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那又如何?(1 / 1)

青主 剑舟 2547 字 1个月前

但即便是吴天也未看透,这一次的幻劫,绝非他当年所经历的那种虚幻之劫,而是身心二劫同时而来,此劫较之他所渡之劫凶险何止十倍。

这冰劫所化的冰山,渡劫之人在冰封开始的三十六息之内,尚且可以保持实力不会下滑太多,故而一定要在此时限内破冰而出,一旦超过三十六息,被冰封之人就会逐渐失去生机,最终被生生冻成冰雕,这种死法,未经历过之人,绝不会了解它有多么的恐怖。

从韩石被冰山封住,三十息的时间悄然过去,感受着与魂血之间的联系,愈发地薄弱起来。

吴天的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这只是韩石去引他人之劫,尚且已如此凶险,将来待到韩石去渡自身的五行风雷劫时,难以想象会是一番什么景象。

韩石若不能渡过此劫,身死冰山,吴天会与韩石同亡,对此,他虽不甘心,但却始终未出手,这种程度的冰山,吴天在巅峰时,一指之下便将其崩碎,即便此刻他也可数息间将冰山破开。

吴天,选择了沉默。

他不相信,韩石会这样死去,那青色身影值得他去赌一次,即便那赌注是他的性命。

在众人的默默注视下,第三十六息转眼过去,第三十七息来临的瞬间,韩石的气息再次大幅度地消散。

时间缓缓过去,在第六十息时,韩石的气息已然淡不可察,不久前还如帝皇般的青衫修士,此刻,仿若精致的雕像,在冰山中静静沉睡,也许,这一睡便是永久。

韩石勉力睁开眼睛,揉了揉腰身,看向洞外那永不停歇的风雪,缓缓朝外走去,他的头发早已全白,他记不清岁月,只能感受衰老在他身上留下的一笔笔痕迹。

只是,那又如何?

他右手扶在洞口,满手都是皱皮,手背上黄褐色的斑点几乎要连在一起,他双腿微微颤抖,还未走出三五步,便要停下来大口喘息。

他心里明白他已经老了,每日,他只有两三个时辰还是清醒的,剩余时间都在沉睡,而且沉睡的时间愈发地长了,他有预感,终有一日他会在沉睡中死去。

只是,那又如何?

韩石坐了下来,坐在洞口处看着外面飞舞的雪花,他心中始终有一丝迷茫,他想要去一个地方,却想不起来,他脸上轻笑,如今,即使想起来也去不了了。

只是,那又如何?

他在梦中,经常会梦到一片青色,这是这片雪域所没有的颜色,因为,那青是春天的颜色,而这里永远是冬天,即便是原本该是春天的季节,也会被风雪掩盖看不到一丝青色,青色不属于这里,只在梦中。

只是,那又如何?

韩石眼中的漠然更甚,对这永不止的风雪漠然,对这片无垠的雪域漠然,对他人漠然,对自己漠然,对生漠然,对死漠然,对真漠然,对假漠然,对有情漠然,对无情亦是漠然,对这天地万物无不漠然。

他如今只有本能,没有思想,既没有希望更没有绝望,有的,只是那永恒的漠然。

只是,那又如何?

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在乎了,得到又如何?失去又如何?他唯有漠然。

只是,那又如何?

韩石的面容更加苍老,他睁眼都变得困难起来,他每日醒来后,需要耗费全身之力,才能来到五尺外的洞口处坐下,静静地看着那翻滚的雪花,似乎想要把那风雪看透。

若说他十年前的目光犹如万年寒冰,视之便冷彻心扉,那他如今的目光便如黑洞一般,没有冰寒之感,有的只是漠然,无论是谁也要为之心神颤抖。

这种漠然已然有了一丝天道的影子,便如上苍的漠然,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

只是,那又如何?

岁月就如河水一般,静静地流淌着,又过了七个年头,山洞中,韩石略显佝偻的身影团在角落,面色平静中,渐渐闭上了双眼,气若游丝,慢慢地,风雪吹了进来,把他掩盖了起来。

时间一息一息地过去,第七十息时,韩石的气息完全消失,连吴天也察觉不到分毫,只剩下魂血之间的微弱感应,韩石还未死。

“就这样死了,岂不是便宜你了,还未将你扒皮挖心,让老子如何甘心?”

张慕白冷笑不已,原本英俊的脸上,有了些许的扭曲,看起来分外的狰狞。

不远处的许晨,似乎看透了张慕白的心思,他面色一寒,脚下悄然后退,来到距离冰山更近的地方,若是那张慕白贸然出手,他亦会出手阻拦。

在距离冰山极远处,有一处隐秘之地,一个黑衣男子一闪而现,此人面色冷峻,右手一翻出现一只惟妙惟肖的铜虎,约莫巴掌大小,其神采与那君无忧背后的白纹虎颇为相似,但其形更为雄壮。

这黑衣男子,正是君无忧。

他此刻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神态却显得从容,并无丝毫狼狈之感,与他此前败在韩石手中时,完全不同。

这铜虎的功效与玉简相仿,但却必须依靠血脉之力打开,其中更是有万里传音之能,君无忧左手轻点铜虎口中之牙,虎牙立刻咬合,刺破手指吸噬鲜血,一直吸了九滴才停下,松开虎口恢复原状。

君无忧握住铜虎朝着额头按去,铜虎化作一道光华,没入额头。

铜虎中烙有君家当代老祖的一道灵念,可与他心神相连,只要是在这遗落之地中,无论距离多远,也可以直接与他对话,甚至可以让老祖借助灵念,相隔数万里之外,发出三成实力的一击。

这可以封存灵念的铜虎,乃是君家至宝之一,所存的数量已然不多,君无忧身为君家小辈中的第一人,有资格,获得一只。

君无忧四周的景象忽然一阵扭曲,不到一息便化作一片虚无,展现眼前的,是一处约莫五丈方圆的空间,君家的当代老祖,盘膝坐在这片空间中,双目淡然地看向君无忧,脸上有了笑意。

君无忧面色稍缓,上前一步,躬身一拜。

他心中始终存在疑问,对老祖之令,无法理解,君无忧在君家只是第四代弟子,当代老祖,是他的曾祖父,在他来雷云岛渡劫之事,在这近百年来,被君家通过各种途径,宣扬出去,看似扬威,但在其背后,他却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以他的修为,本在六十年前,就已经成功凝聚假婴,若是当时选择渡劫,他心中有感,至少有九成把握一举突破到元婴期,但为了来这雷云岛渡劫,这六十年来,不得不以家族秘法强行压制修为,雷云岛中的机缘不小,对渡劫之人好处甚多,但若是让他自己选择,绝不会为了进入雷云岛渡劫,而浪费六十年的时间。

这一切,当代老祖并未解释,只有一道严令,甚至这百年来君无忧的足迹从未踏出过昊日城,此外,以君家的赫赫声名,根本无需以他渡劫之事来扬威,此间必有他也不知晓的缘由,这个缘由引发的疑虑,在君无忧从昊日城离开,前往雷云岛的前一晚愈发强烈。

当代老祖离开闭关多年之地,甚至避开了君家众人,给他留下了一句话。

“此劫不能渡,只能引,青之一字乃是机缘,我君家数千年的诅咒能否解开,只在你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