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地上躺着的十六具尸体,徐国臣眯着眼睛转了两圈,久久没有说话。
宋启舟见徐国臣不说话,心里反而发慌,主动说:“徐队长,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徐国臣倒不会失信,只是心里有些怀疑罢了,抗日游击总队充其量就是一窝土匪,能一次消灭十六名游击队员吗?
徐国臣随口问:“宋司令,你的其他部下呢?”
抗日游击总队是些什么货色,他清楚得很。
这些人本是土匪,每个人可能都凶悍,但他们面对的,是一群改造过思想的人。
这些人敢于牺牲,无畏死亡,连皇军都头疼呢。
宋启舟不敢与徐国臣目光对视,转过头说:“他们在南边。”
“昨晚的战斗,你们的损失大吗?”
宋启舟脸色已经很不好看:“损失很大,徐队长想给我们补充武器弹药?”
昨晚的损失,岂能用“损失很大”来形容?这些年积攒的家底,一次就打光了。
他能担任抗日游击总队少将司令,不就是因为手下有人吗?
徐国臣追问:“能说说战斗经过吗?”
盛贤勇在旁边冷嘲热讽地说:“徐队长,你愿意给钱就给,要是不愿意给钱,我们走就是。总是问来问去,什么意思?”
宋启舟淡淡地说:“昨晚是遭遇战,我们损失很大,兄弟们情绪不太好。”
徐国臣说:“好吧,十六个人,三千两百大洋,明天来领如何?”
他认为,宋启舟能弄来三五名游击队员已经很不错了。
哪想到,一次就弄来了十六个,就算他知道其中有假,也不想再追究。
有些事情,看破不能说破。
真要戳穿,说不定合作就到此为止。
张晓儒接到徐国臣的电话很是意外,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徐国臣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昨天晚上的战斗,陈国录连夜就向他汇报了。
徐国臣的电话,或许与此有关。
张晓儒在电话里也不好多问,骑着自行车就赶到了特务队。
徐国臣看到张晓儒后,微笑着说:“张兄弟,有件事得拜托才行。”
张晓儒不敢大包大揽,警惕地说:“说说看。”
徐国臣叹了口气:“我需要三千两百个大洋,能不能解决一下?”
张晓儒当初也是说得很漂亮,特务队的事,一定竭尽全力。
真要他帮忙,就没那么客气了。
张晓儒摇了摇头:“三千两百大洋?我手上没有,镇公所也拿不出来。”
徐国臣问:“能不能从蒋思源的家产中,先预支?”
张晓儒好奇地问:“最近也没发生什么事,突然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徐国臣苦笑着说:“宋启舟不是答应与我们合作吗?我答应他,只要干掉一名游击队员,奖励两百大洋。今天清晨,他送来了十六具尸体。”
张晓儒“吃惊”地说:“十六具尸体?”
他差点要笑出声了,宋启舟还真是要钱不要脸。
昨天晚上,陈国录报告,大枫树据点也“消灭”了十六个游击队。
如果两方对质的话,马上能知道,他们“消灭”的是同一伙人。
当然,这种话张晓儒不会说,想必徐国臣很快就能查清楚。
徐国臣叹息着说:“我怀疑其中有假,但不想戳穿。”
张晓儒缓缓地说:“特务队要用钱,我当然全力以赴。我尽力想办法,争取下午把钱送过来,最迟不超过明天。”
徐国臣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多谢了,兄弟。”
张晓儒突然提议:“徐队长,既然杀的是游击队,是不是要砍头示众?宋启舟杀的人,让他们来砍头,再合适不过了。”
宋启舟得知徐国臣的要求后,差点要放弃这笔奖金。
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跟他出生入死,死了之后,让他冒充游击队员领赏钱,已经很不应该了。
还要亲手砍下他们的头,纵然是宋启舟,都觉得下不了手。
盛贤勇劝道:“司令,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退无可退,大不了请个刽子手就是。”
宋启舟闭着眼睛,他实在不敢想象,看到手下砍下的人头时,会是什么感觉:“你去找人吧,我先回茶冲村了。”
徐国臣提这样的要求,令他对所谓的赏钱兴趣全无。
张晓儒回到镇公所后,去了清查小组:“魏先生,账查得怎么样了?”
魏雨田摇了摇头:“这么多账本,岂是一时三刻能查得清的?没有半年,别想理清。”
张晓儒说:“你查一年都没问题,能不能先给我支一万大洋?”
魏雨田诧异地说:“要这么多大洋干什么?”
张晓儒笑嘻嘻地说:“需要开支啊,特务队要三千二百大洋,新街建设,每天光是伙食费就不少钱。还有镇公所,虽有公款摊派,但没蒋思源的钱用起来舒服。”
他请魏雨田当清查组长,不就是为了捞钱么?
魏雨田吃惊地说:“特务队一下子就要三千两百大洋?”
张晓儒无奈地说:“是啊,我是特务队的副队长,自然要支持他们的工作。”
他没直接告诉魏雨田,让陈国录转告,既能显示陈国录的重要性,也能让魏雨田不怀疑。
徐国臣拿到张晓儒的大洋后,找到住在三塘客栈的盛贤勇:“盛先生,宋司令是不是生我气了?”
盛贤勇解释着说:“他有要事先走一步。”
徐国臣指着桌上一堆现大洋,突然问:“盛先生,这主意是谁出的?”
盛贤勇佯装不懂,问:“什么主意?”
徐国臣缓缓地说:“大枫树的山田正雄报告,昨天晚上,在大枫树西侧两里处,遭遇游击队主力,双方激战,消灭对方十六人,十六人!”
盛贤勇跳了起来:“什么?大枫树据点?”
他一直以为,遭遇的是八路军正规部队,哪想到却是日军。
怪不得抗日游击总队损失惨重,跟日军开战,能不被打残吗?
徐国臣突然说:“盛先生,你愿不愿意替我做事?”
盛贤勇打了个哈哈:“我现在不就替你做事么?”
徐国臣缓缓地说:“我说的是你。只要你答应,以后宋启舟的位子由你来坐。”
盛贤勇陷入了沉思,显然,内心正在挣扎。
徐国臣脸上,却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