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祭先妣.六(1 / 1)

清风笑浊 高灵仙 3737 字 1个月前

她两个坐在火眼鹿上,齐刷刷看着下方棺材里的檀岳安,心中顿生彷徨。眼角余光瞥见一缕幽魅的绯红,这手像不受控制那样狠掐着霄瓘手臂,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追上来了,快走。”

霄瓘顿时臂膀生疼:“走?往哪里走?这墓室或许是按照九宫八卦布出的阵法,此八门尽如炼狱,哪里有我们的出路哩!”在此地中她努力回想起第一次与岳安踏入的那道门中,感受到风似万刃齐攒,仿佛刀砍斧剁那般,这阵中,巽为风又在东南该是杜门。如今我在的这门内,沼泽白虎多半是在西方惊门。

“霄瓘,如果我猜的没错,就从南面的景门进去,这八门中也唯独景门我们勉强能够入得。”

他们骑路奔逃往南边景门之中,这才刚一进入门内,火舌飞舞热,浪拍面而来,真个是,红霞飞满洞天府,熯天炽地猛烈袭。龙蛇腾空翻飞绕,焚化万物不见藏。此火定非天火,亦非人间火,应该同灵璧一样是地狱火:“骊泉,使避火珠!”好骊泉飞身而出,先以冰笼罩住他俩个,又猛然冲入火海当中,祭起避火珠,风云卷起那参天热云,将这地狱火困在其内。“那东西追上来了。”霄瓘从火眼鹿身侧取来桑枝弓,桃木箭,对准女尸连放三箭,有两箭被她打落,独一箭正中其腹,那鬼魅随即失了踪影。

火势消退,见那鬼东西受伤奔走,原来紧绷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断了线,说不尽的委屈恐惧让她心神空虚,从后方揽住霄瓘,就这么紧紧抱着,温暖着自己犹如冰冻着身体,她在霄瓘背后喃喃道:“我曾吃下白猿心,得神力照拂,今番入阵劈棺后不知怎地那股力量随着棺盖开启便消散无踪了,只能让灵璧入体才能勉强挥动这天星刀。若非有你在我定将葬身于此。”

“小心!”霄瓘右手使夜柳长刀横档住劈砍而来的凶煞。

“七鬼!又是他。”

二对七?不不不!“冷香,骊泉,青莹,月白。”

六对七,定有胜算,骊泉飞冰凌缠绕打散了他们七鬼,霄瓘拿出五雷令符印,裹在夜柳刀刃处,那刀刃砍中其中一鬼,瞬间放出天雷使其焚为灰烬,这边她以凤落苍焰,飞奔向另一鬼而去,虽那鬼放出碎石出击,怎奈何石块遇到这幽蓝火瞬间变为尘埃,只一刀将其截为两段。冷香拿着灵璧的金簪刀连砍两鬼,骊泉催动黑沙击中余下三鬼,那鬼只一碰到黑沙即可化为脓血,月白她早已不见踪影,可能又躲回到璎珞之中了吧。

消灭了七鬼,霄瓘将夜柳收鞘:“该来的怕是躲不掉,我们快走!”

这才一打景门出来,回到大墓室之中,棺材边的金盏莲花灯只剩下一头一尾的两盏。

“怎么办?只剩下两盏了!”霄瓘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纸符箓贴在檀岳安心口处。

“不知能不能保住这一魂一魄。看天意吧。”“霄瓘!你看滴落在我手上这黑乎乎的是什么水啊?”

“快躲开!”霄瓘一把将她推开,伏风从天顶而落,手中翡翠长剑劈头砍下,要不是霄瓘推开她,怕是这会儿应该没了一条手臂。刚一站定,伏风用那幽怨的嗓音又问道:“吾儿可安好?现今生为何去处?怎地这翡翠镜里寻他不到?”她并不知晓伏风所言何意,只觉得她腹部流淌着的黑血甚是骇人。

即是免不得一战不如趁早结束。“霄瓘!照顾好阿析!”

脚下蹬地,腾空跃起,两把兵刃劈砍挡驾,伏风她红衣飘摇环佩作响,金玉在幽蓝火的映衬下绽放出夺目的光华。而她则是卯足了力气,势必要与伏风做个了断,几个回合,那鬼魅似乎不觉疲倦一般威力不减,而自己则渐渐喘息不匀,卖了个破绽转身回逃,伏风乘胜而追,她压住半搭的棺板,猛然发力,棺板另一头呼的翘起,直奔伏风面门,那鬼魅退后两步,便趁着空挡挥凤落苍焰,削掉其头顶戴着的珍宝珠冠,妖艳的黑发肆意翻腾狂舞,幽蓝妖翠闪影显形,一个仗剑直取一个架刀相迎。

打至正酣时,霄瓘劈刀挡在她身前:“你看她腹中是何物?”还没打得尽兴,推开挡在身前的霄瓘:“不用看,把你那夜柳借给我使使。”

这夜柳刀身轻薄,刀刃锋利,劈砍如同无物,不知比凤落苍炎好用多少哩!有灵璧在身内,刀法技艺比自己更胜,拿着霄瓘的夜柳,从正面与伏风对打,果然轻巧好用,二人再斗十数回,不分胜负。

霄瓘拿凤落苍焰突然从侧面斜劈,那伏风只顾着挡那天星刀凤落苍焰,没防备住她那迎面一刀,正奔其腹部而来,便硬生生将伏风的腹部切开了一条口子,左手跟上从那刀口中掏出个小陶瓮来。

“霄瓘你拦住她。”

被他俩激怒的伏风使尽浑身力气与霄瓘缠斗,那边她解开陶瓮上的封印伸手进去搅搅,只觉黏黏滑滑,好像又有个软软嫩嫩的东西,想都没想便将那东西提了出来。不看还好,这一看果然不得了,吓的她差点将手中那东西给扔了出去。这是一个足月的小男婴,被封死在这翁中,捏住死婴孩儿的脖子仔细端详问道:“这是你儿子?”

就这将要伸出去的一刹那,男婴忽然睁开了眼睛,只觉手中婴孩儿浑身滚热烫手,不知是何原因那婴孩儿竟炼化成了一枚丹砂。伏风离了那小陶瓮便开始哭号惨叫着,渐渐她皮肤萎缩凹陷,全然没有之前那副清丽的模样,真个是变为了死尸一具。根本不用他出手,霄瓘退到自己身旁:“那丹砂该是她的元灵,可要收稳了。现在那女尸也不能奈你何,如救岳安得赶紧离开这里。”

她根本没听进霄瓘的话,手持夜柳对着伏风的尸体便是一阵砍剁,毁其容貌,碎其尸身,又唤灵璧以地狱火焚烧,连同皮肉魂魄一齐烧为灰烬,辱尸成粉。

“怎地说她也是你生母,何故如此灭绝伦常?”

“什么生母?那是个妖魅邪物,她害我如此还则罢了,可她伤及岳安我定不能饶她。”

霄瓘不语,只是默默将地上那一滩灰烬收到原先包裹火枣的巾帕里,叠好后放回棺椁中。

即便是这墓中女尸除尽,却也无法逃开封印,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听得天顶炸裂,碎石土瓦崩落,隐约瞧见有人在上,那人问得:“可是星君忽?”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昆仑山的南极仙翁:“封印已除快快上来吧!”

檀岳安虽说还活着,可只剩下一魂一魄在,根本无法起身,霄瓘将他从棺中抱出,而后合上棺盖。

驾鹿出了这墓穴地宫,其他四灵回归璎珞当中,灵璧在她身内催动灵力,脚下稍微使力腾空数丈,也很轻松就从墓室中出来。等到了安全之地,骊泉引来海水瞬间吞没整片深坑,这里没有干尸头颅,没有鬼魅伏风,没有拼死搏斗,更没有困局之墓,一切归于平静,就如同曾经那数百个普通的夜晚。

“仙翁怎知我困难当下,前来解救?”他一时语塞,只是笑笑话音一转:“星君可知晓前事了?”

“嗯……”这回轮到她语塞。

“知晓知晓,打天河幕出来啦。仙翁的至宝龙须扇不知怎地竟然化成一把飞灰消散于天地间,本想着马上回禀,不料被歹人多次袭击,忘却数月之久,罪过罪过!”

“不妨事,不妨事,星君且看。”那仙翁手中拿着的正是龙须扇。

“星君可是想救那人?”他指了指岳安。“仙翁可知回生之法?”

那老人家先笑了笑:“天河秘处有星斗玉漏泉,泉水饮之延年益寿,沐之强身健体,书符咒亦可勾魂引魄。”随手一挥引来灵槎:“只这灵槎才能寻到,快去吧。”

她跟霄瓘将檀岳安放在灵槎之内,三人带着鹤鹿往天河处星斗玉漏泉方向而去。

灵槎浮于云上,平稳异常,可她心中却涌动翻腾不止,不知岳安是否真能脱险。惶恐之中霄瓘搂她入怀安慰:“泉水无用亦无妨,我这还有火枣,他定然无事。”

虽然他嘴上是这么说的,可自己心里还是有些疑虑,火枣能保他平安却不能引回魂魄,怕是到时只能如同活死人一般。两刻不到灵槎便停了下来,天河中只能瞧得玉阶无极:“这该如何寻得?”

“既来之则安之。”霄瓘引鹤自己带着一身伤痛跟在他身旁,火眼鹿背上驮着全然没有知觉的岳安,几人上了那无极的玉阶,恍若走过今生前世般长久却还未到。

她拖着疲乏的双脚:“不行了,再走下去莫说是岳安,即便是还有一口气在的我也快昏死过去了。该如何是好啊?”一搭檀岳安脖颈:“气息越来越微弱了。”正担心之际,只听得霄瓘喊了句:“快看那是什么?”顺他手指之处望去,那玉树丛中有金光星斗阵图闪动。“往那走?”跟上霄瓘的脚步同往。

可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从这结界进去便不属于天地,走进去吧。”

这星斗玉漏泉巨大,如同天宫仙阙,流淌出来的泉水也是金色的,其中还闪耀着星辰光华。往下分出小泉池无可计数。

霄瓘拍拍她肩膀,指了指那边:“泉池水能疗伤治愈,去擦擦身子吧,这边我来弄。”

霄瓘把檀岳安衣衫褪尽,拿丝绦沾玉漏泉水在他身上书写招魂符咒,顿时岳安恢复生气,面色红润,虽说不能起身说话,倒也不再让人担心:“该能还魂了。”拿起他的衣物,在转身去找那公主,除了满地衣衫以外并未见到其人,突然间脸上一凉。“让你擦擦怎么就进去了?当这里是长水池啊?还不赶快出来!”“不出去,这衣衫褴褛污糟恶臭,快把你的鹤氅给我。”

霄瓘没可奈何,脱下鹤氅披在她身上:“快出来吧。”

挂着璎珞、披着鹤氅、赤着双足,挽起衣袖露出白藕似的手臂:“霄瓘快看看,我这伤可大好了?”这玉漏泉果然是个好去处:“嗯,都好了,脸上的伤也都消失不见了。”

说完把檀岳安的衣物放在泉水中浸湿:“你且在此稍作歇息。我去给岳安穿戴好。”

“咳...咳...”岳安趴在火眼鹿被上,吐出了两口尸水黑血。这才缓过神来,那丢失的魂魄所幸散的时间不算长久,还都找了回来,霄瓘用浸泡过玉漏泉水的衣衫也将他身上伤痛一并抹去。

“岳安可还认得我?快喝两口泉水漱漱口吧。”“自然是认得公主和霄道人的。”

檀岳安已无大碍,几番折腾才从星斗玉漏泉的结界中出来,刚迈出结界。

“天见大亮快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