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师送走了李安民,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笑意。他挪动着臃肿的身子,嘴里哼着小调,慢慢悠悠的把剑坯放进地火炉里。
“再温养三日,便可大功告成了。”黄大师狂喜,看向剑坯的眼中满是精光。
“打铁郎,你太着急了。”
突然,一道尖细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
黄大师听闻身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瞬间大惊失色。慌乱之中,他转过身来,往向炼阁最阴暗的一个角落。浑圆的大脸上哆嗦个不停,牙齿也止不住颤抖。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阴影之中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只见那人挺直着身子,手里端着一把暗黄色的戒尺。
“你们三苦蜂跟随我多年,莫不是老夫隐藏了十六年,你们便忘了老夫的手段!”
黄大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惊恐的对那人拱手行礼,恭声说道:“属下拜见蜂王!属下,不敢!”
....
对于炼阁里突然出现的神秘老者,李安民一无所知。
此刻的他刚刚回到铁器营的客房之中,神情还是有些复杂。回房间的一路上他反复的在思考,前路漫漫,迷茫且布满荆棘,他不怕苦不惜命,只怕自己无能,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刚走进门,就看到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个餐盒。李安民一脸惊讶的走上前去,发现餐盒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短短两个字:有我。
李安民看到这秀娟的小楷,知道是红缨所书。想到了红缨娇美的脸,李安民会心一笑,用尽桌上餐食便吹熄了灯,倒在卧榻上沉沉的睡去了。
建在地下的铁器营里哪里有日月,吹熄了灯便是永远的黑暗。
“砺儿,砺儿。”
李安民听到了一阵呼唤声,他睁开眼睛又看到了那座大院高墙,看到了一个深色俊朗的少年在对着自己呼唤。少年一身锦袍,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看向自己的眼睛里面是宠爱。
突然,一阵刺痛袭来,李安民猛然醒来。
“又做梦了。”李安民回忆起那似真似幻的梦境,不由得喃喃自语道,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梦见那座大院了。第一次还是在一个多月前,玄雀城中,他引来了灵气漩涡那次。
听到外面阵阵的嘈杂声,李安民借着客房外的灯火又点燃了房内的灯。
“也不知黄大师他们是如何忍受这地穴的。”李安民只觉得压抑,在铁器营待得越久,束缚感越强。
简单的洗漱一番,李安民便找来了红缨。他们决定今日便要回到三营,临走前他决定把流萤暂时安顿在医坊夏言溪处,只是临行之前,他想再去医坊,知会妹妹一声。
红缨欣然答应,于是两人并肩朝着医坊走去。
“为何玄雀卫可以在那盆地里择地而居,反倒是医坊和铁器营偏偏要挤在地穴之中?”李安民心头疑惑,便出声问道。
“玄雀堂以分内堂和外堂。内堂就是那盘盆地,外堂就是你口中所言的地穴了。内堂空间狭小,由玄堂和雀堂划分了。不管是玄堂学子,还是雀堂的各支小队,都需要场地来居住。更何况玄堂多设修行场地,而雀堂则需要小队校场,所以剩下可建营的地方就不多了。”红缨看着李安民,看到他一脸不解的样子后,红缨嫣然一笑,继续说道:“留给分支各营的场地自然不多,只有三座。所以爷爷下令,每三年各分支营地比武一次,胜出的前三名可以在玄雀内堂安营。”
“比武?”李安民惊讶道。
“是的,那场比武又称堂营大比。铁器营极其依赖地心之火,故此对于堂营大比不屑一顾,从来都不参加。”接着红缨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小姨的医坊里都是些文弱的女医官,小姨虽然是觉醒了天赋的文道修士,可是却没有战斗能力,无奈之下也退出了堂营大比。”
“而玄雀卫都是从玄堂里挑选了一些天赋不足的修士,他们不够资格加入雀堂,又不愿到五军之中任职,便只好消减了脑袋往玄雀卫里钻。可偏偏他们都是修士,整体实力要强于常人,因此每年都能占据三甲。”
提到了玄雀卫,红缨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继续说道:“身为修士,即便天赋再差也强于寻常修士,可玄雀卫里的诸位说好听些是心高气傲,不愿与兵油子们为伍,可我看他们就是怕死,不敢在战场上拼杀。”
李安民默默点头,继续问道:“现在占据三甲的都有哪些?”
“第三名是火头营,他们负责给玄雀堂里的修士们烹饪餐食,估计是私下里偷吃,个个膀大腰圆的。第二名就是玄雀卫营了。”红缨略一停顿,继续说道:“最强的是隐营,营如其名,营中甲士个个身份隐秘,隐藏极深。他们甚至比铁器营更加低调,也只有每三年的堂营大比上可以见到他们的身影。不过几次大比,他们都只派出同一个人,往往是一剑砍翻玄雀卫营。”
李安民默默点头,把隐营的名字记在了心底。
很快,他们赶到了医坊。
第二次来,李安民对于医坊已经十分熟悉了。他和红缨冲众女医馆点头示意,便径直朝着医坊内部走去。
“啊,大哥,你来了。”
李安民还没走进门,就听到了流萤惊喜的叫声。
只见流萤眼角还有点点泪痕,看到李安民后,小丫头一脸欣喜的朝着李安民飞奔过来。
李安民抱着趴在自己怀里的流萤,对着夏言溪点头笑了笑。
红缨也对夏言溪点头示意,便走到兄妹两人身前,伸出手抚了抚流萤的小脑袋,翘起嘴角说道:“流萤小丫头好没良心,只看到了你那木头大哥,却没看到她的红缨姐姐。”
“嘿嘿,流萤自然是看到了红缨姐姐。”流萤看着红缨羞涩一笑,也跑过去抱了抱红缨。
红缨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抱紧了怀里的流萤。她心里充满了对于小丫头遭遇的同情和担忧,但为了给小丫头营造一种相对轻松的氛围,她只好故作轻松地笑着。
流萤从红缨的怀里钻了出来,对着红缨和夏言溪说道:“红缨姐姐,夏姨,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哥哥说,可不可以借你们的内堂一用。”
红缨和夏言溪闻言都是一愣,彼此对视一眼,只觉得小丫头有些心里话需要跟哥哥倾诉。
“哼,亏我待你如同亲妹妹,此刻跟你哥哥说话还需要背着我。”红缨装出一脸气愤的样子,气呼呼的说道。
“红缨姐姐最好了,流萤期待着改口叫你红缨嫂嫂的一天呢。”流萤眼珠子一转,看着红缨甜甜一笑说道。
听到流萤的话,夏言溪看着红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红缨羞得俏脸一红,瞥了李安民一眼,接着说道:“还是流萤妹妹会说话,要是你那木头哥哥有你一般的开窍,我便不用这般愁苦了。得,也不用内堂了,我们两个先出去就是了。”
李安民一脸木讷的看着红缨和夏言溪走出了房间,便看着流萤,柔声问道:“怎么了?”
流萤抬起头看着李安民,一本正经的轻声说道:“哥哥,我昨晚见到老爹了。”
“见到老爹了?他说了什么,现在在哪儿?”李安民闻言心中惊讶,急忙问道。
“呃,也没有真正的见到,但是感受到了老爹的味道。”流萤闻言一滞,接着她从胸前衣襟内掏出一块金色的长命锁,对着李安民接着说道:“今日醒来后就发现了这块长命锁,大哥你要相信我,昨晚我感受到了老爹的味道。好像小时候我生病时一样,老爹昨晚就在我身旁守了我一整夜,所以我睡得很安心。”
流萤一脸真诚的看着李安民,大眼睛里隐隐有些湿润了。
李安民打量了一下那块长命锁,长命锁很小,暗金色的光芒隐隐流转。他伸手一摸,瞬间体内感受到了阵阵刺痛,与自己年幼时犯了怪病时一样。少年心头一惊,便知道这长命锁必定不凡。
“戴着这长命锁,可有不适?”李安民担忧小丫头的安危,连声问道。
流萤摇了摇头,对着一脸惊恐地哥哥说道:“很舒服,好像是寒冬里的大太阳,很暖和。”
李安民闻言放下心来,他想起黄大师所说的,老爹此前狄族之行正是为了解决流萤体内的阴气,于是蹲下身子为流萤整理了一下衣衫,轻柔的说道:“老爹不现身,自然是有他的原因。昨夜他来看你,就说明老爹也在时刻记挂着我们。流萤乖,先在医坊待上一段时日,等五天后大哥通过了玄雀堂的新兵大选,再来陪你。只有大哥足够强大了,才能够解决掉你体内的阴气。”
听到哥哥的话,流萤眼里瞬间就涌出了点点泪水,可是小丫头知道大哥此刻怕是无暇分心。流萤拼命地挤出一个笑脸,甜甜的对李安民说道:“哥哥放心,流萤一定在夏姨这里乖乖的,乖乖的等哥哥接流萤回家。”
看着小丫头的泪水一滴滴的滚落,李安民心头涌起了万般苦涩。虽然心中酸楚,但为了避免徒增流萤的担忧,他没有在妹妹面前展露出半点软弱。
李安民就这么抱着小丫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