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对全无兄妹情义的夫妻!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哑娘在他们心里,究竟是什么呢?
而自己,竟然被作为了人质,一个用来压榨哑娘的人质。只要有自己存在的一日,哑娘就不得不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做。
原来,在她刚醒来时,哑娘给了汪氏一只臂钏。当时她是觉得汪氏的态度前倨后恭十分奇怪,没想到原因是这个。
如果自己没有穿越过来,还是那个胆小怯弱的许三春,许金水和汪氏的打算,极有可能会成真。
先是利用许三春的婚事,骗取哑娘的钱财。再将许三春嫁给那个孙员外为妾,获得一笔不菲的彩礼。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哑娘再怎么不愿也没有办法。
到了那个时候,辛辛苦苦养大的许三春被推入那个火坑,哑娘的心里该多么心酸?她一个人,在这个吃人的许家,又该怎么活下去?
而许三春自己,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到了能回报哑娘的年纪了,却入了虎口。她,又该是多么绝望?
只要想想若他们的打算成真,许三春就不能原谅。
哑娘的过去,她也心中存疑。一个普通的、做粗活的奴仆,别说哑了,就算是一个正常人也不可能拥有嵌着猫眼石的精美银匣子。
那朵纯金的花、那细如发丝的花蕊,许三春过目难忘。
但哑娘既然不告诉自己,自有她的道理。哑娘一生未嫁,过得如此悲苦,无论她的过去是什么,许三春都无意窥探。
但,对许金水夫妇二人,许三春深深吸了口气,眼里射出寒光。
你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许三春原先只是打算,在保甲老太太的寿辰上揭穿许兰的真面目而已。但许金水夫妻二人如此无耻,难道,不该为他们的恶毒心思付出代价吗?
想到这里,许三春悄然离开,借着月光轻手轻脚地绕到了正房后面的一间偏房前。
这间偏房因为阳光能照到的缘故,干燥清爽,远比她和哑娘住的那间屋子适合住人。但汪氏哪里舍得?宁愿做库房,也不让她们住,理由是茶叶衣料子这些物件精贵,怕受潮。
许三春只觉得这种理由还如此义正言辞十分操蛋。物件精贵?还比自己亲妹妹都精贵了不成。
不过此刻她倒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坏事。因为那件作为寿礼的插屏,正是放在这间库房里面。
插屏做好之后,汪氏满心欢喜地邀请里正太太和其他几人来看了。与其说是欣赏,不如说是炫耀她有一个好女儿。
里正太太表示很满意想要带走,汪氏以新做好的插屏怕移动坏了为由,要多留在家中几日。
她哪里是担心插屏易坏,无非是女儿做了这么一件扬眉吐气的事情,还不好好享受享受旁人的恭维?
巧的是,许三春有这库房的钥匙,还是许兰亲手给她的。插屏做好后,许兰得意忘形勾了一条丝线,又怕被汪氏发现,便偷偷把钥匙塞给她,让她悄悄来修补好了。
接下来,发生了一连串事情,导致许兰忘了把钥匙收回去。
许三春从腰间拿出钥匙,轻轻开了锁。插屏并不大,只有成年人一只手臂那么高,是摆在桌上供赏玩的物件。
“麻姑献寿”是常见的贺寿图,插屏上的麻姑面容慈和,手中托着一盘水灵灵的仙桃。
许三春唇边出现一抹淡淡的笑意,找到她那天修补过丝线后放在一旁的针线筐子,穿针引线。
室内很暗,但好在月光十分明亮。
许三春抬头看着窗外的两轮明月,默默地在心中感激。好像,月光特别眷顾于她。在她陷入困境时,都是月亮最大最圆的时候。
爬出盐井那天如是,今夜亦如是。
在她的针尖,一抹浅浅的紫色光晕隐没,在黑暗中许三春看得十分清晰。这次,她笃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是什么?
她把绣花针举到窗边看了又看,却只看见银光闪闪的针尖,哪里有什么浅紫色。
许三春收了绣花针,将一切回复原位。这个世界既然已经如此奇异,她也就不再想这抹浅紫色。她的目标,是要顺利化解这场危局。
出了库房,她轻轻将门锁好。锁头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在这暗夜里听起来十分清晰。
许三春身子一僵,连忙闪到库房一侧躲避。过了片刻,没有听见动静,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正在此时,一只大手将她的嘴捂住,有人在她身后低声说:“别怕,是我!”
谁?
许三春的心“咚”地一跳,条件反射地朝着那个手掌狠狠地咬下去,痛得那人连连跳脚,却不敢出声。她趁机转身,看清了背后那个人。
怎么是他?
这深更半夜的,他怎么出现在许家的院子里。
许三春往后退了半步,对方是人高马大的少年,要是硬来只有自己吃亏的份。再说了,她是趁哑娘睡着了才跑出来,要是他嚷嚷起来,自己也没法解释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她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就暴露了。后果不止于此,还会惹来许金水夫妇的怀疑,或许就此限制了她的自由也不一定。
好在,他偷偷翻进院墙,也怕声张开来被当做了小偷。
“你别怕。”只见他甩了甩疼痛的手掌,悄声道:“我专门来找你,是有话跟你说。”
许三春蹙起眉尖,月光下的她皮肤光洁如玉,长睫毛如同小扇子一般,轻轻扇动着他的心。
如果出现的是周小六,她还可以理解。白天的事,想必已经传遍了田台乡,周小六坐不住悄悄来许家碰运气找她,也不是没可能。
可是,为什么会是许明骏?
“我跟你没有话说。”这里离正房近,两人在这里说话,就怕惊动了许家的人。不管他是来做什么,许三春都不打算跟他废话。
许明骏看着她,少年的面容上升起恼怒,随即态度又软了下去,摸出一个天青色荷包放到她面前,“这是你送我的,难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许三春一惊,这荷包上绣着一丛修竹,正是她熟悉的针脚。除了她自己,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