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三清殿里面,来这清扫的小道童哪里见过这种情况!愣是被吓的不轻,哆哆嗦嗦趴在地上嘴里喃喃喊着:“快,救命啊......救命!”
恰巧这时路过两位打水的道人,听到有哭喊呜咽之声,急忙跑过来查看,着实不好啊!
他家师祖正躺在台地上动弹不得,皮肉开裂中还透出森森白骨,身下一滩红血半干不干,想挪动却根本没地方下手。赶紧喊了人来,才七手八脚的将那血人移回到殿内,可这时候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救治?赶紧差遣几个一点小的跑去找宫里最好的太医,常年跟在他旁边贴身服侍的道童慌慌张张跑去拿了能活命的丹药,可他牙关紧咬,竟然怎么都吃不下去,只得取来一只小玉匕承装了丹丸,撬开牙齿给硬喂了进去。
“这活命的丹药吃下去怎么也不见好呢?对了!还有别的宝贝。”
这时候的道童他突然间想到师祖还有另一件宝贝瓷瓶,记的有一日见师祖他割伤了手指便用那瓷瓶里面的水擦上去的,那割开的伤口瞬间就愈合了。他又急忙从漆匣走取出了那瓷瓶,打开盖子用绢布蘸了瓶里的水淋在血人身上,顿时周身上被掀开的皮肉真就开始愈合起来,一看有效果,急疯了的道童就将浴盆内也倒入此瓶水。
讶然!那小瓶子里的水竟無穷尽。
众弟子扶起他家师祖,将其整个人置于水中,瞪时水面沸腾,雾气缭绕。不消半个时辰,他整个人就跟没受过伤一样,肤白貌美好神情。
穿好衣衫被搀扶在床榻上修养,这些弟子看师祖从一血人恢复如初,怎地能不是神仙哩?又惊讶又诧异:“师祖如仙家一般无二,今日得见真颜,我等之幸啊!”
“莫要胡言,我非仙神,皆因此水有灵。”
“水?”
“这瓷瓶乃水德真君至宝,赠我饮用,是汇集四海之灵的神宝,且又与我这身子极为合适,平日里饮用不仅延年益寿容貌常青,若遇伤痛用水滴于患处便能立刻复如往昔。”
“师祖,那又是谁人伤你?”
“她非是寻常精怪,我虽有道法护体,怎奈何她仙术层深!你们下去吧。”
其实这三清殿的师祖本非人胎是个百岁的泥胎,肉身带仙灵具土德,遇到四海灵宝之水正好相融,他能好的快些就也不足为怪了。
既然现在他斗不过玄武殿中人,索性就先不管了,得把身体养到行动自如才是现下最该做的。不过那里的人想要出得玄武殿还是困难重重,耗个三年五载也是没有问题。于是乎他命人从几案上的玉匣里取出一枚五彩琉璃做的小镜子,这可是三界中最胜名气的防御宝器名唤为“照天雨”。他披上鹤氅慢悠悠走到暗房的地窖中,捧来了一小罐子的桃胶亲自给熬化开的,再用桃木片涂满镜面,最后以朱砂画下八门密咒,退出地窖后随手将照天雨扔进殿中的池塘里。瞬间从镜中往外涌出大量的金刚石碎,它们慢慢聚合,生发出一株透光的梧桐大树,以池塘为中心,将整个三清殿牢牢围住,那金刚梧桐散发出的结界仙,妖,魔任谁都进不来,而自己则闭关修养,期间他又请来了一位老朋友。
绫绮殿内皇上见了自己最小的一个女儿,还不到十岁聪明懂事极了,见她带了对小玉环,不免又想起了自己另一个亲生女儿。
取出香囊内的一对小金镯子,和那风花纸里满含思念的至亲之情,总是想要见一见她,骨肉分离十余年的滋味让他感到无比心疼,不过再想想还有五年便得以见,也就有了期盼,时间也不再如此难熬。
他特意派人送了绸缎锦衣,丝履澜裙,紫檀嵌螺钿的五弦琵琶,白玉玳瑁金丝楠发梳三把,金银餐具酒具各一套,秘色瓷大瓶一对,还有一顶坠百宝的乌纱头冠,精美绝伦,头冠所用的材料有绿松石、琥珀、珍珠、红宝石、琉璃、贝壳、玛瑙、金银铜等,下面还有翡翠鸟鲜艳的蓝色羽毛,几乎用尽了一切可能用到的所有装饰材料,色彩绚烂,极尽奢华绝美。
起风了,公主散着头发,倚靠在门口看着树叶飘零,回去吧!
披着一件大袖朱红绣金衫子,一腰白黑十二破裙,跣足坐在窗前,拿起拨子随意的拨动了几下琵琶,心里想着是不是再过些时日就也可以像那雀儿般自在?
青山转转有鹤鸣,溪水潺潺锦鱼游。
芙蕖花落衬丹桂,花香馥馥剪新绿。
蓬莱有雾好仙境,太液池里说天明。
八月时节桂花飘香,正当她沉浸在有机会搬离玄武殿之时,一个不幸的噩耗即将传来。这些年皇上一直沉迷于服用长生丹药中不可自拔。
大中十三年吃了医官李玄伯、道士虞紫芝、山人王乐所炼的丹药以后背后竟然发起了毒疮,桂月天里炎热的紧,这毒疮发作时卧床不起,这功夫如果岳安能在她父亲身边就好了,可这一切她都不曾知晓。
今天灵仙儿的精神有些恍惚,神志不清的,她整个人看上去愣愣呆呆,摸了灵仙儿的手,冰凉冰凉的:“灵仙儿,你这是怎么了啊?精神萎靡那手心竟然比我的都凉!”
她眼中含泪,皱眉凝视带着哭腔说道:“公主,刚传来的消息,皇上......驾崩了!”
“什么?啊?”一时间她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呆立半晌,嗤笑着跌坐在床榻上:“哼!哈哈哈哈,活该我如此!”
她不仅没见过生身母亲,然而就在今天她从未见过的父亲也撒手人寰离她而去,失去至亲的痛楚又加深了一层,内心无比沮丧,前朝的种种纷争都不在她目级之内。
然而从今往后的日子里她再无至亲之人的关爱,再无优厚的待遇,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白眼,非议和嘲讽。本就人人避讳的玄武殿今后的日子就更加不招人待见了。
庚辰年丙申,葬圣武献文孝皇帝于贞陵,群臣上谥号圣武献文孝皇帝,定庙号宣宗。
同年改元咸通。
四年以后,三月初一,天光大好坐在厅室内,将玉簪子攥紧握在手心里,她内心无比期待着属于自己的笄礼,待到礼成便再也没有人将她困在这暗无天日的玄武殿中了。十多年啊,她没有一天是真正开心的,没有一天是真正愉悦的,自打咸通元年起她的日子便非常难熬,不过好在她等到了笄礼!
笠日清晨,沉重锈蚀的殿门锁被从外面打开了,虽然还是不能出去,但她终于可以看到更多外面的景色,她拉着玥娘站在玄武殿正门之内好奇的往外面瞧着,手舞足蹈的蹦跳着:“玥娘你看,你快看,看那花真美,唉!原来有这么多漂亮的宫娥,那步撵上的人是谁?真有排场。”
玥娘被她这么一大堆的问题给绕晕了,竟不知道该回答哪个好。
笑着回她:“待笄礼结束以后啊我们多的是时间可以仔细去看那景,那花跟那些漂亮的小宫娥,走吧,先回去换身衣裳,瞧瞧你这一头的汗水,过会吹了风怕是又要头晕了,我们顺便啊再吃些点心,好不好?”
她用力的点着头:“甚好!甚好!”
今天的小公主就如同那刚出巢的雀儿般异常的活跃。
午后,天阴阴的,可她兴致极好换了身衣衫后冲屋里喊着:“玥娘,我出去转转,你们先准备着吧。”
他们四个人在旁边忙的热火朝天,谁也没功夫理她,只玥娘嘱咐了几句唠叨话,无非就是别乱跑,别受伤,别累着等等,不过现在有青萤跟着也不妨事就没紧紧跟着。
她换了身朱红色的圆领襕袍,头戴巾帽,脚穿小皂靴,腰系秋香色丝绦,一副短打扮,只是那璎珞圈跟这身极不搭配,取下来搁在案头上,开开心心便出了门。
独自一人在玄武殿偌大的院子里闲逛,哪知突然间有一物跌至胸前,用手接住低头一看,呦!是只小麻雀,刚刚出生没几天的样子,定然还不会飞,肉呼呼只长出了点绒毛,再抬头看只见得树上有一鸟窝,嗯!八成它是从这里掉出来的,可要怎么把它放回去呢?
总该给它裹住吧,于是就把小麻雀放进幞头巾里包起来,叼在嘴里,用脚踩着长出来的枝杈便上了树,她那从不干活白皙鲜嫩的手指被硬生生磨出许多条血道子,好一会儿才勉强爬到鸟窝边,摘下幞头巾模出里面蜷缩着的小麻雀给放了回去。
小心仔细摸着麻雀的头,嘴里嘟囔着:“乖乖哒,可记得别再掉出来喽!过些日子我就不住在这玄武殿里啦,若是再掉出来看谁再送你回去。”
又不舍的摸了两下它的翅膀,平平稳稳放回窝里,转眼望去旁边的那根树叉正巧伸出了高墙,她实在是太想看看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景象,也顾不得危险,挪步过去,一点点靠近墙壁,先伸出一只脚使劲够到边缘,这才敢慢慢移动上身,这种高度足以让她浑身颤抖了。
调整均匀了呼吸,收回搭在树上的腿,赶忙蹲下,再看四下无人时拽着树枝鼓足勇气竟然站起来了,远眺巍峨的大明宫,深阁琼楼,珠宫贝阙,万道霓虹......恍若天翰仙宫,这真是我住的地方吗?如此之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