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菡跪在师傅房门前,边诉边哭,树上的红叶听到了,也似乎悲伤起来,风儿一吹,“呼啦啦!”掉下一大片一大片,满院飞舞,带着枯竭、带着忧伤,带着对树的无限眷恋、却又不得不哀怨地离开,在半空中旋转着坠落。天色逐渐暗谈下来,似乎是一张妇人哭丧着的脸,听完这一切后,感动的被自己的泪水湿润了眼,空气中已是雾气蒙蒙、细雨绵绵。
萌儿跪在雨菡身边,陪着她流泪,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之声响过,她们的身后,静静地站过来四、五十个人:王若森、李明浩、陆霆、北宫玉蝉等站在最前面,他们在雨菡身后齐齐跪下来,王若森与李明浩齐声悲痛地哭道:“师傅、您就饶了大师姐吧!纵使她无论犯了什么错,也不至于要赶她下山去,逐她出师门呀!您怎么罚她都行,我们一起和她受罚,直到您老人家不再生气为止,师傅、红叶暖阁不能没有大师姐,我们也不能没有大师姐啊!请师傅收回承命,饶了大师姐吧!”
其他人一起齐声说道:“请师傅收回承命,放过大师姐这次,我们甘愿一起受罚!”他们齐齐将头磕在地上“呯呯”作响。
雨菡心中一暖:这些师弟、妹们自己平日没有白痛,没有白教,他们也舍不得自己走,还拚命替自己求情,朝夕相处,都是有着深厚情感的。
她转过头感激地看看大家,大家也用坚毅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在告诉她:大师姐、放心,我们一定会让你留下来的。
房间内依然没有任何声音。
大家都跪着、默默的跪着,再没有人出声,有的是大家坚定的信念,就是跪到天亮,跪上三天、五天也一定要将大师姐留下来,大师姐是他们的骄傲、是他们的定心丸,什么困难,只要有大师姐出面,无不迎刃而解,平时生活、练功无不有大师姐的关怀与教导。
深秋的夜晚已经很冷,院子里的石板上虽然铺垫着不少枯叶,但都是湿漉漉的,冷得冰凉彻骨,飒飒地秋风带着细雨斜斜而来,没有人起来,更没有人离开,而且跪着的人越来越多,衣服都被打湿了,也没有人去打雨伞披雨衣,一批一批的人在后面跪下。
所有在阁中的弟子都来了,连打杂的仆人也都跪在了旁边,李忠夫妇二人跪在雨菡身边,李婶为雨菡身上披上了一件雨衣,雨菡看了他们一眼,泪水不禁又流了下来,李忠先是对着房门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颤抖地声音说道:“闵女侠、我们小姐犯了什么大错,您必须要将她逐出师门呢?只要能留在山中,什么惩罚我们都接受,她是个苦命的娃,从小无父无母痛爱,受着别人的欺负,连口饱饭都吃不上,是您把她从苦海中带出来,给了她温暖,您舍得这样就赶她走吗?您看在李忠在暖阁干了八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留下菡儿吧!我给您磕头了。”
漆黑的房间里仍然没有声音,似乎里面根本就没有人,其实这个人象雕像一样站立在窗口,很久很久也未动一下,手脚发麻她也无动于衷。
天朗踏在山路上,厚厚的枯叶如同地毯一般柔软,此次他去了趟丰台山,被旭尧打出的伤只是外伤,休了两天就完全没事了。这次主要任务是颁布给庄毕凡的护法任命书,见到庄毕凡后,两人一见如故,谈得甚欢,天朗谈及未来,大展宏图、慷慨激昂,庄毕凡一直称赞有加,夸他年轻有为、志向远大。他们又聊到了雨菡,庄毕凡更是赞不绝口,说她必定是未来的翘首,是红叶暖阁的骄傲!甚至会成为太汉国的名人。
天朗很高兴,住了两晚带着几个师弟就回山了。
上了雁荡山、天色也黑下来了,天空飘起了细雨,大家都披起了雨衣,当抬脚跨进暖阁院门的那一刻,他忽然就心情紧张起来,感觉那儿、那儿都不对劲,气氛异常压抑。
他们敲开院门时,开门的师弟叫范小宁,看到是天朗,他忧郁的神情为之一振,然后又低落下来了。
天朗看到守门的人只有范小宁等两人,平日晚上最少有八人,天朗脸色开始严肃起来,但是却轻声问道:“就你俩人,其他人呢?”
声音虽轻,可低沉中透着威严,平日在红叶暖阁,大家最怕的就是这位大师兄,他严厉不留情面,如果错误被他抓住,一定是严惩不贷,平时他很少和大家一起玩笑、让人感觉神秘而不敢侵犯。雨菡大师姐不同,大家对她是佩服、敬重、亲密再加惧怕,他们情愿听大师姐的教诲,也不敢与大师兄一起聊天,当然他也很少和人聊得来。
范小宁支支吾吾:“他、他们…”
“他们是不是偷懒去睡觉了?”天朗一个眼神,范小宁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
“大师兄,不、不是的,暖阁出、出事了,他们都去师傅那、那里去了。”
“出什么事了?又有外侵?”
“其实不是,是、是…”
“快说,到底是怎么了?”
“大师姐被、被师傅逐出师门了!”
“什么?…”天朗大惊失色,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大师姐被师傅赶出暖阁了?呜呜呜!”范小宁直接就哭出了声。
天朗脑袋“嗡”一声,他大叫一声:“为什么?”人早已经掠出几丈远了。
师傅的小院子中已经黑压压跪满了一大遍人,连走廊里,外院都跪了不少人,天朗快步来到前面,他看到雨菡、萌儿、李忠齐齐跪在了房门前的石阶之上。
雨菡脸色苍白,萌儿满脸是泪。
天朗也跪在他们身边、大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雨菡、你告诉我,你怎么了?”
雨菡看了他一眼,麻木地摇摇头。
天朗见雨菡不作声,忙转向萌儿:“萌儿、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萌儿的眼泪扑簌簌又狂涌而出,哽咽地发不出声来。
李忠缓声说道:“今天上午,你师傅忽然下了一道通告:要将雨菡逐出师门,不知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原因,我想应该是和上次他的朋友来大闹红叶暖阁有关吧!。”
“那也不至于要逐出师门呀!不行,我要找师傅评评理,让她收回决定。”天朗嚷嚷着。
萌儿哽咽道:“你难道不清楚师傅的脾气吗?决定了的事,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没有收回的余地?除非是她还没有作出决定的时候,就去讲情,但现在决定已经公布,那怎么可能还有改变的机会呢!”
雨菡承认萌儿说的对,她太了解师傅了,一旦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要赶她走绝对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考虑又考虑,权衡又权衡过的,但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她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行、我不服,不服,犯一点错就要开除,把我也开除了,把大家都…”他说完眼露寒光,浑身陡然弥漫着阵阵杀气,忽的、他站起来,冰冷的雨水从身上滚落而下,似乎掉在地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他一咬牙就要迈步上前去推门。
萌儿忙拉住他的衣袖:“天朗、你要干什么?”
“天朗!住手!”雨菡一声断喝,“不可以这样,任何时候都不要对师傅不敬,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
……
静默、死一般的静默。
“吱嘎”一声,门忽然就开了,闵晓蓉傲然站在了门框之下,一阵冷风袭来,吹得她心头一凉,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她挺了挺腰,重新站好!冷若冰霜的脸痛苦的抽搐一下、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这微小的动作只被雨菡一人看得清楚,她的心中一寒,师傅似乎承受的痛苦比任何人都要大,难道师傅是另有苦衷?
院子里鸦雀无声,大家齐齐地看向师傅。
她的脸上挂着冰冷、漠然,虽刚从房屋中走出,但身上挂满的冷意,远远比外面的任何人都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乞望的眼神慢慢变得茫然起来。
她冷冷地扫视了一眼雨菡、又看了一眼倔强的黑着脸的天朗,然后望向大家,冷冷地吐出几句话来:“北宫雨菡已经被逐出师门,她犯了不可饶恕的山规,谁也不可以求情,如果有人再借此闹事,同样被逐出雁荡山,明天还要练习,都回去歇着吧!”
说完她漠然转身,缓步踱入房间,反背着将门扣好,她胸口剧痛,嗓子眼一热,“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口鲜血,身体摇了两摇,她匆忙中扶住了门框,别人看着的是无情冷漠,可她实在是在门口再也撑不下住了,要不她会妥协,要不她会摔倒,多一刻她都挺不住了…
雨菡默默的站起来,轻声的对大家说道:“兄弟、姐妹们,我北宫雨菡非常感谢大家,能与大家相处这么久,已经满足了,都回去吧!记住我哪怕不再是你们的大师姐,我们的情谊都在,好好学习,听师傅的话,任何时候都要记得别对师傅不敬,不然我饶不了你们!红叶暖阁靠你们了。”
她对着大家深深地鞠了三个躬,众师弟、妹们也回礼跪拜了三次,全都掉下了泪来,有不少女弟子与小一点的师弟们早已经忍不住呜咽起来,都不愿离去。
“回去吧!回去吧!我求大家,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大家听我的话,回去休息吧!”雨菡也是泪流满面。
萌儿也向大家挥手,说道:“回去吧!大家回去吧!”
王若森、李明浩两人先站起来,抹了一把泪水,对着雨菡鞠了三个躬:“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大师姐,我们听你的话,回去休息!”
他们转身默然离去,大家这才纷纷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