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孩子!”码头后方众百姓们都吓傻了,有的女人还尖叫着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那孩子跌进河里,完了,完了。”
“河水那么急,一个浪头就能把他吞没,哎!可怜的孩子,非要逞能……”
“太可怜了,小小年纪命都没了,哎!”
大伙垂头丧气,谁也没有看热闹的感觉,此刻都觉得那孩子仿佛就跟自己亲戚邻居家的孩子一样,他们心情也十分低落。
“牛牛……牛牛啊……”大伯已经赶到殷玉牛失足跌落的地方,可是那里空空如也,再也没有了他那倔脾气的小侄子。
大伯一屁股坐在桥上,双手捂面,老泪纵横。
“不要哭,快、快拽他上去!”忽然,一个无比清晰、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伯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正是那黄袍中年人在说话。
“什么?拽谁上去?”大伯回头看着远处码头上那人,自言自语的问道。
“那小鬼被我抓住了,我现在往上推,你拽住他胳膊,拉他上去!”黄袍人说道,声音很是吃力。
大伯胡乱擦了擦满脸的泪痕,趴在桥沿瞪大了眼睛往下看去。
果然!此刻土桥底面又伸出了一条土石构成的“手臂”,大概一丈长,那土“手臂”的另一端抓着的,可不就是已经吓傻了的殷玉牛吗?
“牛牛!牛牛!快醒醒!把手伸给我,快!牛牛!”大伯的心死灰复燃,一条胳膊伸向桥下大声呼喊起来。
土石的“手臂”一点点的抬高,把裹着的殷玉牛缓缓递向大伯。
这时,殷玉牛也悠悠转醒过来,他抬头一看,大伯正拼命冲他喊叫,一只大手使劲儿的向他抓着,但距离不够,他还不能抓到殷玉牛。
“大伯!大伯!救我!”殷玉牛彻底恢复精神,他身下是汹涌的河水,浪花猛烈的拍打着殷玉牛的半个身子,把他吓得够呛。
殷玉牛也伸出自己的小手,努力向大伯的大手抓去!
“快看!是那个孩子!他还活着!”
“老天爷,奇迹啊!那孩子竟然没有掉进河里!真是奇迹!”
“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啊!孩子,加油!快抓住他的手!”
码头后方的人们又沸腾起来,一个一个都大声高喊,激动的颤抖着,仿佛人人都化身成了危急关头的小牛牛,拼命的在挽回自己的生命。
但没人注意到,端坐在码头的黄袍中年人喘息越来越重,他正努力运转无极真气,操控着那条并不怎么粗壮结实的“手臂”,把小牛牛一点点送到他的大伯能够够得着的高度。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牛牛,不要害怕,大伯这就来救你!”大伯半个身子都探下了土桥,一条右臂拼命的伸向殷玉牛。
殷玉牛也努力的抬着胳膊,够向大伯。两人的手,就像舐犊情深的老母鸡拼命的用它那厚实的翅膀护着雏鸡一样,终于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抓到你了!抓到你了!牛牛,快,上来!”大伯十分兴奋,左手撑住桥沿,探到半空中的身子拼命往回收,右手拉着殷玉牛一点点的往上提!
终于,殷玉牛被大伯险而又险的拉回了土桥。
两人仰面朝上,躺在土桥上大喘气。阴云密布的天空一片灰暗,既看不到太阳,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但,他们的身子却都是火热的。
“快起来,抓紧过河!”那黄袍人又喊道。
大伯一个激灵,直起身子把殷玉牛稳稳的抱在怀里,回头看了码头一眼,然后快步朝河对岸跑去!
“大家不要怕,抓紧过河!时间不多了!”黄袍中年人松了口气,又用密音之术向身后那些仍在犹豫不决的百姓们喊道。
随着他松掉这口气,土桥下边长出的那条细长“手臂”终于坚持不住,被一股强劲的浪头拍成了碎渣。
“二狗子,你怕不怕?阿爹带你过河好不好?”
“阿爹,那座桥好吓人,我怕……”
“不要怕,你看小哥哥他们俩都过去了,咱们也能过去的!你娘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呢,阿爹带你过河,咱们肯定没问题的!”
“嗯,好,阿娘吃了咱们带的药肯定身子就好了,咱们快走吧阿爹!”
随着一个壮年人抱着他的小儿子快步上桥,观望中的百姓们很快又有一人紧跟着上桥,大伙终于按捺不住,仿佛一开始那种焦急过河的心情又回来了。他们一窝蜂冲到码头,一人接着一人的上了土桥,小心翼翼的超对岸走去。
黄袍中年人压力陡增,这么多人上桥使他的操控难度直线加大。
黄袍人紧紧吸了几口气,嘴里默念道:“此間土地,神之最靈,升天達地,出幽入冥,為吾關奏,不得留停,有功之日,名書上清……”
细长的土桥在众人的踩踏中虽显得无比脆弱,好似随时都要土崩瓦解,但终于还是坚挺住了。不到一炷香功夫,等在码头的几十个老百姓终于都顺利过了河,到达河对岸。
黄袍中年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挺拔的身子猛地一颤萎顿下去。河上那桥瞬间断成几段,被汹涌的浪花卷进河中,碾成泥渣,消失的干干净净。
就好像那里从来都不曾有过一座土桥一样。
河对岸众百姓齐声高喊:“谢谢神仙大恩!谢谢神仙大恩!”然后一个个喜滋滋的离开了危险的河堤,各自散去。
而那位黄袍人,吃力的站起身子,爬上了老黄牛宽阔的牛背,望着波涛汹涌的河水自嘲道:“无上太乙度厄天尊,我一叶知秋半生渡人无数,可今天这河,怕是难以自渡了……”
殷玉牛讲到这里时,脸上仍挂着那副无比崇拜的表情。
当然,在当时他并不知道那位厉害的仙长是何方神圣,是后来大伯托人多方打听才知道,那人原来是南境极西方一座道观的观主,叫做叶知秋,叶真人。
纪凯咋舌道:“我的天,原来世上真有这么厉害的仙人!怪不得牛牛你对道家仙术这么喜欢,敢情你早就见识过仙术的厉害了!”
殷玉牛笑道:“可不是嘛,我是茶不思呀饭不想,这么多年来我早就对自己的后半生做好规划了:将来,我要成为一名厉害的术师!”
纪隆君奇道:“牛牛兄弟,既然你理想这么明确,现在年龄也不小了,而且你都知道那位仙长住在哪里,为何不去拜师呢?”
殷玉牛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笑笑说道:“隆君,你有所不知。我虽然知道那位仙长和道观在南境的极西方,但是毕竟路途太远,家里人不放心我去。而且这几年家里发生了些事情,大伯身体也不好,我不能离开的。”
殷玉牛说着,悄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托着下巴听他们聊天的殷沐。
殷沐报以暖暖的一笑,说道:“是呢,阿爹身体不好,我又是一个女孩子,好多事多亏牛牛陪着我,帮我出主意,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纪凯大吃一惊:“什么?!你们这么大一个家族,就你俩两个毛蛋孩子当家做主?”
纪隆君也惊愕不已,瞪着眼睛看着沐沐姑娘和殷玉牛。
“哎呀,不是啦!这不是阿爹身体不好吗,我爹是一族之长,平时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的。我和牛牛从小跟着阿爹大场面也见识过不少,现在阿爹精力不够,小事情懒得处理,都交给我来打理,我和牛牛都拿不定主意的事才找阿爹商量。”
纪隆君吞了口唾沫,问道:“那效果怎么样?”
“嘻嘻,大家都夸我做的好呢,大事小事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连我爹都说我天生就是打理家族事物的一把好手。是吧,牛牛,我爹是这么夸我的吧?”
殷玉牛郑重的点点头,说道:“没错,大伯确实是这么说的。沐沐,你很有天赋哦!”
殷沐托着香腮,嘻嘻的傻笑着,心情很是愉快。
“哎,这个傻姑娘,才多大年纪啊懂个屁的打理家族……”纪凯默默的感慨一句,继续他下半场的吃喝工程。
纪隆君三个边吃边和殷沐、殷玉牛天南海北的聊天,他们几个年龄相仿,性情相投,这顿晚饭大伙都觉得吃的十分畅快。
纪凯把盘子里的最后一口菜汤喝光,摸着肚子说道:“牛牛兄弟,别看我们仨穿的这么寒酸,在矿城,论武功的话我们仨那可是顶顶棒的!要说猎人,我敢说我们数第一!什么老虎啊豹子啊,随随便便就能料理。就刚才在村口碰到那个肥猪头,我一拳就能把他满嘴狗牙都打掉,哼哼。”
纪隆君赶忙补充道:“没有,没有,大凯是说在少年人里面,而且还因为我们矿城真没啥高手,呵呵。”
“这个我可不信。那个肥猪头人高马大的,力气可真是不小,俺们殷家震几千口人可没几个敢惹他的。纪凯你虽然也壮的像头小牛犊,但是毕竟年轻,恐怕不是肥猪头徐二狗的对手。”殷玉牛轻轻摇了摇头,默默点评道。
纪凯还要反驳,纪隆君摆了摆手打断纪凯道:“好啦好啦,大凯你少吹两句,吃饱就喜欢吹牛皮,这个毛病你得改改。”
殷沐和殷玉牛哈哈一笑,纪凯却是轻哼一声并不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