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纬很美，美到让人惊艳，郑炎第一次见到她就这样认为，那时甚至有些窒息，相信任何一个正常人见到也都会深以为然。

星纬的美有霜筠的妩媚妖娆，但含而不露又欲拒还迎，也有静姝的遗世独立，只不过少了三分清纯而添了两分典雅，这样的气质或许也只有几千年岁月积淀才能造就；有经历过尘世，但浅尝则止，这样不至于看破，因此眼神中便没有多少淡漠，而且偶尔还能有些许好奇甚至风情，沈凝怡就说星纬隐居万佛仙窟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这并不是说隐居万佛仙窟只能孤芳自赏，而是说她的气度状态和隐居生活不契合；

沈凝怡自小受世家大族和京城富贵熏陶，因此觉得星纬差不多和豪门淑媛的样子有些相似，不过也更清楚星纬骨子里的那种桀骜不驯，所以这么说多数时候也只是玩笑，其实之前短暂相处中郑炎偶尔也能从星纬的眼神里看出来一些，那是一种距离感，对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的疏离，而这种意识郑炎可以说感同身受。

星纬似乎提前预料到进来的人是郑炎，不过应该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原本绽放的笑颜又自然而然稍微收敛，于是带着端庄娴静的笑容对赞美自己的白波点头致意，郑炎对她点了点头招呼其他人进来，然后反身把洞门再次封住，等回到客厅的时候见到在场的众人似乎都有些拘束。

张彩云一直都散发着成*人的风韵和稳重，偶尔表现的也只是凄惶和无助，不过总体上还是人妇的感觉，白波虽然也已经是人妇，不过可能是自我麻痹也可能是在意他人的看法，一直无法做到张彩云那样对自己遭遇的接受，所以平常表现还是未出阁大家闺秀的端庄，甚至让人自然而然忽略了她潜在的成熟，也可能是她本身便苗条清秀；星霜和郑玉婵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青涩虽然在她们身上不是很明显，不过眼神和体态还是说明了一切，她们四人在星纬面前似乎都有些不自然。

至于郑星路和郑渊只是不知道眼睛该往哪看，郑星晔倒是一直看着门口，似乎等郑炎进来。

星纬正给众人倒茶，看到郑炎再次进来微微一笑，没等郑炎询问便说柔声说道“霜筠静姝不放心你一个人北行，可她们又被凤仪大人留在了你家里，哦，对了，我见到你姐姐了，比婍凤还好相处，嗯，你们姐弟俩很像”，

郑炎笑了笑，注意到星纬两只皓腕上都带着自己做的那对镯子，只是耳垂上没带那副雪花耳坠，星纬看在眼里伸出手腕抖了抖轻笑道“正合适，耳坠我送给计姨了，你不怪我吧？”，

郑炎无奈道“这有什么呀，你送正合适，有机会再给你做一副，记得提前告诉我样式”，

“咳咳咳”，一旁的郑星路忽然干咳了两声，结果被郑玉婵踩了一脚，郑星路抬眼很无辜地说道“我只是宣示一下我的存在，否则会觉得自己很多余很不自在”，

郑玉婵难得有些刁蛮样子，瞪了郑星路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没人在意你的多余”，

星纬掩嘴轻笑，又给几人拿上来一些干果，郑炎自然注意到角落里一直沉默的星霜始终都在皱眉观察星纬，星纬似乎也已经发觉，特意给星霜拿过去一碟吃食，笑意温柔淑雅又似乎含着别样意味，郑炎则是不知该不该埋怨她一个人跑到这里。

得知星纬来这里已经有半个多月，郑星晔于是想着打听一些最近升阳山的消息，只是星纬这半个多月一直在闭门修行等郑炎，对升阳山上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然后还有些自责地看着郑炎，这样的情态让几个家伙心疼不已，郑炎则是满心无奈，人家用得着你们心疼吗。

说起来星纬的道行和战力一直让郑炎有些看不明白，事实上也没见过她出手，霜筠肯定知道，不过她不愿多说，只是那次在万佛仙窟制作琵琶的时候星纬出去打了几架，之后郑炎也见到了她其中的一个对手，老牛，三千多年的修为，二千年前便跟随陆引争战多年的人物，战力简直可怕，也只是比郑楠珠稍微弱点，郑楠珠也说如果老牛全力出手自己恐怕落不到好，也就是说星纬的战力几乎和郑楠珠相当！

郑楠珠有多强郑炎自然知道，郑氏四杰，在地道阶位内每一位都是顶天立地的存在，只说叔叔郑楷元镇守风炎洲西境北嚣山一线十多年，所面对的除了荒族的浩荡军阵就是无数高手，十多年间荒族始终无法像越过其他三处防线那样越过北嚣山，星纬应该是大妖一级里最顶尖的那一撮无疑，只是不知是否达到天妖一级。

没怎么闲聊，众人开始各自休息，星纬看了郑炎一眼说要出去给大家弄些吃的，郑炎自然也起身跟了出去，一直等到洞门再次关上，里面的郑星路第一个长长松了一口气，其他人也多是一脸如释重负，

“乖乖，这气场实在太强了，比倩姐曼娥她们强了不止一星半点，额，和祠堂里那几位姑姑有一拼，到底什么来头？”，

郑渊好奇问道“我怎么看不出这位星纬姑娘多大年纪？说二三十三四十好像都有可能”，

没人回答他们的问题。

出了洞府的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郑炎背着弓箭走在前面四下看着好像在寻觅猎物，星纬跟在后面微笑看着前面的郑炎，郑炎忽然转身奇怪问道“你不是说要弄吃的吗？准备弄些什么？”，

星纬盯着郑炎看了片刻忽然展颜一笑，这一笑刹那芳华。

郑炎看向一边的山势，只听星纬笑着说道“听说你身边有一个叫颖月的通房丫鬟？”，

远处山势在积雪覆盖下仍然难掩奇秀险峻，郑炎神色怪异点了点头说道“说童养媳也可以”，

星纬饶有兴致地看着郑炎的样子似笑非笑地说道“听说我们俩有些像？”，

郑炎一脸诧异，想了想疑惑问道“婍凤和你说的？”，

星纬点头，不过也没有放弃等郑炎回答，甚至还有些好整以暇，郑炎无奈道“怎么会，颖月她没你大”，

“所有方面都没有我大还是只是个别方面”，星纬开始把脸凑了过来笑意明媚吐气如兰，

郑炎觉得可能婍凤和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于是尴尬地说道“是我说错了，不过让你这么一说你们俩好像还真有些像，也不对，可能只是偶尔瞬间的气质有些像，这个太正常不过了，你和霜筠她们有时也有不少相像的地方”，

星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自言自语道“有机会倒是要见识见识这位绝世美人”，

“绝世美人？”，郑炎诧异出声，

星纬疑惑道“不是吗？婍凤说她简直倾国倾城，你们不是惯常给女子打分吗？婍凤说那位颖月姑娘现在就已经是九分，再长几年前途不可限量”，

郑炎有些反应不过来，以前还真没注意颖月几分的样貌几分的气度，随即沉吟道“婍凤没说她几分吗？”，

星纬轻笑道“这倒是没说，不过她说我是九分半甚至十分呦，以前也听凝怡说起过这些事，当时不觉得，现在忽然发现还挺有意思”，

郑炎摆手道“别当真，这就是闲汉们无聊的玩笑”，只是很快意识到星纬的神色变化，赶忙解释道“不是说评分不准确，是说不要被这种无所谓的事情影响，你可知道，最初评分一说是京城歌馆青楼为了提高自家清绾轻吟的身价，额，人们好些东西其实都毫无意义，我们应该有选择的接受”，

星纬微微一笑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神色平静下来又迟疑了片刻转而一脸严肃地说道“那位独孤公主的胎光一魂是不是在你身上？”，

郑炎想不出有什么需要隐瞒眼前这个女子，于是点头承认，

星纬沉吟道“看来凤仪大人猜对了，你和这位公主还真是有缘”，

郑炎无奈道“这算什么缘分，等回去后帮她把三魂归一也就完事了”，

星纬摇了摇头，看着郑炎柔声说道“因果纠缠从来不是想断就断的，关键你也不是那种果决无情的人”，

郑炎有些纳闷，这高度升的有些快了吧，“星纬，你从凤仪那里听说了些什么吗？”，

星纬似乎有一些忧虑，轻声说道“凤仪大人说妖族会再次聚拢，我们这些散妖可能终有一天会身不由己，大势裹挟之下个体从来得不到尊重”，

郑炎很诧异，诧异星纬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不对，这应该是婍凤说的，只是这话从何而来？

郑炎没有急于询问自己心里的疑惑，而是先试着宽慰星纬，“怎么说呢，你可能隐居惯了，对于我这样生在人世长在人世周围又尽是规矩礼法的人来说，虽然也想过无拘无束，个性和意愿能够得到张扬尊重，可也清楚知道所有的事都会有限度，人们都说做一只整日忙碌又浑浑噩噩的蚂蚁没意义，可如果一只蚂蚁离群独居用不了多久它肯定就会死掉，死了更谈不上什么意义，我们都从群体中得到最基本的生存条件，生存下来后就自然而然会想着从群体给予我们的约束中挣脱或者争取最大宽松，可能很少有人会细致思考得到和失去的关系，更多的人都会认为得到是应该的失去是另外一回事，是世道和上天对自己的不公，额，我这么说是想给你解释无拘无束在客观上存在被约束的理由，这个道理到哪里都一样，不过你没有选定所属的群体理应不受别人约束，但是前提是你能扛得住大势的裹挟，我觉得吧...”，

星纬看郑炎踟蹰，笑着说道“你觉得什么？”，

郑炎也笑了笑，然后轻声说道“我在书上看过不少所谓大势的样子，像我们这样的个体或许能做漏网之鱼，可大多数还是被裹挟，我是想最好还是做好被裹挟的准备，至少是心里做好准备，想好自己的底线，能接受什么不能接受什么，嗯，基本就是这样”，

星纬神情有些异样，转过脸看着远处说道“你准备好了吗？”，

郑炎把脚下一块石头踢到山谷里，看着石头滚动而下直至被一棵大树卡住静止不动，笑着说道“不好说，我这人有些懒，可能事到临头还有些抵触，不过总是要让自己多些本事，这样也能多争取些余地”，

星纬轻笑道“你是劝我多修炼些神通，再把道行也往深里修炼？”，

郑炎认真点头，“这是我们能做的最正确的事，你肯定不会去建立自己的势力吧？其实道理很简单，这个世上要么靠己要么靠人”。

星纬点头认同，随即又笑着说道“你总让我有些错觉，好像面对一个饱经世事深渊如海的人一样，而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有种...嗯，有种认同感，以前有人和你这么说过吗？”，

郑炎想了想摇头道“确实是错觉，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懂得很多道理，可静下心细想或者又经历听到一些别的事又会觉得自己之前的某些想法简直幼稚的可笑，这就是不成熟的表现，很多我这个年纪或者再大一些的人看着很明事理很有担当，实际上却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缺陷，而不如那些真正经历过想通过的人全面”。

星纬愣神片刻后一时间又有些哭笑不得，只是看着郑炎的眼神再次柔和了不少，郑炎想了想问道“凤仪只是说了这些吗？具体什么样的聚拢什么样的大势？”，

正当两人说话的时候旁边山崖上忽然落下不少积雪，同时还有兵刃交击的剧烈声响传来，郑炎拉住星纬往一边退去，很快便有一个个身影从山崖上落下来，不一会儿两人站立的地方便多出了十六七个人捉对厮杀，看衣服样式是烈火宫和五蕴火丁的人无疑，明显又起了冲突，这些日子确实也没少见他们争斗，

眼前就有升阳山这么个共同敌人，这两家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不能联合反而在外面就开始了消耗？这让郑炎很想不通。

“等等”，

随着一声大喝，厮杀的众人渐渐都停了下来，转而开始自动站到两边，其中一个烈火宫的年轻人拎着一把火光缭绕的大环刀径直向郑炎这边走来，而眼睛完全落在星纬的身上，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狂喜和贪婪，这时星纬也很配合地做出满是害怕的样子后退了一步，紧紧抓住郑炎的胳膊躲在了后面。

烈火宫的年轻人眼睛里冒火，嘴角先是翘起直至咧开，眼看口水就要流下来，忽然一把火红色长剑悬浮在了他的前面，

“这样的美人儿岂是你这东西能够染指的？！”，

后面五蕴火丁的一个年轻人也是盯着羞怯的星纬飞掠了过来，郑炎看着这两人的法宝和气度似乎身份不低，琢磨着能不能撺掇星纬帮忙抓起来打听一些消息，之前遇到的那些实在不够看。

“既然你们都属意这个小娘们那这个小子就送给我吞火老祖吧”，

说着话的时候一个红衣老者已经从山崖上如一只大红蝙蝠一样飞掠下来，只是他把主意打了郑炎身上。

郑炎转头对星纬说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无拘无束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