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尔蓁也觉得自己有些倒霉,金氏许久不找她一回,偏生两次都巧遇到她不在府里,难道自己院里还有她的眼线,思及此张尔蓁又笑自己多疑,明月如月金秋银秋都是自己选来的,金氏也没无聊到监视自己的女儿吧……,金氏身子早就好利索了,与张峦的关系仍然不咸不淡的,但是金氏看的紧,也上心了不少,张峦就是去清风苑坐坐,金氏也会佯装头痛风复发了,要绿柳去清风苑请老爷来。张尔蓁只听闻过几次,却觉得金氏这是在自找死路,哪个男人愿意整日对着算计自己的太太,金氏这是把张峦往外面推呢,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可就不管用了。
张尔蓁进屋里时,金氏正端坐在贵妃椅上训人,纤纤玉手点着桌面,面色不虞。厨房的婆子以次充好贪污府里的银子被人举报了,金氏柳眉横陈,看起来仍然怒火不断,瞧见大女儿来了,挥手嫌弃道:“你下去吧,厨房采买的事儿以后你就不用管了,我自会派得力的去。”那婆子站起来唯唯诺诺不敢言语,溜着墙边出去了。
张尔蓁端正的坐在金氏一侧的矮脚墩子上,道:“厨房采买是个肥差,她不知道在里面贪墨了多少呢,我上次还听说这个婆子每日出门买最新鲜的笋尖,给小孙子煮粥喝……”当然,这是明月说来听得,张尔蓁只是一笑而过,这会儿瞧见了顺便说出来。
金氏似是没听到,眉间露出疲态道:“蓁蓁,你是我嫡亲的女儿,这么多年娘可曾亏待于你?”
张尔蓁猛地警铃大作,俗话说“不怕人偷,就怕人惦记”,金氏一上来就打感情牌显然没什么好事,张尔蓁摇头道:“娘有话直说就是,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你大舅舅家的琦哥儿最近越发吵闹,你舅母就央我给老爷说说,让咱们鹤儿去金府一同读书,或者是让琦哥儿进咱们府读,两个男娃也做个伴儿。你爹便说让鹤儿去金府就是……你去找你爹说说,让琦哥儿来咱们府不也行?”
“我听说琦表弟的先生是舅舅花大力气请来的,想必比咱们府里的先生好些,都是用功念书去,在哪里不一样吗。”
“你爹也是这么说,可这儿能一样吗,鹤儿长这么大了从没出府过,这会儿就要带着两个小厮整日去金府,我怎么放心。你就跟你爹说说去,反正都是念书,在咱们府里也是好的。”
“鹤儿是男孩子,能出什么事儿,况且这儿去金府也近,我觉得鹤儿去金府就挺好的。”
金氏原本就不耐烦的,这会儿更是怒火中烧,“啪”一声拍在身侧小几上,一声巨响猝不及防,怒道:“你们一个两个的跟我作对!是吧!你爹不听不信我,你不听不信我,现在连个婆子丫鬟的也知道给我脸子看,我看看着府里到底是谁当家!你去还是不去?!”
自从来到京里,金氏越发怪异,动不动发脾气,喜怒无常。张尔蓁只低声道:“女儿去不去有什么要紧,娘能说动爹和鹤儿才行,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哼!你爹要是肯听我的,我至于叫你来问!等你爹回来你就去说。鹤儿还小,能知道什么,就让你们父女两个带坏了,现在都与我不亲了。”
张尔蓁也没多说,只应一声,等会儿去书房给张峦送盏提神醒脑的茶就是,至于说什么金氏也不会知道。
“娘,我正巧得了一盒老参,正好给你送来了,你身体也才好,应该继续养养的。”张尔蓁端上那方楠木盒子,金氏疑惑不解接过,打开后惊讶道:“你在哪儿弄来的?”
“是几日前逛街买到的,也算是捡了大便宜呢。”张尔蓁睁眼说胡话,这个只送给金氏就行,理由嘛,随便一个就行。
“我还给鹤儿延儿带了些礼物,这就准备过去拿给他们,娘还有事吩咐我吗?”
金氏摆手道:“去吧去吧,别忘记我刚说的话。”张尔蓁应一声便退出去,瞧着张尔蓁衣角消失在门处,金氏才嘀咕道:“这丫头买得起这么好的东西,老爷果然还是偏心的,好东西都给了蓁蓁。”
张尔蓁转道去了启风院看过两个弟弟,问张鹤龄愿不愿意去金府读书,张鹤龄直点头道“愿意”。孙柏坚送给两个小家伙的礼物是两副质量上乘的文房四宝——宣城诸葛笔、徽州李廷圭墨、徽州澄心堂纸和徽州婺源龙尾砚,样样精致。张尔蓁内心着实雀跃了一番,孙柏坚这样上心,如此优秀的官二代高富帅,张尔蓁甚至想象到了以后举案齐眉的和谐景象,眯着眼睛很是感慨……
夜里,张尔蓁捏着项链玉坠,里面嵌着的“Z”约么指甲盖大小,黑色的琉璃上栽着小巧的银珠子。晚间张尔蓁去书房送茶,张峦提到了孙家去山东上任的事,说道:“孙世侄进了国子监,我已经吩咐管家备了些物件送过去,孙家虽然同我们一般祖上清贫些,但是孙家父子都是玲珑心肝的巧人。蓁蓁,为父替你定下了孙家,你可曾怨过我?”
张尔蓁只是装作害羞的低下头道:“爹是为了女儿好,女儿是知道的。”便转移话题婉转提了下张鹤龄去金府的事儿,张峦无奈道:“你母亲还是看不明白,她整日去启风院送茶送饭的,鹤儿怎么能专心用功,自古慈母多败儿,我的孩儿不能毁在妇人之中。”
张尔蓁没有继续开口,擎着衣袖给张峦夹了块芙蓉糕,张峦又道:“鹤儿现在确实用功许多,你给找的那两个小书童也伶俐,蓁蓁,你长大了……”
张尔蓁笑着给自己夹了块糕点,张峦夸她时总会说她长大了……
花灯节,开始于明永乐七年,即1409年,由于佛教格鲁派祖师宗喀巴洛桑扎巴正月十五日,在拉萨创办传昭法会时所创,宗喀巴向拉萨大昭寺内的佛祖释迦牟尼金像供奉酥油花和供灯,以酥油花灯纪念佛祖释迦牟尼降伏邪魔。从此以后,人们便沿袭他的做法,每年元月十五日摆花添灯,藏语为“坚阿曲巴”。另一说为,酥油花灯是为了庆祝佛祖释迦牟尼与其它教派大辩论获胜。酥油花灯节,藏语称“美多却杰”,其间还要由寺院举办跳神等歌舞活动。跳神者身穿绣袍,脸戴面具,在藏式喇叭、唢呐、牛皮鼓和锣鼓的伴奏下,边舞边歌,以示欢庆。后来百姓生活渐渐丰富起来,便也把花灯节多举办几个,元月十五,八月十五,腊月十五都极热闹。去不了寺庙看跳舞,也能在街上看到形状各异的花灯,尤其是顺天府,天子脚下这地儿,更是人影娉婷,比武昌不知繁华了多少。
张尔蓁经奶娘一番巧手打扮,上着浅银红遍地散金缂丝对襟长绸袄,下配肉桂粉百褶妆花裙,丰厚的头发绾成个温婉的弯月鬟,用点翠嵌宝赤金大发钗定住,鬓边再戴一支小巧的累丝含珠金雀钗,钗形双翅平展,微颤抖动,十分灵俏,明月赞道:“姑娘好相貌。”
张尔蓁笑道:“你便是不这么说,我也是要带你去的。”
如月嗤嗤笑出声,道:“莫不如把明月留在府里好了。”急的明月忙道:“不是说留下奶娘看着院子吗,金秋银秋也留下,姑娘只带着如月去不安全,不安全。”
张尔蓁听着她们打诨几句,瞧着差不多时候了,便起身准备出门去。明月如月连忙跟上,金秋银秋两个小丫鬟看着明月如月的眼睛里满是羡慕,明月悄悄道:“你们好生看着院子,我回来给你们带齐柳巷上的槐花粉蒸酪吃。”
奶娘催促明月快点跟上去,嘱咐看紧点,别让行人们挤到姑娘,明月连连称是。
张尔蓁已经经得金氏的同意,得知是和忠平伯家和大理寺少卿家的两个姑娘出门,自然欣喜不拦着,难得还吩咐小厮提前备好了马车送张尔蓁过去。夕阳西下,张尔蓁乘坐着马车晃悠悠的到了如玉茶楼,一路喧嚣不断,人声鼎沸,不去看便知道外面有多热闹了。马车停在门前,如月扶着张尔蓁下来,上次没有细瞧,余晖中的如玉茶楼雕梁画栋,更显气派。里面已经迎出一个带着瓜皮小帽的青衣小二,问名姓,引着上了二楼。不是上次的雅间,李灼灼选了间靠街道的,临窗而坐便能看见繁华街景,推门而入,李灼灼挠有兴致的指着街上的行人对着丫鬟说话,张尔蓁瞧见她穿的一身杏黄色俏丽纱裙,显得活泼精致,笑道:“灼姐姐早就来了,看来是我迟到了呀。”
“你来的不晚,我也才刚到呢。今儿天气好,街上人多,这会儿商贩们都摆上摊来了,想必天黑了更热闹。”李灼灼也许久没出门玩过,拉着张尔蓁的手坐下,兴奋的指着楼下行人道。
张尔蓁也被她高兴的样子感染,道:“我在武昌时也去过那么一次灯会,街上多的是稀奇古怪精致难得的小玩意,等会儿灼姐姐可得悠着点,买太多了咱们手里可拿不住呀。”
“放心放心,咱们不还是有府里人跟着呢,他们总不能空着手。我打听到今晚珍宝阁又要搞活动呢,到时候咱们也去凑热闹,珍宝阁做活动送的玩意也是好看的,寻常买是买不到的。”李灼灼头上簪着银色发卡,一抖一抖的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衬的小脸明媚光彩。张尔蓁抓过一把瓜子磕着,边吃边道:“那样的话人肯定多的很,今儿街上人多眼杂的,咱们还是少往那种地方去罢。”
“蓁蓁,瞧你这没意思的,珍宝阁难得举办活动,放心放心,咱们肯定不和街上的人一起挤,我早就安排人给咱们留着位子了。”
张尔蓁只觉得李灼灼安排的实在细致,笑道:“灼姐姐真是一颗精致玲珑好细心,什么都想好了,我跟着灼姐姐倒是享福啦。”
“那是那是,别嗑瓜子了,这儿的玉雪白灵糕是出了名的好吃,尝尝……”
两人聊着,门再一次打开,带着雪白轻纱围帽的梁爱晚踏进来。梁爱晚一身浅紫色衣裙,显得腰纤细不盈一握。
李灼灼笑道:“你可算来了,若不是提前送过帖子打了招呼,我都不打算等你啦。”
梁爱晚边解下围帽交给丫鬟,边道:“我也是差点就来不了,母亲还是不放心,正巧二哥也要出来,就跟我一起来了,在隔壁间里坐着呢,大约也是约了人。”
李灼灼兴奋道:“梁二公子也来了,怎么不过来坐坐,咱们也是大熟脸了,用不着那么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