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依依按照士兵说的方向走去时,还观察了一眼天上的星宿,发现如今竟然已经是后半夜了。
自己一觉睡到现在,墨清寒竟然都没回来,也不知道平亲王营帐中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需要他一直在外面守着。
按说西海的战事已经平息,殿下还许诺,免除了百姓三年内的赋税,让他们休养生息,只待回京后,就向皇上请旨。
整顿军队的一系列事宜,还交给了军中的几个副将,这么看来,殿下不该这么忙才对。
而墨依依要和墨清寒说的,显然是要比整顿兵马要紧急一万倍的事,墨清寒看到她头发乱糟糟,身上的衣服都没穿好,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显然也有些震惊。
为了不探听慕泽和平亲王之间的谈话,墨清寒早就站到了很远的地方。
营帐中的灯火一直都没熄灭,墨清寒不敢随便离开。
呆愣地看了墨依依一眼,他还勾起唇角笑了笑,指了指墨依依的头发:“你这是睡觉做噩梦了?怎么忽然跑出来了。”
虽然担心营帐中的情况,墨清寒也没同墨依依表现出来。
而墨依依没回答他的话,反而是抓住他的袖子,并且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罗盘来。
和墨清寒这个总是装神弄鬼的半吊子不一样,墨依依学的都是钦天监的干货,如今她的水平,不能说有天师那样强,当个天师的学徒也还是差不多的。
而她能探查到的,都是很明显的卦象,比如现在,她拨弄了几下,就找到了帝星的位置,指着天空,惊悚地说:“国师!帝星陨落了!”
墨清寒还没反应过来,以为她是沉浸在自己的梦里,此刻在梦游呢。
于是他笑得比刚刚还灿烂了些许,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但并没有看到什么帝星的位置。
或者说,天上的这些星宿,他几乎一个人都不认得。
帝星陨落?墨依依竟然做了这样的梦?
墨清寒把墨依依的手拽下来,还哄小孩子一般地说:“依依,皇上在京城中好好的呢,前几天还给殿下发来圣旨,让殿下尽快带着平亲王的头颅回京领赏,他怎么可能陨落了?再说,这话你当着我面说一说便罢了,若是被其他有心之人听到,定会告你一个欺君之罪。”
墨依依被墨清寒这么一说,半晌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她低下小脑袋,又开始拨棱起罗盘来,但越拨棱,她的眼神就越晦涩,许久后,才吐出了一口浊气,看向墨清寒的眼睛。
墨清寒的模样还是那般妖孽,别说是帝星陨落了,就算是九州倾覆,估计也不会让他皱一下眉头。
而墨依依,却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她只能无助地看着墨清寒问:“难道……我真的错了?”
墨清寒还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有些宠溺地看着她。
自从亲了她以后,墨清寒看她的目光,就越来越灼热了,只是现在墨依依六神无主的很,根本就没发现他的目光有什么变化。
她只是有些羞赫,自己这一次,是不是又在墨清寒的面前丢脸了?
这般一想,墨依依难过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墨清寒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眼角,还低下头来,和墨依依的目光平时:“你肯定是做恶梦了,回营帐再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保证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墨依依六神无主地点了点头,毕竟她也担心是自己学艺不精,于是她在离开之前,只能叮嘱着墨清寒:“那国师大人,我就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就派人去叫我。”
“嗯,好好休息。”墨清寒还对她摆了摆手。
墨依依一直到很久后,还在埋怨自己,怎么没再审视一下内心的想法,怎么就没多争辩几句。
而此刻的墨清寒,凝视她的背影许久,笑容才渐渐消散。
这姑娘,竟然这么担心自己。他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呢。
若是碰到危险,他最希望的,就是墨依依远离这个漩涡,越远越好。
还没等墨清寒思索完,就听到营帐里面,传来慕泽暴怒的声音:“本王才不信你说的话!皇上他不会是这样的人!”
墨清寒皱眉,往前走了两步,但想到慕泽的命令,他还是硬生生地顿住了脚步。
这便是他和银杏她们最大的不同。纵然当初元锦玉也命令她们躲的远一些,他们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走回去。
墨清寒是个男人,还是慕泽的下属,他已经习惯了什么
叫做军令如山。
如今,他只希望,平亲王别扯什么胡话,让慕泽再动摇了。
慕泽确实没动摇,从刚刚开始,他就在怒视着平亲王了。
因为平亲王竟然说,锦玉在京城中难产,差点一尸三命!这还不算是完,因为他还说,这一切,都是皇上策划的!
慕泽对皇上心中自然是有怨气的,锦玉都要分娩的节骨眼,皇上还要逼自己来西海,而自己和锦玉,都没办法拒绝。
但是皇上一向一言九鼎,答应他会保护好锦玉,就一定会保护好的。
这个男人身份这么尊贵,想对他们两个下手,又怎么会给他们捧到亲王、亲王妃的位置?一定是平亲王搞错了。
慕泽的心许久都没跳这么快了,锦玉难产,这场面慕泽想都不敢想。
平亲王淡淡地看着慕泽,对他道:“这些都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人打听出来的,句句属实,如果你真的不信,大可以派你手下的人,去皇宫中查查。和几年前相比,如今你的势力,想渗透进皇宫,绝对不是问题。”
他把禁军的兵符交上去,都能控制禁军中的官员,调查皇宫中的事,确实不难。
但他却还是下意识地反驳平亲王的话:“你这样空口白牙地污蔑人,到底又是有什么目的?你口口声声说皇上害了锦玉,他这么做,有什么动机?”
平亲王这一刻的目光,竟然变得别样柔软起来,这还是慕泽头一次看到,他的眼睛,抛却了一片死寂。
而现在,他只是不忍心地问着慕泽:“你真的希望我说出来么?”
慕泽现在身体都有些颤抖,毕竟锦玉就是他的命,刚刚他还是站着和平亲王对峙,现在就已经是坐下来,听平亲王说话。
再看平亲王,不仅全身上下,都没有再被死寂包围,在营帐中,他就像是能发光一样,要揭露所有的黑暗。
他还刻意往前走了两步,从头开始说起:“皇上以为,你和元锦玉是兄妹,所以当元锦玉怀孕后,他就派了徐林去给元锦玉养胎。你只知道,徐林是元锦玉的人,却不知道,他早就被皇上收买了,并且在元锦玉的药中做了手脚,元锦玉生产的过程,惊险万分,孩子出生后,又差点没死去。不然你以为,当初她为什么隔了好几天,才给你写信?”
慕泽看平亲王的嘴一张一合,明明他的容貌,和自己也是相似的,但却让慕泽感觉身体阵阵发寒。
至于平亲王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想相信。
和元锦玉刚听到时的表现一样,他很快就否定地说:“不可能,锦玉是相府庶女,我和她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
平亲王走到慕泽面前,逼他和自己直视:“不要逃避,你明知道,我说的才是真的。”
“你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从刚刚开始,我都不知道你在胡扯些什么!”
平亲王还淡淡地笑了笑:“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心中早就有怀疑了不少么?明明皇上和元锦玉之前从未见面过,也没有给过她什么特权,但那年她被太子带走,你一怒之下,血洗午门,最开始,皇上是要惩罚元锦玉的。”
慕泽当然记得当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甚至都苦苦哀求皇上,让皇上处罚自己,毕竟这件事,元锦玉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可是皇上为了保住自己这个儿子,自然要牺牲她一个小庶女。
他不肯让步,宁可自己死,都不会让元锦玉受到一点伤害。
皇上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是万万都不会有更改的可能的。
可是那一次,皇上亲口背弃了他之前的话,就是因为,他看到了元锦玉的脸。
后来自己被罚了二百军棍,打去了半条命,元锦玉非但没有受罚,还很快被册封为女侯,甚至皇上还给他们两个赐了婚。
再后来,不管是他们成亲之前,还是成亲之后,皇上都对他们多有照拂。
其实慕泽分的清楚,皇上想对谁好。
与其说是对喜欢元锦玉,倒不如说是,在补偿她。
可是锦玉根本就没有察觉出这一点,她一直都觉得,是因为她得到了皇上的赏识,皇上才能几次都为她撑腰。
南巡的时候,皇上分明知道她跟在自己的身边,却不忍心呵斥她,让她回京,反而还处处维护她;护送太后去五台山的时候,皇上更是默许了元锦玉跟着自己,算是游山玩水。
没想到,当时的五台山之行,他们却落到了那样危险的境地。
平亲王见到慕泽渐渐地沉思起来,知道他的话已经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