过水了,只有一点积累的雨水把信纸上的字弄得模糊不堪。
即使是收集起这些纸页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因为谢安璃已经放弃它们了,辰溪的一切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所以它们现在只是一堆肮脏破旧的废纸而已,我只是不想看着它们悲惨地躺在寒风里任人践踏而已。
谢安璃不在的这些天,我每天都在悲哀和自责中度过。每天期待着谢安璃会在教室出现,却又害怕他突然出现让我无颜以对。他的课桌因为暂时停课被移动到了教室的角落里,而韩默萧因为担心我主动搬过来成为了我的新同桌。每天上课从睡梦中醒来看到身旁模糊的身影,我都会以为谢安璃回来了,当看清眼前韩默萧担心的面容时,我又不禁露出失望的表情。
每天生活在等待中的人,最痛恨的大概就是要等待的人不来,不该来的却每天都来。
于是在李希连续第五天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我终于无法抑制愤怒之情抄起书包往他脑袋上抡过去,旁边的傅雨希和韩默萧顿时目瞪口呆。
“你居然敢打我?”李希摸着他的头不敢相信地瞪着我。
我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一句,提起书包接着又来了一下。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想这样做了,”我理直气壮地瞪回去,“谢安璃就是太好脾气了才会招惹你这么多废话。”
没错,在校门口遇见的那天就应该在他开口胡说八道之前先把他按住揍一顿。
他捂着脑袋往后退了几步,估计是怕我再动手:“我是来找谢安璃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还要来找他?”我气得牙齿都快咬碎掉了,“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他,你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吧!”
讽刺、挖苦、嘲笑、羞辱、炫耀,示威,他来的这两趟真是收获颇丰,他居然还不满意。
他愣愣地看着我,然后小声嘟囔道:“还没有。”
怎么会有这种人,我气得都快背过气去了,谢安璃被他害的那么惨他还不满意也就罢了,居然还大方地宣之于口,我真希望我拎在手里的不是书包而是板斧。
他估计是被我的熊熊气焰吓怕了,完全没有了上两次的嚣张架势。他警惕地看了看我的书包,又往后退了两步:“谢安璃不在吗?”
我翻了个白眼:“是啊,托你的福我们也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我没好气地说。
他皱了下眉头:“那如果你见到他,能不能帮我再跟他说一下参加画展的事?”
“画展,”我疑惑地看着他,“什么画展?”
“我以为他跟你说过呢,”他想了想说,“谢安璃的手出事时的比赛你总知道吧,今年的比赛由我们《如画》杂志社承办,编辑说如果这次比赛他拿到好成绩的话会请他继续做《如画》的专栏画家,所以我来找他跟我一起去。”
“你怎么会这么好心,”我完全不信任地打量着他,“找他去参加比赛对你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他不可一世地仰起头,“我要让他谢安璃当着所有人的面输给我,证明我朱莲就是比他强,抢走他的位置是理所应当的。”
“是么,”我冷笑一声,“你怎么就知道,结果不是谢安璃胜利,然后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抢回去呢。”
“哼,”他轻蔑地发出一声鼻音,“抢?就凭这种躲起来连我的面都不敢见的胆小鬼,能抢走什么东西?”
“你放心,”我认真地看着他,“让他去参加比赛的事包在我身上,只是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我跑去班
主任那里查到了谢安璃现在的住址,当晚就去了他家。我以前只记得他说住在泷德路附近就觉得够远的了,没想到他是住在泷德路的另一头,又让我足足走了二十分钟。现在我真的有点佩服谢安璃对辰溪的执念了,每天居然能走这么一段路到步行桥上散步。
谢安璃打开门看见是我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惊讶,但是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的表情。他没有问“你怎么找到我家的”这类愚蠢的话,而是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你怎么不请我进去。”我厚着脸皮问。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幽幽地说:“如果你是来做客的就请进,如果是其他的事就走吧。”
真苛刻啊,我叹了口气:“你这几天都没来上课,我们都很担心你。”
“谢谢,”他的表情松缓了些,“这两天不太舒服,所以没去学校。”
“你是在躲着李希么?”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愣了一下,眯起眼睛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李希来找过你了?”
“是,”我决定直奔话题,“我是来劝你参加画展的。”
他像是听到什么愚蠢的事情一样挑起眉毛:“我为什么要去参加?”
“因为这是你最好的机会,”我皱起眉头,他毫不在意的表情让我感到很不舒服,“赢了李希你就可以重新成为《如画》的专栏画家,赢回你所失去的一切,而且你再也不用听那个臭屁的家伙冷嘲热讽,现在的一切困扰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听起来是不错,”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像看幼稚的小孩子一样看着我,“但你说的是赢了的情况吧,输了的话怎么办呢?”
“不会输的,”我急忙打断他,“就算真的不能赢,但只要努力的话……”
“你该不会是想说只要努力了,即使输掉也虽败犹荣问心无愧了吧,”他冷笑一声阻止了我继续说下去,“原来陈简佳你也会说样的话啊,可惜我并不是这么天真的人。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明明知道会输还不甘心地拼命挣扎,失败后再用这句话来自我安慰更蠢的了。说到底努力也不过是为了能在失败的时候找到一个光荣的理由而表演给自己和旁人看罢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是故意这样说的对么?而且你根本还没去参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失败呢?”
“我和李希的差距我自己清楚,”他的语气坚定地不容置喙,“一年前我尚赢不了他,更别说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是这样一个现实又软弱的人,没有可能赢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谁说没有希望赢的!”他这种颓败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生起气来,“我那天下午看了你画画,是真的画的很好,就算你不相信我,那么多人都围过来称赞你你应该都注意到了吧,为什么你听到的就只有李希那些故意刺激你的鬼话呢。”
“你说的该不是那些骗小孩子的简笔画吧,”他无奈地瞥了我一眼,“拜托你不要再来劝我了,我本来还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至少你能认同我现在的想法呢。”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看着他。
“难道不是么?”他的目光笔直地射进我的眼睛里,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就像你从来不参加美术社申报的那些比赛,就连这种强制性的像小学生一样幼稚的地画比赛你也一直和傅雨希一组,难道不是因为你害怕输给他,一直在逃避所有和他面对面竞争的机会吗?”
我怔了一下,原来他都知道了,长久以来我自以为掩藏很深的东西,他居然都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在他眼中,我一直就是这么一个胆小又卑鄙的人。
“那么如果我赢了呢?”我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什么?”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我坚定地抬头看着他:“明天的比赛请你在一边看着,如果我可以一对一地赢了傅雨希,那你就答应我去参加画展。”
“到时候再说吧,”他当着我的面关上了门,“但我大概是不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