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垫是不是很舒服？”，

随着一个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响起六芒星上的三个人都有些惊奇，不过很快便察觉声音从哪里发出，正是被何君坐在屁股下的郑炎，

何君惊奇之余也充满了疑惑，这小子现在本不该醒来，自己明明下了咒，

郑炎艰难坐起，精神勉强恢复了一半精元也差不多，关键真元几乎消耗一空，只有最后的小还丹还在气海里浮沉，颜色很暗淡，身体各处传来的困乏酸痛感觉比被章晃他们消耗掉全部精元还来的严重；其实神魂回到身体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有一会儿，一直没有声张是想听听这三个家伙能说些什么，听了半天多是谈论他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再就是确定了自己作为祭品的身份。

何君仔细端详着郑炎奇怪问道“感觉怎么样？”，

郑炎没好气道“也就是我打不过你，要不现在一定把你们通通杀了，你是怎么把我弄到这儿的？打算用炼妖台里的人做什么？”，

何君饶有兴趣的想了想笑着说道“你的精神力为什么变化这么大？我竟然捕捉不到，是因为神魂发生了质变吗？”，

看郑炎完全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只得又说道“放心吧，抢你过来的时候没忍心杀你那个侍女，只是让她睡到这边结束，至于你那两位红颜知己更不需要你担心，时代需要她们，额，确切说上面需要她们，我无权做什么也不想节外生枝，你到底感觉怎么样？我是说神魂方面，真的发生质变了吗？”，

郑炎示意何君把被他挂在手腕上的压岁钱还给自己，何君断然拒绝，

“你说要拿我做为开启下面最后一层的祭品，哦，你说的是使用开启咒术所需要消耗的道具，是吧？下面不是还有两层吗？一个我恐怕不够吧？”，

何君很想解开心中的疑惑，捕捉不到这个年轻人的精神波动就无法读出他的所思所想，现在的波动比原来快了实在太多而且更复杂，好像有千百个人的精神在活动，一团乱麻毫无规律可言，可他偏偏又看起来很清醒，这种情况还从来没遇见过，只是这个年轻人显然已经完全不信任自己，也就不会再毫无保留地和自己聊天，唉，失去旁人对自己的信任还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第二层已经开启了，每次随着开启程度不同所需要的祭品数量和品质都不相同，以往要么只开启祝人殿要么只开启炼妖殿，当然在此之前要把天咸殿先开启一部分，之前咱们在炼妖殿我借用你六成精元你自己又用去一成精血，另一边祝人殿的守卫也用了一个道具差不多这个量的精元，两厢加起来除了完全开启两殿的试炼入口顺带着也开启了天咸殿后殿第一层，也为开启第二层做好了几乎所有准备，嗯，你们俩的精元之充沛应该算世所罕见。除了你们俩我们还有五个，之前开启这座地宫也就是天咸殿那一部分用了一个，还剩下四个，不过他们比你们俩要稍微差一些”，

听着眼前这个人娓娓道来，明明是很残忍的事但在他的述说中好像就只是一件普普通通本职之内的小事，郑炎自然又是一阵火大，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忍一忍观察一下，

“他们都是谁？是不是用过就可以放我们了？”，

何君似乎兴致很浓，挥手只见六芒星六个角的六具棺椁里各升起一个人，三男三女，都是十八九二十多岁的年纪，有两人郑炎还认识，烈火宫的周平芜和璋华书院遇到的怀钰，裴朗如出现难道是来找怀钰的？等等，另外两个女子好像也在哪见过，是云科的那两个杀手！那对姐妹花，太暴殄天物了吧？这可都是八分以上的姿色，郑炎很是有些怜香惜玉。

“你们七个分别对应七曜，你自然是阳，这个叫怀钰的玉兔精是阴，这个叫百暗的是金，周平芜是木，罗青凉是水，罗红凉是火，可惜了一对水火孪生姐妹花，我曾经有一次得到过这么一对儿宠姬，那滋味...真是绝了...”。

眼见三个听众都是神色厌烦何君也不以为意，嘀咕了一句无趣又继续说道“最后一个土，石凡殊，就是那个开启祝人殿精元之旺盛和你有一拼的家伙，不过现在看来显然要比你差不少，你的潜力我现在竟然有些看不透了，奇哉怪哉”，

郑炎大致猜出今天可能不会有余地了，要不他们这七人也不会一起被安置到这里，这明显也是一个祭坛，想到之前在无界里那个“年轻人”说的，估计他们这七人神魂最后的归宿就是那里，只是又要回去吗？自己的身体他们到底会如何处置？那些自己从无界里带出来的神魂们到底跑哪了？难道就这么短的时间在何君好无所觉的情况下已经轮回了？反正郑炎现在已经没什么好忧心的了，关键再如何忧心也无济于事。

“别胡思乱想了，你们七人自然是要用来开启最后一层，需要你们的神魂来作为发动咒术的条件，这样你们和我们就都能解脱了，至于舍不下还在莽荒世界历练的你那两位小美人儿也大可不必太过纠结，等她们俩出来的时候或许已经把你忘得差不多了，时间这东西呀，最磨人”。

郑炎激荡的心绪渐渐平缓，这才注意到彩衣少女一直盯着自己猛瞧，难道也是和何君一样的巫师？不应该呀，这个少女看起来好像很真实，真实的青春洋溢，怎么会是那种活了上万年的巫婆！

“巫蝶，你不是喜欢风流俊雅张扬多才的男人吗？”，

何君很是有些纳闷地问道，显然也注意到了少女的情态，

郑炎很无语，难道自己不是吗？连边都不沾吗？

被叫做巫蝶的少女很不客气地瞪了何君一眼，没好气道“等你用完他就归我，白登还是那么没出息做不了主，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一旁的白登把视线从郑炎身上挪开看向头顶的山洞，何君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坏笑，“这可是你说的，嗯，让我想想...你这副身体不错呀，不说修短合度美艳照人，就是内里也是生机勃勃顺畅天成，记得好像就是仙人们才能有的污垢琉璃吧？关键蕴藏着不少天地造化，只要假以时日修行不惰想必很快就能恢复原先的道行，突破也会顺理成章，正巧我这位小兄弟也不差，你们俩不如行一次房，好歹留个种，否则太可惜了”。

巫蝶水灵灵的大眼睛在郑炎和何君之间来回撺梭，尤其多仔细打量了郑炎几眼，郑炎还在仔细感知体内或者神魂上那些人的踪迹，没工夫理会何君的无聊，

“不行，这家伙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以后还要作为巫喜的身体，到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太膈应人了，换个别的”，

巫蝶纠结了一番后断然拒绝，

郑炎没什么感觉，一个活了上万年的老巫婆也不是自己的菜，即使身体年轻也很怪，忽然注意到一个年轻人正从通往上面的台阶走下来，等年轻人走到近前才认出这不就是一直被安放在后殿的那副身体吗？等等，为什么感觉和在无界里与自己交谈的那个年轻人一样？其他三人也都是满脸震惊。

“何君，白登，巫蝶，别来无恙”，是郑炎听不懂的语言。

随着年轻人开口，郑炎注意到六芒星石台上的三个人身子都是微微一震，接着似乎是下意识都缓缓站起，白登最先出声，只是声音沙哑，和之前郑炎刚开口时一般无二，

“姬方大人，你...一直都活着吗？”，这次能听懂了。

姬方？郑炎有些狐疑地看向一旁神情复杂的何君，何君一无所觉，

只见被称作姬方的“年轻人”似乎笑了笑，走到石台边抚摸着上面的符纹神情充满了感慨，

“算是一直死着吧，你们也不要太纠结，巫族有很多秘密，连我也不是都了解，这一万年里虽然死着不过也听了不少关于你们的事，不过还是想问出那个困扰了我一万年的疑惑，何君，当时为什么要反叛我们？”，

何君已经恢复过来，迟疑了片刻轻笑道“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你们太无能，生生把一个强盛可以比肩天界的国家自断手脚，到头来不光是巫师，连人类和世间其他生灵也都只能匍匐在那些家伙脚下，崇拜敬畏，呵呵，人家只是用或悲悯或冷漠的眼神俯瞰着，什么天灾人祸，有个家伙总结的很恰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你们导致了这一切...”，

眼看何君越说越激动，姬方抬手打住，这才认真看向何君，打量了片刻疑惑问道“按道理你在自己身上使用了不死咒即使有这番思想也不该有相应的情绪，我们都知道使用那个咒术就相当于阉割掉了自己的情感，可我看你刚才的样子不像作伪...”，

何君微笑继而狂笑，直到力竭才得意说道“不死咒？我早就改进过了，不过到现在也只是能稍微保留一些情感，再给我几年时间我一定创造出真正的不死咒”，

姬方点头，“你一直都惊才绝艳，你鼓动最后的巫师们使用不死咒自闭于各地天守就是为了这个研究？”，

何君笑道“不错，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我只有获得尽可能多的研究对象，额，我叫他们为‘样本’，样本越多我的成功机会就越大，我还去外面找了不少天才们和我一起探究，我没那么自信只凭自己一人之力完成，怎么样？既然你现在也到了这种活死人境地就不想真正活过来？”，

姬方笑着摇头，想了想又问道“这么多年你不断吸引一些惊才绝艳的年轻人进来历练就是为了培养能帮助你一起研究的人才？嗯，你能去外面，开启这里还需要祭品，想来也没少鼓动外面的人主动送祭品送人才进来吧？”，

说着似不经意看了郑炎一眼，郑炎忽然有些莫名的阴郁，

何君不管一旁白登和巫蝶难以置信的神情笑着说道“这是自然，实在是这里的吸引力太大，长生的吸引力太大，连上面那些家伙也是春心萌动，所以这一切早已经不是只有我在主导，更不缺推波助澜的人，每次开启都会是一场修行界的盛宴，不过他们一直想把事情缩小到他们自以为能控制的范围，也害怕觊觎的人多了争端剧烈从而导致这番事业被彻底破坏，这种类似的情况在慢慢历史长河里实在发生过太多次，谁说人们往往不能吸取教训，我看是事发了才去寻找相匹配的旧事来印证这个无聊的论断...”，

眼看何君又要说个没完姬方不得不再次打住断他的慷慨激昂，

“你最终的目的还是恢复巫族的盛世去比肩甚至超越天人吗？”，

何君本有些不爽的神情渐渐沉郁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摇头说道“已经不可能了，巫族不可能再回到当初，世界始终滚滚向前，已经有很大一部分人认同的信仰不再是基于敬畏和崇拜，而是自我归属，由他我到自我是不可逆的，要想可逆就必须关闭人的某些心窍，可谁能做到？把所有未开启心窍的人都毁灭吗？记得有个叫太素的组织，他们希望人类能保留浑沦，只是保留而不是全部浑沦，这就很明智，所以我从来不认同巫墨他们的坚持，我现在只想知道生命的极限和天道的极限，大道又能被具化成些什么”。

姬方点了点头，“那好，我不干涉你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似乎你的不死法只差最后轮回一步了吧？”，

何君闻言一怔，深深看了一眼姬方才笑着说道“不愧是我们的大巫师，确实，我只要完成对之前下的那个不死咒的剥离再挣脱出这副肉身就可以进入轮回，那所谓的地府也不能消除我的记忆，到时候经过黄泉的洗炼后我就可以重生”，

姬方笑道“是啊，到那个时候你的神魂已经超脱天道的束缚不死不灭，只要通过轮回更换身体就可以，感情和欲望也会经过鲜活身体的浸染渐渐复苏，没想到这门手段还是被你弄出来了”，

白登和巫蝶此时已经不只是难以置信，更多的是震惊和畏惧，郑炎觉得姬方说的那个手段在一万年前的巫族内部应该是被特别反对或者就是明确禁止的巫术，那个时候如果没有轮回和转世投胎那这种行为就是夺舍，现在其实也一样，

一个人在母亲肚子里孕育的时候其神魂也在孕育，所谓的投胎其实并不是一个人完整的魂魄，还需要结合父母给予的那两部分魂灵，然后随着身体一起孕育，最终才是一副契合身体的完整神魂，父母给予的那两部分据说决定了很多东西，如果用这种法子重生那还是人家这对父母的孩子吗？恐怕只有骨血是吧。

只是看他们的反应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难道要实现这样的手段还需要什么让人畏惧的条件？

何君没什么特别反应，笑着说道“修行中人谁会在乎这些，你们就当我是黑巫师吧，巫蝶，咱们俩这次又是同道了”，

巫蝶回过神冷笑道“黑巫师也做不出这种...”，随即看到在一旁若有所思的郑炎，后面的话便说不出来了，巫喜巫墨他他们的手段比何君性质上都一样，只是听起来没有何君的完美。

“等你开启轮回通道的时候我也借用一下”，

姬方看着何君说道，“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算我一个”，

有一个很突兀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