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个还真是算得上仓皇而逃,根本顾不得狼狈之像,匆忙间进入八门之一,才一进券门,就感觉这里面潮湿的空气中带着死寂一般的沉默。踏入甬道时就感觉到不知从哪里出来了一股阴森邪风,吹得人汗毛直竖,冷汗长流。这股风微淡拂过面庞时便如钢刀剥面皮,疼痛异常。再顺泥丸宫吹入六腑丹田,只让人骨肉消酥。而后感觉自己的心背都要贴到一处去了,呼吸沉重更似胸口积石,虚乏体弱,脚底踩棉。跌跌撞撞刚进入甬道跑出不远,檀岳安赶紧拉她停住:“不对啊,快看!”
借助凤落苍焰的光芒才发现他们脚下的根本不是什么青石铺就成的甬道,而是一条条纠结在一起的黑蛇,数量由千万而计。接着眼前一黑近乎昏厥,再度睁眼她与檀岳安两个依旧站在朱漆棺椁前,二人面面相觑,檀岳安摸了摸手臂没伤也没痛:“刚刚的是?幻觉?”
她也有些诧异:“此中蹊跷不是一瞬能解,不如劈开棺椁看个究竟。”
一不做二不休,怎么都是被困在此中不如寻个究竟。为了不被妖物蒙了眼,灵璧催动内力放出七十二朵幽冥花,红焰舞动铺满内室里的整片穹顶,尤似暖阳照大地。这七十二朵幽冥花也刚好呼应了九宫八门。檀岳安虽觉开棺不妥但也没拦阻,棺椁前的三盏莲花灯下面祭放着猪样牲醴,她又摸了摸这朱漆大椁:“我到要看看这内里究竟有何乾坤!”
握紧天星刀‘凤落苍焰’顺手抡起横扫而过,椁板先是喀拉拉裂开一条口子,随之而来的是耀眼夺目的幽蓝色火焰直窜起两丈多高,仿若即将吞噬天地的气魄而后瞬间熄灭。
见火灭却左手抓来檀大人的腰佩钢刀,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焦黑的朱漆大椁削成八块,又拿刀首猛击椁身,碎块应声坠地,裹挟着无数的金宝珍玩悉数洒满脚下。那朱漆阴沉木外椁劈开后其内里又是一重金丝楠木内椁,出现在眼前的同时还伴随着阵阵异香,紧接着十盏莲花灯熄灭三盏,头前一盏脚下两盏。只听得传来悉悉索索声,瞧见墓室东侧金乌落扶桑的壁画先是龟裂随后呈鳞片状卷翘,迅速脱落化灰而去。可不得了!东侧墙上隐约出现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景象:“阿析...你快看..那是什么?”
随她手指望去,满满的东墙上都是人头,每一颗人头眉心皆用金钉死死的订牢在东墙之上,每颗头颅都是皮肤脱水收缩,面容暗淡,极致狰狞恐怖。
可檀岳安那惊恐的表情甚至比这些人头更加恐怖:“阿析?阿析?你怎么了?”拽了拽他衣袖,这时的檀岳安才回过神来,眼睛紧紧盯着其中的一颗人头:“那是我父亲,金针圣手檀向藴。”
他想带着父亲回家,可脚下步子刚挪,棺椁下的金莲灯又熄灭一盏,好在东墙上堆叠着的几十颗人头没有变化。可有变化的则变成对面的西墙,本来玄兔扑卧弄仙草的壁画倒是还在,可满墙都是鲜红的喷溅血迹,其中还有个如同人形一般的印记,宛如被红色荆棘缠绕的血人。
与此同时那东墙上的几十颗头颅登时间齐刷刷的睁开了眼睛,黑洞洞的眼窝内往外喷射出大量的黑沙,顷刻间墓室中黑沙弥漫,打在人身上就是一个窟窿,在黑沙里停留须臾间便会化为齑粉。这该如何是好啊?虽说有凤落苍炎挡驾,可自己脖颈手臂脚踝全部中招,檀岳安更甚,他遮住自己大半边身子都快被打烂了,脸上身上血污横流:“冷香,快想办法!”
冷香从璎珞中掷出一物来,霎时间紫光乍现,原是被那紫纹桃核包裹住,正好挡住了黑沙的攻击。如今死寂一片该如何脱出困局?正在她冥思苦想之际,墓室内开始下雨,细密的雨滴围绕着高速移动的黑沙,只一瞬间即刻凝结为冰坠落在地上,是骊泉!
“怎地你也进来了?这困局中岂不是又多一人?”
“我将那赤玄水搬挪到东海之内,回来时那顶壁洞口只剩下碗口大小,亏得是灵体不然根本不能进来,这黑沙如今该为我用。”顾不得她赶紧查看檀岳安跟自己的伤势,幸而有檀岳安的贴身护着,自己伤势不算严重,可岳安他......情况不好。从那紫纹桃核的结界中出来,檀岳安身子一软瘫倒在地,骊泉用水包裹住她两个体内打入的黑沙,结水凝成冰柱往外拔,就可将黑沙带出体外,檀岳安半个身子都插满了冰柱,让人瞧了甚是心疼,抹了伤药简单包扎,又吃下太清漱魂桃,虽用处不大却也比不吃强上百倍。此刻她有些急躁了,左手攥人间刀右手持天星刀,全然不管不顾对着内椁一通乱砍,双刀舞成一片烂银,三下五除二砍裂了金丝楠的内椁,而里面竟然不是内棺还是这金丝楠的内椁,也不知裂了几层椁板,就是没有内棺。
“到底是何缘由......?不对!不能砍!这棺椁应该同墓室的封印一样,第一层用火,第二层应该用水!!骊泉快去用水封住内椁再把它冻结实了。”
骊泉依照她说的去做,招来巨大的水球将内椁用冰冻住。抄起金刚棒落下大力击打,寒冰带着椁板齐崩裂。哼...不过如此,你们都回来吧。终于得见内棺模样,也没仔细端详,直接将钢刀插入棺盖缝隙处用力一撬,咯咯咯咯棺盖被她推开一条刚好够伸进一只胳膊的细缝,檀岳安突然按住她肩膀制止其下一步行动,走上前俯身查看,那黑黢黢的棺材里躺着的到底是谁?带着好奇跟忐忑低下头朝棺材里看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双流着血的大眼睛正恶狠狠的盯着他。
“啊…!”也不知是甚么东西把檀岳安吓个趔趄,瘫坐在地,伴随着岳安短而急促的喘息声:“里面…里面有人!”
人?活人?死人?拉起岳安让青莹搀扶着,自己双手插进棺盖开口处猛的一使劲就把棺盖整个掀开,这景象该是她前所未见的触目惊心。
棺材里一汪清水在掀翻棺盖的震动下泛起一层层涟漪,散发出混合十余种香料的浓烈气味,那清晰的水下铺着一层赞丹尼奇锦的寝被,金线织的翔凤游麟,在幽冥花的照耀下闪耀晃眼。她根本不理会这些,挽袖伸手就探了进去,在那不知缘何会出现在棺材里的清水之中,拽下那绝美的锦缎被子便仍在了须弥座旁。掀了被子才发现那清水棺材里满满都是人类的手臂和眼珠,怎么说也得有百十之多,那手眼中间是一个头戴珍宝冠,身穿织金短襦白纱十二破裙,外披大红绣仙鹤瑶草鹤氅,脚下云头丝履鲜艳异常。她面目白如雪,润如生,华发高绾,漆黑如墨,除了闭着眼睛以外其他与活人无异,像极了传说中的千手千眼观音。这么个美丽女子躺在如同薄镜一般清亮的水面之下。
正在诧异于这墓室根本不像安葬十余年的模样,悄声语:“阿析,你可认得这棺中之人?”
身后的檀岳安上前只撇了一眼:“识得,识得!”
“那她是谁啊?”
半晌,檀岳安没应她,转过一瞧自己身畔站着的根本就不是檀岳安,而是棺材里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