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荣羡手一僵,似乎没有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他莫不是又想耍赖?不对,他定是害怕被人诟病抛弃疯妻,薄情寡性。
我想了想,会意道,“若是王爷生怕遭人闲话,便将妾身送去城外的玄清观里休养,等过段日子风头过了,对外说妾身不治身亡就是了。”
我十分体谅的替他想好了对策,可赵荣羡却没有半分欣喜。
他脸色一冷,意味不明的反问我,“为了离开本王,你连身份都可以不要了?”
身份哪有全家的安危重要?
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本王的阿欢果然变了……”赵荣羡眼底勾起一抹凌厉,手却无比温柔的抚过我的面庞。
这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
我一时之间不太确定,小心翼翼又问了他一句,“妾身方才所说的,王爷可有意见?”
“没有……”赵荣羡收回了手,然后吩咐杜妈妈端药进来。
这是……答应了?
本来我很怕苦的,可是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四王府了,我便觉得整碗药都甜得像蜂蜜,三口两口就喝了个干干净净。
“王爷,咱们何时动身去玄清观?”喝完了药,我马上兴冲冲地问赵荣羡。
然而下一刻,赵荣羡说出口的话却让我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他‘哐’的一声将药碗搁在旁边的圆桌上,冷然的看着我说,“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去玄清观?”
这是什么意思?他方才明明已经答应了!难不成他反悔了?可他不应该反悔啊!他若是不休了我,怎么迎娶姜棠?
我顿时有些凌乱,“您刚才说您没有意见的。”
“本王是说没有意见,却也没有答应不是么?”他微微挑眉,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行了,好生歇着吧,你伤的不轻,别再想那些无关紧要的。”
骗我跳马车,害我险些搭上性命,如今却说无关紧要!
我胸腔里顿时一阵闷火直涌而上,“赵荣羡,你耍我!”
我抬起手,重重的就朝着他的脸上去。
嘶,我的巴掌扇过去的瞬间,连带着指甲也划过,赵荣羡本来印着伤痕的脸上瞬间被划出几道血口。
他怎么不躲?依着他的性子不是截住我的手,就应当躲开的!老老实实的挨打可不是他赵荣羡的作风。
“你……你怎么不躲?”我颤栗的瞪着他,又惊又恐。
赵荣羡取出一张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渍,眼底里依旧看不出任何怒气,“到底是本王骗娘子跳了马车,娘子生气,本王理当受着。”
“本王的阿欢果然出息了,竟真的不怕死。”没有等我说话,赵荣羡又补了一句,深深看了我一眼,叫我好好养伤,然后吩咐杜妈妈和金玉进屋伺候,自己便走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脑门疼得厉害,浑身都疼,满心的怒火。
我是越来越弄不明白赵荣羡了,他这样耍我,又将我困在身边究竟有什么好处。
接下来的两三日,赵荣羡每日都会过来,但我一句话也没有同他说。
杜妈妈不晓得是赵荣羡骗我跳了马车,见我如此,便又劝我,叫我不要因着自己不舒服就把气儿都撒到赵荣羡的身上,还说什么男人都是要面子的,长此以往下去,夫妻两个容易离心。
我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想到往后因着姜家算计害我全家被流放,甚至害我弟弟损了性命,我就越发烦躁,索性无事的时候,都不让人在屋里伺候。
这两日稍微好转一些了,就自己窝在屋里看书。
“王妃……”我正翻着手里的《食珍录》,杜妈妈又走了进来。
我抬眸看了她一眼,瞬间冷了脸,“杜妈妈倘若又想劝我,就不必说了。”
这些天杜妈妈已经劝了我很多回,如今一听到她说话,我这脑袋就没来由的疼。
“不是啊王妃,老奴是想说……表小姐让王爷给扣了……”杜妈妈诚惶诚恐的朝着外面瞧了一眼,结结巴巴的说道。
不是,好端端的表姐怎么会跑到四王府来,又怎么会让赵荣羡给扣下来?
他莫不是还对表姐有心思?这也不对啊?
我一头雾水,心里更是一紧,忙问杜妈妈,“怎么回事?”
“表小姐听说您受了伤,今日午时带着好些补品来看您,可不知怎的,刚走到门外就让王爷给拦了去,非说是表小姐要谋害您,硬生生把人给扣到了柴房里。还吩咐府里的人都不许告诉您。”杜妈妈越说越恐慌,“老奴寻思这大半日了,表小姐先前还能叫唤几声,如今却半点动静也没有了,老奴怕……”
什么?我一震,又惊又怒,“你……你怎么不早说?”
我表姐要谋害我?这样虚假的理由也亏他赵荣羡能想的出来!我表姐虽然贪慕虚荣,可绝不会害我的!
分明就是赵荣羡故意找茬!这个禽兽,竟已经心狠手辣到了拿人命撒气的境地!暴君!禽兽!混账!
我气得脑仁疼,顾不得身上的伤,瘸着腿就直奔赵荣羡的院子,此刻他正悠闲的坐在案前饮茶。
“赵荣羡,你凭什么把我表姐扣起来!”我冲上去,夺过他手里的茶盏重重的就砸到地板上。
只听‘哐当’一声,那陶瓷杯子摔了个粉碎。
赵荣羡很反常的没有发火,我已经气得险些要咽气儿,赵荣羡却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神情,挥了挥手,示意杜妈妈和屋内伺候的人都下去。
然后一脸淡然的看着我说,“陈青兰要毒害你。”
我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弄得更加怒火中烧,怒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赵荣羡你想害人什么理由编不出来?你拿旁人撒气也就罢了,可陈青兰她到底也是你曾经的枕边人,你怎么能如此丧心病狂……”
赵荣羡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轻轻指了指旁边的食盒,说道,“那些都是陈青兰带来的食物,每一样食物里都下了剧毒,常人吃了没有什么,可若是受了外伤的人吃了下去,就别指望会痊愈了,日子久了,伤口便会腐烂,从外头一直烂到里头。人,自然也就失了性命。”
“你若是不相信,大可请个大夫来查一查,若是信不过旁人,叫你表哥魏敬则来也可以,他不是略懂一些医术么?”我刚想说他骗我,赵荣羡立即又补了一句。
他满面从容,半点也不像是在撒谎。
若是叫表哥来,必然是作不得假的。
可是我表姐为何要害我?纵然我不让她入王府,她也不可能为此害我性命的,她更没有那样的胆量。
我怀疑的看着赵荣羡,立刻反驳他,“赵荣羡,你胡说八道!我表姐有什么理由害我?”
“理由可多了去了。”赵荣羡冷笑了一声,嗓音蓦然森冷,“比如有人拿了王妃之位去唆使她,亦或者是答应了替她的长兄谋个官位。”
“陈青兰是何等心比天高,又是何等急功近利,你该比谁都清楚。”
是的,我表姐相貌出众,又多才多艺,自小便不甘只做一个商户女,因着舅母的祖上曾出过一个皇后,表姐也动了这等心思。这亦是她曾委屈做赵荣羡的小妾,也要嫁入皇室的缘故。
可是不管如何,她亦不可能为了攀龙附凤便要了我的命啊!
我摇摇头,半个字也不愿意相信,“不……不可能?即使陈青兰有心攀附,可她又能攀附谁去?”
赵荣羡眼底的寒冷更甚,冷森森道,“白欢喜,你好好想想,近来你都得罪了谁?依着陈家的往来关系,陈青兰又能攀附到哪般足以让她狗胆包天的人物?”
“魏……魏贵妃……”不,这绝不可能!我表姐怎么能要我的命!赵荣羡定是在故意诱导我,我可真够蠢的,险些就让他给骗了呢。
我摇摇头,嗤笑说,“赵荣羡你休想骗我!我表姐那些补品都不曾送到我嘴边,你又怎知她要害我?你未卜先知呢?”
“娘子忘了,为夫眼下活的是第二回。”赵荣羡悠悠起身,蓦的贴近我耳畔,‘循循善诱’的说,“我聪明的娘子,你好好想想,上辈子坠马的时候你是跟谁去的?是谁替你选了那匹马?伤得躺了七天七夜好不容易活过来,又是谁将你‘照料’得伤口腐烂险些丧命?”
是……是表姐,是……陈青兰……
骑马是她邀我去的,马是她替我选的,坠马之后她愧疚不已,便贴身照料我,可是因着她不懂医术,给我吃错了东西,害得我伤口腐烂,险些就丢了命。
而且,这一切还都是在我帮衬皇后得罪了魏贵妃之后发生的。
我表姐,她竟如此不择手段?她竟想踩着我的命去攀附魏贵妃?
我顿时心乱如麻,恨不得立刻去杀了陈青兰,可是一想到我娘和外祖母,我又犹豫了,我不想因为她让娘和外祖母闹得老死不相往来。
“请王爷把陈青兰放了。”我想了想,冷声对赵荣羡说道。
赵荣羡一怔,似看傻子一般看着我,“白欢喜,善良不是你这样用的。”
“你就当我脑子有病好了。”我现在从里到外都难受到了极致,不想再与他争论什么。
可赵荣羡却不知抽了什么风,不依不饶的,“白欢喜!你以为你放过她,她能悔改?陈青兰这种人唯有死了才不能害人,上辈子我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
话未说完,赵荣羡骤然停住,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眼底里竟是慌乱的……
我亦是一震,他给过她机会?什么意思?
难道是赵荣羡杀了陈青兰?可赵荣羡明明很喜欢她的,他怎么能……
我没记错的话,陈青兰初到四王府时,赵荣羡是很不待见她的,直到我受伤卧床,赵荣羡突然就对她有了兴趣,没两天就纳了她做妾,再没有两天,陈青兰因为争宠死在了赵荣羡新侧妃的手里。
我越想头皮越发麻,腿下更是软得都要站不稳,颤抖着问赵荣羡,“上、上、上辈子,是你杀了陈青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