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一脸无奈颓然,低头转身离去。像是早已看透了生死,然则不过是听天由命,身不由己罢了。
那大夫见病人出门,这才叹着气起身,“连胞腹尚且不能,拿什么银子看病抓药。穷人命贱,最好就是一辈子都别生病。不然非把一家子都拖累了不可。…”声音渐去渐远,后面的话陆如雪并没有听到。
她虽未诊脉,只观那病人面色,也知这大夫所言非虚。不过这倒是给陆如雪提了个醒,心中一喜,她知道要如何为父亲赚取官声了。
见采月已提着包好的药材过来,便招呼她上了马车。吩咐陆峰带了银票去伢行,她要买一间铺面,开间医馆。
“小姐这是打算为人看病吗?别说三夫人,就是三老爷那里,也是万万不会准的。”采月跟着陆如雪久了,就算小姐并未言明,她也能猜出三分来。
“等回去再和你说。”陆如雪脑海里的计划刚成形,还有些细节需要仔细斟酌,所以只想一个人静思,不愿人打扰。
采月有些心急,可却不敢打扰小姐,只得小声叮嘱陆峰,铺面先寻着,别急着买下,这事等回府后,还是得再劝劝小姐。
陆峰点了点头,他也觉得小姐这个决定,有些莽撞了。
一路无话,回府后直等到用过晚膳,采月将采莲几个遣了出去,这才得了机会进言。
“我开医馆不为兜售药材,只为了能为人免费看诊。顺便为父兄搏个名声,挽回前几任望平知县,在百姓心目中的不良印象。”
“毕竟我手中无人懂此行当,药材进货又不同一般的商货。且就算给人看诊,以我一己之力,也绝难成事。这事还需要各药铺医馆的大夫,鼎力相助。”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若不许些好处,这些人又怎肯甘心为父亲所用。可若许了好处,又非长远之计。此事还需容我再仔细想想。”
采月见小姐根本没听进她的话,心中更为不安,“小姐,广宁卫紧临北平府,若因您一时行善,而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即便是事出有因,必然也会第一时间惊动燕王府。还请小姐三思而行。”
提起燕王府,陆如雪也不得不有所顾忌,毕竟未来的几十年,她都要在那里生活。如今尚未入府,那燕王妃就已对自己有所不满,若真传出什么事端来,只怕穆玄阳夹在中间更加的难做。
“嗯,你先退下吧!”小姐虽未改初衷,可听其音会仔细斟酌。以小姐的聪慧,必然会想出稳妥之计。采月这才松了口气,依令退了出去。
不只是四采,凡在陆如雪身边伺候的奴才,久而久之都会对她产生一种盲目的信赖。这也是弱者依附于强者的一种本能。
陆如雪几乎一夜未眠,勉强算是想了个办法。其实现世的陆如雪,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算不得聪明。
比起古代女人来,唯一不同的就是见识多些,这才给人感觉有些特别。可实则遇到事情,也还是循着凡人的想法而为。
 用了早膳,推说昨晚睡的不安,便先回了自己的院子。云氏拜访过常府后,也开始接帖迎客。若非不得已,倒也不需要女儿,一一出来见客。
“去请三少爷过来。”这事儿她一个人还真办不成,若是天天出府,别说母亲,就是父亲那里也不会应允。所以唯一能帮她的,就只有兄长陆崇宇。
“妹妹今儿是怎么了?一早便命人来请,可是又得了什么稀罕物件儿?”
虽说陆崇宇天天都能见到妹妹,可不知怎的,竟与陆崇武生出同感,总觉得心里重要的东西,被窥视着而惴惴不安。所以为了掩饰,见了妹妹便先开口打趣,怕妹妹看出什么。
陆如雪心里有事,感观自然不如常时。命采月俸茶,这才开口相求。
“不行!”还没等陆如雪将意思言明,陆崇宇便一口回绝。
“兄长莫急,先听妹妹把话讲完可好?”陆如雪撇了撇嘴,暗自吐槽道,“这男人都一个样儿,遇事先不论孰是孰非,但凡和女人有关,就先反对。说的好听点儿,叫‘保护意识’。说的难听点儿,就是‘大男子主义。’”
若是换了别的事,陆崇宇许会妥协,唯有让妹妹出门为人看诊一事,没得商量。这也是当初祖父允妹妹习医的条件,他不想看妹妹受罚,甚或被人非议。
可看着妹妹态度坚持,又不忍拂袖而去,只得沉了面色坐着静听。
“以兄长的名义,置间铺面用作医馆,免费为望平县的百姓看诊。为的是借兄长之名,以正父亲官声。”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人在生病时,最为脆弱。若是有人于此时,送上一份关心,添上一份温暖,必然能让人铭记于心。”
“妹妹觉得,这样可以让望平县的百姓相信,父亲与那前几任知县不同,是个为民请命,造福乡邻的清官。”
陆如雪话尚未尽,陆崇宇已欲出言打断,陆如雪便起身拉了兄长的衣袖,求他将话听完。
“虽说看诊用不上几个钱,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在咱们眼中寥寥无畏的几文钱,却可抵百姓人家一日甚至数日的饭食钱。”
有钱人以钱生钱,没有钱的人则是能省则省,不过是生活常态而已。
“妹妹想办一个‘斗医会’,易容乔装与望平县的大夫,争一技长短。既然是斗医,总要有个彩头,那些人才会上勾。赢者,便将那医馆相赠,输者每个月为医馆免费义诊五日。”
陆如雪命陆峰去打听过,因望平只是个下等县城,所以没有医馆,只有药铺。那些在药铺里坐诊的大夫,医术可算不得高明,且收入微薄,若是以一间铺面为利相诱,陆如雪相信,这些人必然会应赌而来。
这样陆如雪即可不必亲力亲为,也能将事情办妥。
妹妹计划如此周详,陆崇宇又怎可能不动心。可一想到,妹妹要为此事抛头露面,与人争斗。哪怕只是较技,心中仍是百般的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