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渊躲在那犄角旮旯里,屏住呼吸等了很久很久,确信没有苍鸮出来对付自己,这才探着脑袋出来。好一番左顾右盼,在渊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哪知一抬头便发现不远处草丛里,某只笑得浑身直颤却死憋着不敢笑出声的蜈蚣胖。
于是乎这件事被当做笑柄,笑得大牢里的狐小步差点喘不过气来。
堂堂蛇君,竟也有这般怕死的窘迫,连一惯冷脸的梓桐都忍不住笑了一下,可想而知其他人……除了对外人不苟言笑的霍庭燎,其他人都笑了。
在渊往那桌子上一坐,双手抱胸,“笑吧!笑吧!等你们笑完了再说。”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怎样呢?
“都别笑了。”楚羽道,“还是来说说这太守府内的具体情况吧!”
听得这话,在渊觉得终于可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了,当即自告奋勇的开口,“这太守府里的情况我也是摸了一遍。”
瞧着墩子还在窃笑,在渊一脚就踹了过去,墩子当下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面上红了红,墩子只得忍住了笑。
在渊继续道,“这太守的确很喜欢这小媳妇,我也就那么远远的见过一眼,比赵月茹更好看一些,也不知这刘敬仁哪儿来的这么好福气,居然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妾。”
说到这儿,狐小步哼哧两声,“你可别乱来,这是良州太守府,不是在睦州。”
“我是这样的人吗?”在渊梗着脖子。
众人齐齐点头。
在渊脸上挂不住,只能无奈的扯了扯唇角,“谁让本君生得俊俏,这些女子都主动送上门呢?”
“说正事!”楚羽揉着眉心。
在渊轻叹一声,“我绕了一圈都没发现异常,但我很肯定这妖气就在后院,具体的实在不好找。妖气弥漫,但是戾气不够,是以不好找到这妖气的根源所在。”
“后院?”楚羽顿了顿,“那你如此狼狈是因为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苍鸮的叫声。”在渊道,“好像就是在那间屋子里,然而我也没敢再靠近。”
“哪间屋子?”梓桐问。
“靠东边花园边上的那一间,从外头看着就觉得有些气派,这亭台楼阁的看着很舒服。”在渊描述着,“也不知这里头是谁住着。”
梓桐深吸一口气。“到时候我去看看。”
“那么,这太守府内的确有妖气,而且跟苍鸮有关。”楚羽总结,“把鸮羽放在门口,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徐绍归来,穿过牢门进来,“这个问题,我已经找到了答案。狱卒说这是李姨娘的意思,小公子刘君玉身子不好,李姨娘说这是失魂所致,她家乡的人都会拿一根鸮羽插在门口招魂。于百姓而言,这鸮惯来有阎王信使之说,但也不知道这李姨娘为何这般突发奇想。”
“她家乡?”楚羽不解,“这么古怪的想法,难不成是冥城来的?”
徐绍摇头。“不知道,反正就是这李姨娘为了自己的儿子,所做的一个决定。太守惯来由着她,所以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狐小步轻嗤,“难怪我们毁了那鸮羽,他就喊打喊杀的,敢情是为了自己的妾室。瞧这副德行约莫是惧内之人,为何这大夫人都没有反应?任由小妾在府中肆意妄为?又是第二个杜夫人?”
这话刚说完,狐小步心下一怔,回头望着楚羽的神色。
楚羽低了低头,没有吭声。
梓桐道,“想来这小妾是有些本事的。”
“但这小妾绝对不是妖。”在渊打包票,“我是亲眼所见的,不是妖。”
“不是妖,那这苍鸮的叫声是从何处来的?”楚羽反问。“这府内一定有古怪。”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动静。
霍庭燎当下幻化成梓桐的模样,梓桐则成了霍庭燎,众人各规格鬼,蛇君和墩子悄无声息的钻进了干草垛里。
来的是刘敬仁,约莫是觉得躲不过去了,所以只好来面对。
楚羽瞧着刘敬仁那副模样,笑得有些凉凉的,“太守大人这是吃完饭过来消消食的?还是说,你亲自来给咱们送饭?我可告诉你,就算来送饭也不可能让我打消找我爹的念头。我爹是在良州丢的,即便告到皇上那儿,我也得据理力争。”
“得得得!”刘敬仁摆摆手,底下人赶紧打开了牢门。
“作甚?”楚羽坐在那里不肯走。
刘敬仁轻叹一声,“还能作甚,自然是让你出来,放你们走。”
楚羽翻个白眼,“你说关进大牢就关进大牢,如今你要放我们走,也得问问我们愿不愿意走。”
“小丫头,我放你走还委屈你了?”刘敬仁自己也是一肚子火,这良州早些年也没这么多事,怎么这两年……他轻叹一声,“你走不走?”
“把我爹还给我,我就走。”楚羽梗着脖子,“否则我不走。”
“你!”刘敬仁愤然,“我上哪给你找个爹?”
“我要我自己的爹!”楚羽死赖着不走。
刘敬仁气得唇角直哆嗦,“走不走?”
“不走!”楚羽哼哼两声,“我也不妨告诉你,霍家跟当朝大将军有些关系。你可以去外头查一查。斛将军对于霍家,那可是恩待有加,你若是以为这样就能打发我,那我只好去找斛将军了。到了京城,这是非黑白可就不是刘太守能说了算的。”
“斛将军?”刘敬仁一下子没了脾气,“你是说大将军府?”
“怎么?”楚羽歪着脑袋看他,“你不信?那你去睦州打听打听,再去京城问问,实在不行我随你去一趟京城,找斛将军当面对质。”
看她说得有理有据,而且脸不红气不喘的,刘敬仁心里有些发慌,这小丫头片子总不至于撒这样的弥天大谎。扯上将军府,那可需要很大的勇气,饶是他刘敬仁也没胆子打着将军府的名义招摇撞骗。
思及此处,刘敬仁赶紧道,“早前不知楚姑娘……”
“我姓楚,可我夫家姓霍。刘太守不知情倒也不怪,只不过如今知道了,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楚羽轻哼两声,“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咱们丢在这儿,刘太守好本事。”
“唉!”刘敬仁一声轻叹,“着实是情非得已,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你们,只好让诸位在这里委屈一下。大家有话还是出去说吧!”
楚羽回头看了霍庭燎一眼,他微微点了头。她这才起身往外走,一脸的老大不情愿。
好不容易把楚羽这尊大佛给请出了大牢,刘敬仁这头让人好吃好喝的待着,那头直接派了心腹去查有关于霍家的背景。
他只知道楚风行是个仵作,倒真的不知晓这楚风行的女婿是霍庭燎,更不知晓这霍家与京城大将军府,还有这样一层亲密的关系。
睦州的事情,当初闹得人尽皆知,想查出来也不难,但是京城的事情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得到确切的答案。但目前他不敢轻举妄动,免得到时候真的怠慢了贵客,来日真当要死了。
吃着接风宴,楚羽的心里头并不太平,这刘太守突然把他们都弄出来,恐怕是做好了某些准备吧!
事实上,刘敬仁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寻思着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去无明县。
横竖那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到时候也免得他们亲自动手,说起来也不算是死在他手上,是他们这些人自己要进去送死的,与他没有关系。
来日东平郡问起来,他也有个交代。
可现在听到楚羽提及了大将军府,他便有些犹豫了。
如果得罪了大将军府,他的下场会很惨烈。
吃完饭,刘敬仁让人带着楚羽他们去厢房歇着,横竖现在天色都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儿睡醒了再说。楚羽也没有咄咄逼人,暂时应允下来好好歇一晚再说。
即便如此,众人也没歇着。
楚羽借着四处走走的由头,领着梓桐绕着太守府走,美其名曰看看风景。不过刘敬仁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头应允了,那头就让人跟着楚羽她们,免得她们迷了路。
大家各玩各的心眼。
太守府里的风景倒是不错,每个有钱人家的家里都会有池。要么就是人工湖,九曲廊桥是少不得的。站在廊桥之上,冷风习习,楚羽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
却见不远处的亭子里有人影,入秋之后的天气是越发寒凉,怎么还有人坐在亭子里吹冷风呢?
“霍夫人。”孙师爷快速上前,“那是大夫人。”
“就是太守夫人?”楚羽问。
孙师爷颔首,“是!”
“那我去打声招呼。”楚羽又不认生,是以不顾孙师爷的阻挠,抬步就去了亭子。
梓桐拦着孙师爷,不让他轻易靠近。
进了亭子,楚羽便被碧儿拦下。
碧儿上下打量着楚羽,见着是生面孔,便提高了警惕,“你是什么人?夫人在此。不许造次。”
黄秋娘回头望着楚羽,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借着案上昏黄的烛光,她眯了眯眼睛,没有吭声。
“我叫楚羽,是这府上的客人。方才听得孙师爷说夫人在此,特意过来拜见。既然夫人不方便,那楚羽告退!”楚羽行了礼。
“你是这府上的客人?”黄秋娘问。
楚羽颔首,抿唇浅笑,“是!”
“接风宴就是为了你们几个吧?”黄秋娘端起杯盏。
楚羽点头,“对!”
“碧儿,让她过来。”她一声令下,碧儿自然让开了路,放了楚羽一人过去。孙师爷和梓桐则在亭子的外头待着,被婢女们拦了下来。
楚羽上前,“此处寒凉。夫人衣衫单薄,不怕受凉吗?”
黄秋娘凉飕飕的望着她,“你管得太多。”
闻言,楚羽一愣,她可是好意,绝对没有半点旁的心思,怎么这人这样不好讲话。楚羽估计怨妇都不太好说话,只得继续笑道,“夫人一人独酌岂非无趣?”
“那你有本事把刘太守给我请来。”黄秋娘斜睨她一眼,“若是没有,就别说废话。”
楚羽先是觉得有些气恼,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人好生有趣。同样是大夫人,可这黄秋娘就比她的姨娘胡娟要凌厉得多,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都是直接果断。
便是这样一个人,楚羽想不明白怎么会任由妾室在府中横行无忌?
正想着。便有一身影走了过来。
瞧这身段瞧这仪态,端庄贤淑,浅笑盈盈。烛光里,年轻漂亮,温婉如大家闺秀。这么一看,黄秋娘便显得黯淡无光。想来这便是刘敬仁的妾室——李然,真当如在渊所言,天姿国色,貌美如花。
黄秋娘素颜坐在那里,愈发显得李然美若天仙。
“姐姐原来在这。”李然行了礼。
黄秋娘放下手中杯盏,不冷不热的看了她一眼,“有事去找老爷,别来找我,我没空。”
许是习惯了黄秋娘的冷漠,李然笑了笑,“老爷今儿的头风犯了,而我这厢还得去照顾君玉,实在抽不出身来,所以想请姐姐过去一趟。”
“他不舒服会自己来找我,不必你走一趟。”黄秋娘冷了面色,“说完了吗?”
李然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尤其是有楚羽等外人在前,她一副欲哭无泪之态,勉强的笑着,“说完了。”
“说完了还不走,留在这里想陪我喝酒吗?”黄秋娘拿起桌案上的另一个杯盏,倒上酒,“要么喝要么滚,你自己选。”
李然红了眼睛,“那姐姐好生喝着。我先、先走了。”
语罢,李然抹着眼睛离开,约莫是哭了。
瞧着桌案上的两杯酒,黄秋娘刚要把酒都喝了,却被楚羽拦下来,“既然你想请人喝酒,为什么不请我喝酒呢?我的酒量可好着呢!”
“这酒易醉。”她道。
楚羽笑了笑,端起杯盏一饮而尽。说实在的,早在她嫁给霍庭燎之前,她的酒量一直不太好,可自从幽冥血出现,她这酒量几乎可以用登峰造极来形容。
不留人客栈里,她千杯不醉,胜过了在渊和掌柜的。
黄秋娘凝眸瞧着楚羽,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的异常。这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顾自继续喝着,“想要喝酒,让底下人备着就是,不必与我争酒喝。”
楚羽却喜欢抬杠,“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有人陪着才痛快。你一惯这么冷冷冰冰的,有什么好?别人瞧着你害怕,你看着别人又觉得烦躁。”
“你懂什么?”黄秋娘冷眼看她。复而瞧了一眼探头探脑的孙师爷,黄秋娘眸光狠戾,“给我滚远点!滚!听到没有,给我滚!”
孙师爷吓得连退数步,“夫人?”
“滚!”黄秋娘直接将杯盏砸向他。
孙师爷险些被砸中,当即屁滚尿流的跑开。
“你就不怕他向太守大人告状吗?”楚羽问。
黄秋娘起身,眉目间怒意未褪。“告状怕什么?有本事就告,让他休了我最好。”语罢,她拂袖而去。
梓桐不解,“这人好生奇怪,脾气还不小。”
“自己的夫君一直守着小妾,对自己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换做是我也会变成这样。易怒暴躁而不安,看在眼里却无力挣扎,无法更改。”楚羽抿唇,“这般想着,倒也是可怜。”
“也有她的自身原因吧?”梓桐道。
楚羽撇撇嘴,“每一对夫妻都有自己的相处之道,当中的故事又有几人知晓!”嘬了一下嘴,楚羽突然笑道,“这酒还挺好喝的。”
梓桐愣了愣。“夫人还是少喝一些,免得公子担心。”
“放心,就是尝一口而已,叫掌柜的给喂坏了。”楚羽笑了笑,又偷偷喝了一杯酒,“回去别告诉你家公子。”不然今晚得受训了。
梓桐无奈的蹙眉。
黄秋娘放慢了脚步,站在黑暗中良久没有动。
碧儿退开了身边的奴才们,缓步上前,“夫人?”
“我控制不住自己,你说我该如何是好?”黄秋娘苦笑,“我是不是该走了。”
“夫人切莫如此思想,你要想想大公子,他还小。”碧儿宽慰,“大公子还需要你,夫人可千万不能这样想。咱们的日子还长。何况大人也是念着你的,只是……”
黄秋娘轻叹一声,“罢了,不说这些,我去看看景山。”
刘景山是刘家的大儿子,只不过外头人都在说,这刘景山并非刘敬仁亲生,所以府中之人对于这个大公子都不怎么热忱。然则刘敬仁对于这个孩子倒也还算宽容,不管他闯下什么祸事,都不怎么责罚。
许是看在大夫人的面上,刘景山在刘家好吃好喝的待着,倒也没怎么吃过亏,只是少了应有的尊重。
而这孩子也是叛逆,时常惹出点祸来,七八岁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前阵子还刚刚把西边那墙都给拆了。说是要弄个狗洞,结果险些砸到人。
为这事,刘景山被母亲罚跪在祠堂里两天,最后还是刘敬仁把他给带回来的。
黄秋娘推开孩子的房门,吓得刘景山赶紧把东西给藏起来,面色微怔的望着自己的母亲,“娘,你怎么过来了?”
“你藏了什么东西?”黄秋娘冷了眉目。
刘景山急忙赔笑,“没什么,就是先生白日里教授的东西,儿子还不太会,所以现在在温习功课。”他笑嘻嘻的凑上来,“娘,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你吗?”黄秋娘问。
刘景山急忙端茶递水,“娘坐!”
瞧着自己渐渐长大的儿子。黄秋娘的脸上并没有预想中的高兴,“时间过得太快了,实在是太快。”她抚过儿子的脸,“我嫁给你爹快十年了。”
她顿了顿,心事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景山,不要在顽皮闹性子了,这刘家以后还得靠你,你懂吗?”
刘景山不解,“娘,不还有你吗?再说了,如今外头的人都在说,我不是爹娘生的,所以……”
“你是不是你爹生的,你爹自己心里清楚。”黄秋娘冷了面色。“以后别听他们胡说,爹永远是你爹,娘倒是有可能不是你娘。”
“娘?”刘景山一愣,“你今儿是怎么了?”
“遇见了一些人,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顾自低语,许是意识到自己走神了,黄秋娘又抬头望着自己的儿子,难得挤出一个微笑,“景山会永远记得我吧?”
刘景山点头,“我当然会记得娘,这府里除了娘,其他人都瞧不起我。”
“心里少一点怨恨,多一点温暖。”黄秋娘将手搭在儿子的肩头,脸上的笑靥渐渐的散去,“人不该有太多的戾气,应该活得阳光一些快乐一些。景山,娘不希望你活成了那个人的样子。”
刘景山没听明白,“娘?”
“好了,早点歇着吧!”黄秋娘起身,“娘今儿喝得有些多,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的,你莫放在心上。娘走了,你好好的休息,别再惹祸知道吗?”
刘景山行礼,“儿子知道!”
黄秋娘瞧了一眼那床底,轻叹着出门。
等着黄秋娘出门,刘景山赶紧把房门合上,“大黄。”
他一声喊,一只大黄狗便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大袋子的东西。
“真乖!”刘景山笑呵呵的打开袋子。“等我把这风筝做好了,我就带你飞上天去。人要是能长翅膀飞起来,定然是很有趣的事。娘肯定不会答应我的,所以咱们就自己弄。”
大黄低低的叫了一声,趴在那里眨着眼睛,极是无奈的望着这不怕死的少年人,心头暗忖:上回摔得狗啃泥,差点摔断腿,怎么又来了?
少年人,初生牛犊不怕虎。
就好比某个被留在客栈的人,这会吃饱喝足,趁着天黑开始在太守府外头转悠的。
楚英比划了一阵,心头直犯嘀咕,这太守府的墙可真高啊!爬上去倒也不难,难的是怎么下来?这么高跳下去肯定得摔个半死,弄不好得摔残废。
一想起以后得在木轮车上过日子,他便心生惬意,不敢去攀爬。
好在楚羽料到天一夜,楚英会出来惹事,赶紧让梓桐去找人了,这才在墙根底下把楚英给截住。
乍见是梓桐亲自出来找,楚英笑嘻嘻的望着她,“梓桐姑娘,我猜你会出来找我,果然教我猜中了。”他上前一步,可梓桐却掉头就走。
“诶,你去哪?”楚英慌忙跟着,“我们不进太守府吗?”
“你进去干什么?”梓桐冷着脸,“送你回客栈,在客栈好生待着。”
楚英坏坏的笑着,“那你陪着我?”
梓桐凝眉,“你再说一遍!”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楚英一拍胸脯,“我可是正人君子,不干那种调戏良家妇女的事儿。我就是觉得你们都在太守府里待着,我一个人在外头不为我爹尽一份心力,我心里不安呢!”
轻嗤一声,梓桐继续往前走,“少废话,你现在马上回客栈去,若有什么事,我们会通知你。”
“小羽这丫头也是,怎么让梓桐姑娘当个跑腿的呢?”楚英轻叹一声,装模作样的凝起眉头,“改日我一定好好的说说她,这丫头疯惯了,头一回当富贵人家的夫人,难免得意忘形。”
梓桐顿住脚步,回头望着他。
楚英一怔,当即扳直了身子,“你是觉得我讲得有道理?还是觉得,我这人其实长得也挺好看的对不对?毕竟我跟小羽是同父同母,霍庭燎能看中她,想来你们霍家的眼光都差不离。”
“少跟我贫嘴!”梓桐冷了音色,“你再敢胡言乱语,别怪我把你绑起来,到时候弄伤了可别怪我。”
“不怪不怪,打是亲骂是爱。”楚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梓桐一愣,“你!”
楚英撒腿就跑,“我马上回客栈。”
梓桐愤然。这流氓痞子嘴里没有半句好话,真是欠揍得很。可她还是得亲眼看着楚英回去,给掌柜的留了一些银子付房费。剩下的,梓桐交给了楚英。
“夫人说了,房费和饭钱都给付了,你若是觉得饿了困了就回这客栈来。这些银子是给你打发时间用的,你最好别惹是生非。这是良州不是东平郡,就算你打着霍家的名号也不会有人理你,你明白吗?”梓桐将一袋碎银放在桌案上。
“银子是个好东西。”楚英笑嘻嘻的望着她,“你放心,从今儿起我不会胡来,我会好好的攒一笔银子。”
梓桐蹙眉瞧了他一眼,抬步就往外走。
“诶!”楚英忙道。
梓桐回头看他,“还有事?”
想了想,楚英笑着问,“你下次什么时候过来?或者我去找你?”
“你待在这里不许离开。”梓桐深吸一口气,“有什么事我会来通知你的。”话虽然这样说,可她巴不得这辈子都别再跟楚英打交道。
这楚英如今眼神不太对,看她的时候总让她觉得心里发毛,脊背发凉。
“那我等你!”楚英托腮望她,朝她抛了一记眼神,“我会好好的攒钱,娶媳妇。”
他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梓桐险些绊倒在门口,最后黑着脸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开。这楚英是不是脑子坏了?简直有毛病。
楚英打量着桌案上的银两,心想着光靠嘴皮子可不行,还是得弄点实际行动才好。女人虽然耳根子软,可梓桐不是寻常女子,他得拿出点诚意才行。
“爹啊,不管你死没死,你都得保佑儿子,这会给你弄个儿媳妇回去。”楚英把玩着桌案上的银子,坏坏的笑着。
门外,白姬笑得凉凉的。
她刚从外头回来,发现这帮人来了良州,还想着从楚英下手,借此乱了楚家。然则现在她突然改了主意,活了千年却无法白日飞升,这日子过得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如果能找件事来打发时间,或者能让楚羽痛苦,那就更好了。
“梓桐?”白姬笑着,“一惯以来这死丫头一直都碍手碍脚的,连同她那死鬼弟弟一起跟我作对,那今儿……我白姬大人大量不予计较,反而给你一个如意郎君。让你再尝一尝肝肠寸断的滋味。”
看着别人痛苦,就是她白姬最乐于见成之事。
梓桐回到太守府的时候,楚羽和霍庭燎已经睡下,她便上了房梁靠着,却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了。想起了楚英那一句:攒钱娶媳妇,左肩下方的位置突然疼得厉害。
还以为忘了,没想到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怀里还藏着那一枚断成两截的木簪子,十分简单的木簪子,几乎没什么雕饰。她自己都忘了这是多少年前的事,刻意的不去想。然则因为一句话,顷刻间全部涌上心头。
瞧着掌心的断簪,梓桐微微红了眼眶。
往事历历在目,原来从未忘记过。
“你还没明白吗?我不是凡人,我是异类。”
“那又怎样,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为何不能在一起?两情相悦之事,为何非要弄得这么复杂?”
“你怎么就懂呢?”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不懂的是你!即便你是异类又怎样,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梓桐!”
滚烫的东西突然落在了手背上,梓桐慌忙醒过神来,擦去脸上的泪痕。收好木簪子,她已经多少年不曾想过这件事了?在年复一年的麻木中,将他埋在记忆深处。
这世上,终究是人妖殊途,不可逾越。
长长吐出一口气,她闭上眼眸,脑子里却再也静不下来,一会是他欢喜的容脸,一会是他临死前的惨状。一幕幕掠过眼前,心疼得无以复加。
所有的冷漠只是伪装,因为害怕再受伤。
夜里的时候,太守府安静得很,在渊竖起耳朵听,也没有再听到所谓的苍鸮之声。他想着,难道当日是自己听错了?
白日里他才知道那是小公子刘君玉的房间,一个才刚满一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跟苍鸮有什么接触?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然而第二天起来,狐小步却是急急忙忙的回来。
楚羽和霍庭燎正在吃早饭,他却一下子扑到了桌案上,“快都别吃了,我觉得咱们这儿是被苍鸮给盯上了。昨天夜里门口那匾额上,不知何时被人插了两根鸮羽。”
狐小步气喘吁吁,“我可看清楚了,这次的鸮羽和上次的截然不同。更可怕的是,诅咒实现了,刘家的小公子已经出事了。”
楚羽骇然,“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