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杰紧了紧手里的捧花,半晌没有回过头去看,他心里还是有一丝希望的,出门的时候他没有带,他想给她时间,或者也是想给自己缓和的时间,亦或者就他想就这样彻底的失望。
那个人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下了脚步,就这么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不出声也没有再过多的靠近,像是在等着他自己转身。
“是不是你?”他问,语气听着有些紧张。
空旷的教堂内,回荡着他的声音,却没有对方回音。
他稍稍侧了一下头,看到了对方的脚,一双休闲鞋,足以让他明白身后的人不是程旬旬。他哼笑了一声,往边上挪了一步,弯身坐回了椅子上,说:“你走。”
“你都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人,双手擦在口袋里,晃动了一下身子,略有些委屈的说。
“我之前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说过的话我也不会忘记,所以你放心,就算我没有跟我想娶的女人在一起,我也不会跟你结婚。”他说着,将手里的捧花放在了一侧。
“她抛弃你了?”她并没有走的打算,反而从他身前走过,坐在了他的旁边,两人之间隔着一束捧花,捧花的下面放着一个偌大的信封。
孙杰轻笑了一声,心想这算是抛弃吧?或者说,本来从头到尾她要嫁给他,不过是在遵守承诺而已,无关其他。
“不管你的事。”他刚说完,孙杰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了头,看向了她,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孙杰之前的未婚妻林梨。
林梨是个娇俏可爱的女人,肤白貌美,标准的白富美,不过性格比较随性,也很好说话,当然该有的骄傲也是有的,她冲着他微微一笑,说:“你说呢?”
孙杰看着她默了片刻,低哼了一声,说:“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不会那么好说话。”
林梨耸了耸眉毛,并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戳了戳捧花下面的信封,说:“这是什么?”
孙杰用余光扫了一眼,并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转开了视线,说:“你走。”
“你不看看嘛?”
他不说话。
林梨抿了抿唇,晃动了一下双脚,说:“你还要等啊?已经黄昏了。”
话音落下,仍然没有丝毫回应,孙杰不说话,微微扬着下巴,看着某一处,沉默不语。林梨看了他一会,也不再说话,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再没有说什么。
夜幕降临,教堂的管理人员过来提醒他们要关门了。但孙杰似乎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根本不理会管理员的话。
林梨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过去跟人沟通了一下,才得以拖长了时间。
夜渐深,林梨趴在椅子上打盹,距离十二点还有十分钟,林梨猛地低了一下头,这已经是她第四次惊醒过来了。她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便看到孙杰正拿着之前放下捧花下面的信封在看。
她扫了一眼,那些应该都是照片,孙杰一张一张看到十分仔细认真,教堂内的光线不太好,林梨就看不太清楚孙杰脸上的表情,只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看着他把那些照片看完。
片刻,他猛地站了起来,将那些照片紧攥在手里。
孙傲和施如芳一直等在外面,看到孙杰和林梨从教堂出来,施如芳才下了车,说:“终于想明白了?”
林梨站在后侧,暗暗的冲着施如芳使了个眼色。
孙杰一言不发上了车。不等施如芳上车,就让司机开车。
孙傲侧目看了他一眼,支会了一声,司机便启动了车子。
“想问什么你问。”
“你跟妈从头到尾就不想我跟旬旬结婚,对吗?”孙杰目视前方,一字一句的说。
孙傲笑道:“现在这婚结不成,似乎跟我和你妈一点关系都没有,今天我们一个个都是盛装出席,准备参加你的婚礼,可是我们足足等了一天,最后俞学钧告诉我们,程旬旬不在爱丁堡。”
“我知道你被放鸽子心情不好,可你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是非不分,把一切错误都归咎在我们的身上。儿子,我们已经做了最大的退步了,现在不是我们不肯让你跟她结婚,是她根本就不想跟你结婚,我倒是认为这些话,你应该去问问程旬旬,而不是来质问我。你看看你,现在因为这个女人成什么样子了,你大小是个官,她是什么?”
孙傲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先不说她以前结过婚,生过小孩,还坐过牢。更可笑的是,我到今天才发现原来她还是人家的私生女,是个放不上台面的千金小姐。这些我可以不计较,但是现在你就是放了你的鸽子,结婚的事情已经说好了,我们长辈都到了,她倒好,一声不吭就走了。”
“你说,她这样做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或者把我们放在眼里?这样一个女人,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她的身上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孙杰皱了皱眉,厉声反驳,说:“谁说不知道,谁说她是一声不吭就走的!她走的时候跟我说过,是我同意她离开的。”
“是吗?”孙傲脸上没了笑,斜了他一眼,说:“你这心里要是真的同意她离开,你今天还会一大早过来坐着干等?孙杰,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吗?这些照片你还看不明白吗?周衍卿对这个女人不死心,而她对周衍卿同样有情。你说你这几年做了那么多,你有意思吗!”
“别以为我不说,你就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当年能那么快就从监狱里出来,你做了多少事情我心知肚明!我只是不想因为这么个女人跟你撕破脸,这到也让我看到了你办事的能力,所以我放纵你。我看你做事还认真努力,一次次放纵你,我想总有一天你腻味了,总会放下。”
“可是我真的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那么执着,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林梨多好一个女人,无论家世样貌任何方面,都比程旬旬强百倍,可是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孙傲越说越生气,真是怒其不争。
“我不信!”
“你不信什么!不信他两有奸情?如果没有,为什么周衍卿一来,没几天她就回栾城去了?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比人生大事还要严重?如果他们之间没什么,又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你来给我解释!我可不希望我的未来儿媳妇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说到气急的时候,孙傲还伸手指了他一下。
孙杰紧紧捏着那些照片。不可否认他信了百分之六十,但不全是因为这些照片,还有程旬旬对周衍卿的态度。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说以前程旬旬对陈聿简的那点喜欢可以掩饰和伪装的话,她对周衍卿的情,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根本掩饰不住。
他一直没说话,孙傲便哼笑了一声,双手抱臂,冷道:“说不出话了吧,我真是没想到了,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你怎么还会替她说话。我真怀疑你这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怎么会那么是非不分。”
孙杰心里有怒气,但他一直忍着,直到他们回到酒店的房间,刚一进门,他便一扬手,将手里的照片,甩到了孙傲的身上,说:“周衍卿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拍这些照片给你!你们本来就不想我跟程旬旬结婚,这些都是你们设的局,对不对!”
孙傲原本还以为他可能是想明白了,刚才不说话,可能是在反思,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来这么一出。那些照片纷纷落在地上,孙傲吹胡子瞪眼的,他气极反笑,摇了摇头,说:“就算这是我布的局好了,那结果怎么样呢?”
“如果你今天真的跟程旬旬结婚了,你能保证她以后会一心一意的跟你在一起?周衍卿今天不出现,那你能保证他一辈子都不出现吗?娶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人,你到底图什么,孙杰!”
施如芳和林梨随后赶到,见着两父子争锋相对,林梨想上前去劝说两句,施如芳却拉住了她,摇摇头,说:“算了,我们先回避一下,要他们两父子谈。”
正说着,房门再次被敲响,来的是孙雯,她们一家今个早上到的,本来是来参加婚礼的,结果扑了个空,自然要过来问问。
“吵架呢?”她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的说。
“行了,你也别凑热闹了,带着小梨去你那边休息一下,我在这儿看情况。”施如芳摆摆手,便将她们两个推出了房门。
等她们离开,施如芳才过去,弯身将地上的那些个照片都捡了起来,收拾整齐放在了茶几上,说:“我就不信,你心里会不清楚程旬旬到底喜不喜欢你,你为了这个人也做了不少事。以前我以为你性子劣,喜欢玩,喜欢跟周衍卿对着干,才去撩拨他的老婆。你现在到底要做什么?为了这么个女人,放下事业,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承认了?”孙杰哼笑了一声,抬头看了孙傲一眼,“谁不知道你跟周衍卿关系匪浅,人是你弄来的吧?”
孙傲挺直了背脊,双手背在身后,睨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我终于知道你们为什么一开始要答应我结婚了,你们想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是吗?”
孙傲哼了一声,“不管你说什么,你这婚结不成跟我们没关系。之前我说同意,只要你能结成婚,我什么都不会说。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绝对不会同意你跟程旬旬之间的婚事。林梨是个好姑娘,我也不勉强你们结婚,被你糟蹋!”
说完,他就愤愤然的回了卧室,嘭的一声甩上了门。
孙杰眉头微微蹙了蹙,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施如芳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说:“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跟妈聊几句话?”
孙杰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默了片刻,便点了点头,说:“好。”
随后,孙杰便坐了下来,施如芳去吧台倒了一杯水,递到了他的面前,孙杰脸色铁青,抬眸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说:“谢谢。”
“我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施如芳说着,往后退了一步,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她伸手拿过了,茶几上的那些照片,随意的翻看了几眼,沉默了片刻之后,她才将照片放在了沙发扶手上,说:“你真的就那么想跟程旬旬结婚吗?”
孙杰双手握着玻璃杯,低垂着眼帘不说话。
“你是我的儿子,虽然一直以来我跟你爸都忙着自己的事业,但你跟孙雯的性子,我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我要告诉你,依着你的性格,你跟程旬旬结婚了,你会高兴,但时间久了,你一定会后悔。”
“有句话怎么说的,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你对她的执着不过是一直求而不得。真的得到了,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喜欢了。你现在脑子发热,为了她放弃自己的仕途,慢慢的你就会发现自己的选择错的有多离谱。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爱你,一头热的婚姻你觉得能维持多久?还有她和周衍卿将会是你们无法调和的矛盾。到头来,终究是离婚收场,既然如此,又何必呢。”
施如芳拍了拍他的腿,说:“你自己的心你自己最明白,不管周衍卿的到来跟我们有没有关系,这些照片都证明了,你想让他们两个人彻底的没有关系,恐怕很难做到。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也该冷静下来好好的想想,看看你自己的心。好好的想一想,你娶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到底是幸福,还是折磨。”
话音落下,施如芳也走开了,客厅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离开套房的时候。林梨跟孙雯正好从房间过来,三人迎面碰上,孙雯小心翼翼的扫了他几眼,问:“爸妈呢?”
“在里面。”孙杰身上的怒意没有了,只是有些颓然,那些照片他拿在手里,抬眸看了她们两人一眼,说:“我走了。”
“不一起吃个饭吗?爸妈在教堂那边等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呢,我想你今天也一整天没吃东西吧?”
“不了,那么晚了,你让酒店做点吃的送上来,别让爸妈跑上跑下了。”他嘱咐完之后,就走了。
孙雯并没有跟过去,倒是林梨回头看了他好几眼,想了想就停下了脚步,说:“我去看看他。”
孙雯没拦着,看着林梨跟着孙杰离开,这才敲开了门,施如芳过来开的门。孙雯微微一笑,说:“妈,你们这一招可真是一箭双雕啊。不但可以让哥对程旬旬死心,还能让林梨在这种时候乘虚而入,真是高招啊。”
施如芳斜了她一眼,说:“我们这不都是为了你哥好吗?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的清醒过来。”
孙雯耸耸肩,微笑着说:“可是如果哥对程旬旬是真爱,怎么办?”
“是真爱他也娶不了,先不说周衍卿不会让他们结婚,就说他对程旬旬的欺骗,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你看她会不会恨你哥。”
“不能吧,不就是孩子的事吗?我哥帮了她那么大的忙,不至于吧。”
施如芳叹口气,说:“除非她讨厌孩子。为母则刚,要是有一天这程旬旬真的想起来了,估计周衍卿都不一定能拿的住她,骨肉分离的事,几个当母亲的人受得了,除非她一辈子都不知道,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孙雯啧啧了两句,她本来挺讨厌程旬旬的,这么一说,忽然又觉得她很可怜。说:“哥要是真爱她,就该告诉她孩子的事,帮她把孩子抢回来。”
“你觉得你哥能受得了吗?很多人的爱是自私的,我不觉得你哥对程旬旬的爱会那么无私。他嘴上说不介意,可你想想哪个男人会真的不介意?更何况,程旬旬跟周衍卿还纠缠不清,就更介意了。”
孙雯笑了笑,随即就转开了话题,“妈,你是怎么看出来林梨喜欢哥的啊。”
孙杰径直的出了酒店,大步的往前走,漫无目的,林梨一直跟在他的后面,好一会之后,才猛地跑了上去,拦在他的前面,说:“你不饿吗?”
孙杰只看了她一眼,绕开了她继续往前。
“人是铁饭是钢,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去吃点呗。怎么?你难道还想以死威胁她回来跟你结婚啊?”
孙杰闻言,一下就停住了脚步,瞪视了她一眼,说:“你别跟着我。”
“不行,万一你晕倒了呢?我这不是好帮你‘收尸’么。”林梨打趣,双手背在身前,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他的跟前,抬头看着他,笑说:“再说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喜欢看你现在这种伤心又狼狈的样子,我要多看一会。这样才解气嘛。”
孙杰蹙了蹙眉,低骂了一身之后,又从她的身边绕了过去,并警告说:“别再跟着我!”
“有本事你报警。”林梨说着,蹦蹦跳跳的走在他的身侧,不管孙杰怎么说,她就是跟在他的身后。
孙杰起初不说话,但林梨一直跟着,慢慢的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聊了起来,多为贫嘴。林梨说不过孙杰的时候,就总戳他的痛楚来说,一戳他就吹鼻子瞪眼的,也无法反驳。林梨看着特别开心,屡试不爽。
……
程旬旬接到那人电话之后,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也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可是当天,程旬旬去公司,看到了陈聿简的车,走过去准备仔细看看,刚一走近,停在那辆车前面的一辆黑色轿车后座的门忽然拉开,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被人拽上了车。
米涞因为接到了俞学钧的电话,所以在车上耽搁了几分钟,等她下车的时候,听到那辆车猛地关上了门,然后迅速的启动车子离开。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迅速的上车,让司机追上去。
程旬旬上车之后,猛地挣扎了一下,对方并没有强行的桎梏她的双手,她一挣扎,拉着她的人就松开了手。她面色惊慌。看了车内的人一眼,加上司机,一共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人数不多。她整个人靠在了车门上,暗暗的开始摸身上的,说:“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
这时,那个坐在副驾驶的女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说:“你不用害怕,我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要听话哦,不要乱打电话,到时候会害了陈聿简。”
她的目光在程旬旬的手上扫了一眼,同程旬旬一块坐在后座的人立刻伸手过来,抢过了她刚刚拿到手里的。
“简小姐,她的人在后面追咱们。”
简小涵往后看了一眼,冲着后座的男人扬了扬下巴,说:“把给她。”紧接着,她就将目光落在了程旬旬的身上,笑道:“给你的人打个电话,不要让他们再跟了,也不要报警,等你见到陈聿简了。你就会明白,我们是好人。”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程旬旬紧紧握着,满脸警惕的看着她。
简小涵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转过了头,过了一会就将她的递了过来,程旬旬扫了一眼,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陈聿简。立刻就伸手拿了过来,这是个视频,陈聿简躺在床上,似乎睡着。
片刻,上的画面动了动,镜头转了个方向,画面上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脸,这人她见过一次,陈聿简叫他四哥,也是周家人,叫周衍臻。
这是一通视讯电话,程旬旬微微眯了眼眸,周衍臻微笑着同她打了声招呼,说:“好久不见,程旬旬。”
程旬旬愣了愣,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听到他的声音,程旬旬几乎可以确定了,在爱丁堡的时候,给她打电话的人就是他,难怪她会觉得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陈聿简真的受伤了?”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周衍臻微笑,说:“一切就等你到了再说,我等你来。”
话音落下,周衍臻就挂断了,程旬旬还想说什么,却来不及了。
简小涵面带微笑的看着她,说:“怎么样?现在可以打电话了吧?”
程旬旬抿了抿唇,将递还到了她的,说:“好,我打电话。”
随后,她就给米涞打了个电话,说:“米涞,你不要跟着我了,我碰到个熟人,一块去喝茶。晚上我就回来。放心我不会有事,你在家等我回去就好,知道吗!好了,我先挂了。”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简小涵看着她打完电话,才转过了身子坐好。
一路上,他们确实没对程旬旬怎么样,车子上了山,七拐八拐的进了个偏僻的村子。
最后停在了一个山坳里的一栋别墅前,车子挺稳,简小涵他们就下了车。简小涵亲自给程旬旬开了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请吧,程小姐。”
程旬旬看了她一眼,警惕心不减,下了车之后,一直跟着她进了别墅,上了二楼。周衍知臻就坐在二楼小厅的沙发上,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说:“到了,挺快的。”
他说着,缓缓的站了起来,转过了身子,笑道:“先过来坐,小涵去给她泡杯茶。”
简小涵点了一下头,便走开了。
程旬旬没走过去,等到简小涵走远,才开口说:“我要见陈聿简。”
周衍臻挑了一下眉,看着她满目警惕,微微的笑了笑说:“好。”
他说着慢步走了过来,看看视讯电话里没有发现,他走近了,程旬旬才看到周衍臻脸颊上有一道疤,看着有些可怖。她微微皱了眉,这人本就有些阴戾,这脸上再多一个刀疤,看起来就更叫人害怕。
周衍臻察觉到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抬手摸了一下脸颊上那个突兀而难看的疤痕,笑说:“怎么?吓着了?”
程旬旬低垂眼帘,干笑了一声说:“没有,不过我记得之前好像没有这个疤。”
“是啊,以前确实没有,这是新添的。过年的时候差点死了。破点相算什么。而且这个疤留在这里也不错,就像你脖子上的那个,可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让我变成这样的人。”他微微一笑,推开了房间的门。
当他提到她脖子上那个疤的时候,程旬旬的心不自觉的提了一下,不由的吞了口口水,吸了一口气,才跟着走来进去。
陈聿简就躺在床上,头上抱着纱布,眼角嘴角都有破裂的痕迹,脸上的淤青未退,看起来伤的不轻。
程旬旬皱眉,问:“怎么会这样?谁干的?你为什么不把他送去医院?”
“在这里也一样,我请来的医生不会比医院的差,你可以放心。而且我觉得他现在留在这里会更好,免的他赶尽杀绝。”周衍臻站在床尾,目光落在陈聿简的身上。
“谁?”听周衍臻说的话,他似乎知道是谁。
“他想报复的人是谁,要他死的人就是谁。”他像是在说绕口令,程旬旬不明白。
她回头看向了他,试探性的问:“周衍卿?”
周衍臻挑了一下眉。想了想,抬手点了一下嘴唇,说:“也可以说是他。”
“什么意思?”
“这个么,说来话长,不知道你想不想听。”他转过了视线,对上了她的目光,浅浅的笑着。
话音落下,程旬旬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她在犹豫。她知道陈聿简一定有很多事情瞒着她,可她想那事他自己的事儿,他不想说,她也不会多问。
沉默了半晌,房门轻轻被推开,简小涵端着茶杯进来,放在了床头柜上。她的到来,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寂。
程旬旬猛然回过了头,转了话题,说:“他怎么还不醒来?睡了多久了?”
周衍臻唇角一挑,眯了眼眸,并不理会她的问题,说:“其实这件事跟你也有关系,里面也有唐家的一部分。”
“跟唐家有关?”
“对,就是你外公,你全家。”
程旬旬眉头紧锁,再度回头看了他一眼,周衍臻神态自若,双手抱臂,又问了一遍,“你想听吗?”
程旬旬还是有些犹豫,不过周衍臻没让她再考虑,自顾自的说:“这整件事你也该知道,毕竟你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这件事的迫害。你有权知道。”
“什么意思?”
周衍臻并没有回答她,只兀自开始讲故事,然而,他只讲了个开头,就被幽幽醒来的陈聿简给打断了,他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磕磕巴巴的唤了一句,“四哥。”
程旬旬见着他醒来,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凑了过去。说:“陈聿简,你醒了!”
周衍卿适时的闭上了嘴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只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前一步的打算。
陈聿简的眼皮子很沉,好一会才彻底的睁开了眼睛,可目光却一直落在周衍臻的身上,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程旬旬见着他醒来,自然是高兴的,不停的说着话。因着一直得不到回应,程旬旬才察觉到他的异常,从睁开眼睛到现在,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周衍臻。
她暗暗的侧了一下头,用余光扫了周衍臻一眼,摇了摇陈聿简的手臂,说:“喂,我在跟你说话,你能听见吗?”她说着,又伸手到他的眼前,晃动了两下,嘀咕道:“不会是耳聋失明了吧?”
陈聿简这才回过神来。墨色的眸子微微的动了动,侧目看了她一眼,扬了扬唇,哑着嗓子,说:“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被打?许寅告诉我,你是去上山村的第三天就没了音讯,到底发生了什么?吓死我了。”
陈聿简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放心,我没事。”
“你这样还没事?那要怎么样才有事?到上山村去出的事,那一定就是周衍卿他们干的咯?青山观景台的项目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盛鼎会拿下,这算是狗急跳墙吗?他们信和也太过分了!可以告他们吗?”
不等陈聿简说话,周衍臻就插嘴进来,笑说:“他们在做这一步的时候,一定想到后果,怎么可能会留下证据,让你来告他们。”
“那就这样算了吗?”
“当然不能,所以我就想着把你叫不回来,这盛鼎少不了一个主事的人。”
陈聿简皱了皱眉,说:“你放心,我伤的不重,等脸上的伤口褪下一点我就回出面,公司有许寅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怎么一样呢。”周衍臻走到了床边,弯身坐在了床边,低眸看着他,眸色微沉,说:“老五,我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陈聿简抿了唇,周衍臻兀自说了下去,“你三哥在昨天晚上十点零四分离开了,到现在还没有人替他办理丧事。”
陈聿简眼眸微动,紧接着便艰难的坐了起来,想要下床,说:“我去。”
“你去什么去?要不是我找人保护你,你现在已经死在山上了。你现在出去,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老五,你不该这么犹豫不决,甚至感情用事,你以前做过的事情,你现在还有资格感情用事吗?”周衍臻的语气不急不缓,明明是一番责备的话,可这语气听起来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程旬旬不怎么听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虽然他怀疑周衍卿,可是从他的话里听起来,怎么听都不像是周衍卿做的。有很多事情仔细想起来,怎么都想不通,她想也许她真的该听听周衍臻说的那个故事,完完整整的听一遍,这样她也许就能把一切都想通了。
“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好像听不懂。”程旬旬看着他们。
陈聿简深深的看了周衍臻一眼,缓缓的躺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侧过了头,冲着程旬旬笑了笑,说:“没什么,四哥是叫我不要心软。我想喝水。”
床头柜上有个保温杯,程旬旬拿过来看了一眼,里面的水是热的,她便到了一小杯出来,喂他。
周衍臻什么都没说,站了一会就无声无息的出去了,啪嗒一声轻轻关上了门。
程旬旬暗暗的松了口气,小声的说:“他怎么会破相?”
陈聿简只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怎么会回来?”
“我以为你生死未卜。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没有报上名字,我以为你被人绑架了,所以就赶了回来。没想到原来是被他救了,早知道这样,我肯定不回来,孙杰现在肯定恨死我了,我放了他鸽子。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
陈聿简看着她,沉默了好半天都没有出声,程旬旬被他看的不自在,咳嗽了一声,说:“我准备跟孙杰结婚了,既然你没事,我明天就回去了。”
他闻声眼眸微动,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好一会,才开口,说:“能不能先留下?”
“什么?”程旬旬看着他。
他抿了抿唇,说:“我现在暂时还不能出面,你能不能先出面帮我管理一下公司,青山观景台的项目,你帮我拿下来,可以吗?”
程旬旬同他对视了半晌。有些犹豫。
陈聿简说:“我可以给孙杰打电话。”
程旬旬默了一会,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小声的问:“你是不是被他威胁了?”
他的眼神暗了暗,“不是,只是信和背后的人太过分了,他们以为这样做,就可以把生意抢走?为了青山观景台的事情,我们付出了很多,我不想就这么输给他们。”
“有许寅啊。”
“能对付周衍卿的,只有你。”陈聿简说的认真。
程旬旬想了想,说:“我考虑一下。”
“谢谢。”
当天程旬旬原本想找个机会让周衍臻给她把那三个男人的故事说完,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吃过晚餐,简小涵就送她回去了。
简小涵把她放在了闹市区,让她自己回去,程旬旬也没说什么,在街上转悠了一会,才准备打车回去,刚走到路边,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驶了过来,停在了她的跟前,随即后座的车窗降下,周衍卿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程旬旬皱了一下眉。
周衍卿说:“上车。”
她本想转身就走,可想到陈聿简身上脸上的伤,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车子行驶了一会,她才侧头看了他一眼,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周衍卿脸上没什么表情,侧过头对上了她的视线,说:“胆子还挺大的。”
此话一出,程旬旬猛地挺直了背脊,瞪圆了眼睛,“你……你一直在跟踪我?”
“我是在保护你。”
“放屁!”
他抽了一张纸巾,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然后用纸巾擦了擦她的嘴巴,不动声色的问:“见过陈聿简了?”
程旬旬不停的躲,却怎么也躲不开他的手,只能任由他用纸巾擦她的嘴巴,擦了两下之后就松开了,“可以回答了。”
程旬旬没说。
“不说就是见过了,准备回爱丁堡了吗?”
“跟你没关系。”
周衍卿点了点头,转而又问:“你相信陈聿简吗?”
“相信。”
“毫不怀疑?你就不怕他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
程旬旬嗤笑一声,说:“事实说明,他并没有骗我,你敢说你不是从我手里抢走唐氏产业的?”
“噢,换句话说就是你相信他跟你说了全部?其中没有漏掉的?”
程旬旬心里其实一直都有这样一个疑问,她抿了抿唇,转开了头,说:“我现在并不好奇我的过去,我无所谓,所以不需要知道的太详细。我已经选择放下过去了,往前看了。”
周衍卿用余光扫了她一眼,淡淡一笑,点了点头,说“那么这几天你就会回爱丁堡吧?”
程旬旬没说话,只侧头看着窗外。
周衍卿把她送回了家,程旬旬下车的时候,他说:“回去吧,别留在这里。”
程旬旬回头看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说:“我回去你不怕我跟孙杰结婚了?”
他勾唇一笑,说:“你们不可能了。”
她皱了一下眉,扬了扬下巴,说:“没关系,我想嫁人还不容易么。”
周衍卿微微一笑,那笑容看着特别自信。仿佛笃定了她没那么容易能嫁人。
程旬旬愤愤然的下了车,用力的甩上了门,头也不回的进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