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这就是缘分呐一(1 / 1)

赵氏有些狰狞的脸紧盯着张尔蓁油亮的后脑勺,看着那刺眼的九转梅花金丝簪子一把拔了出来,恶狠狠道:“你还不知道吧,你外祖父不在府里啊!我的嫣儿也不在府里啊!你外祖父不是个好父亲,他有那么多子女,怎么会在乎一个芷娘,他骗我!说什么待芷儿如珠如宝,说什么要为她寻一佳婿,当面装着一副伤心失落的样子,背后就跑到卿姨娘那个贱人的房里去……”

张尔蓁觉得赵氏已经心智失常了,她怎么能对年幼的外孙女说这样的话?如果刚才还有些担心,现在张尔蓁就是发自内心的惊恐,因为赵氏不管不顾,就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果然,张尔蓁预料的没错,赵氏已经揪着张尔蓁的衣领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凶光四射道:“你小小年纪的就如此恶毒,怕是长大了也要祸害我们祸害金府,我倒不如现在就送你去与芷儿作伴,她说她想喝你的茶,你就去给她制茶罢!”

张尔蓁使劲挣扎也没挣扎出来,使劲拍打赵氏,赵氏却纹丝不动,里面动静很大,外面也没人闯进来,静静的像是只有她们两个人。张尔蓁暗道糟糕,千算万算没想到赵氏已经疯魔了,赵氏那么有本事,怎么不去找那伙强盗土匪报仇,怎么不去找那个生活滋润的禀生算账,在这儿拎着她这个小姑娘就能显出本事来了?!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张尔蓁拔出发间插着的另一支金簪子猛地划过赵氏的手臂,赵氏吃痛一松手惊道:“冯妈妈说的竟是真的!你个死丫头竟然敢杀人?!”

“外祖母想好处理我之后怎么交代了吗,你莫不是糊涂了,我爹是朝廷命官,我是张府嫡女,死在你手里,你不想活了倒是不碍事,嫣小姨怎么办,她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张尔蓁举着金簪子看着赵氏继续道:“并不是我自己要来益州的,是你们写信让我来,我才来的。你若是真想报仇,就应该先找自己算算账,外祖母,你瞧瞧我才多大,你欺负弱小欺负我孤苦无依就过得去?”

赵氏不为所动,盯着张尔蓁举着金簪的手目露凶光:“你和你那个奸猾的母亲一般讨人嫌!你说说为什么偏就我的芷儿被那伙天杀的撸了去,为什么你就跑出来了,凭什么我的女儿没了,你还能活得好好的。我就不怕告诉你,现在这儿除了你我再没别人了,蓁蓁,就当外祖母求你,你就去下面陪着芷儿吧!”

张尔蓁看着赵氏冷硬悲痛的面孔背脊一阵发凉,斋堂位置极为偏僻,她大喊大叫有人来救她吗?张尔蓁觉得可能性太低,如果因此又惹怒了赵氏,那不是死路一条吗,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的怎么能敌得过赵氏呢。张尔蓁举着金簪子划出最大的圆周,赵氏离得远了些,笑得阴森森的,张尔蓁瞅准机会夺步跑到门前,一把拉开沉重的房门,董妈妈没有锁死,外面果然空无一人。赵氏阴沉的声音伴着冷风刮进耳朵里:“来吧……蓁蓁……”

张尔蓁哪里顾得上赵氏说什么,只略一思忖就顺着记忆中的小道跑起来。赵氏像看着玩偶小丑一般看着外孙女的身影消失在雪天里,就像看着砧板上的鱼肉。张尔蓁一股脑的跑出了斋堂的小院子,赵氏一挥手,上来几个小厮:“去把表姑娘给我抓回来!”张尔蓁只听见赵氏凄厉狠绝的声音,哪里有功夫看身后到底跟了几个人,甩着胳膊跑的飞快,因还下着小雪,路上湿滑险些摔倒。眼见着终于到了那个曾经钻过的狗洞,张尔蓁利索的一把扯过石板子,弯着腰一溜烟就钻过去,只剩下后面跟上来的小厮们大眼瞪小眼的准备翻墙。

先不说赵氏是如何的震怒滔天,张尔蓁跑出金府后拐进了小巷子,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世是投了个好胎,可接二连三的倒霉事儿发生,张尔蓁不由得质疑这是不是老天爷开始惩罚她不够积极不够认真。金府的小厮们没有追上来,张尔蓁扶着冰冷的墙壁看着漫天雪花飞舞,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要去正门守着等金老爷回来吗?还是打听金嫣娘哪里去了接着去找她?张尔蓁边思忖着边否定,想起赵氏狰狞的表情不寒而栗。赵氏肯定做好了准备,这次对她下手就是想一击即中!

老天爷,赐我金手指罢!

张尔蓁朝天比划了中指,然后又耷拉着脑袋无力的垂下手臂,哪里有什么金手指,生活本来也没什么神话——还是先找个可以避雪的地方,瞧这天气,这小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张尔蓁觉得这个时候如果有报纸,明早的时事新闻就是“知县嫡女街头遗体揭晓——疑被冻死”。看着被雪铺满的小道像一条长长的纯白色毛毯,张尔蓁为自己无聊的幽默感悲哀,都这种时候,老天爷能有什么用。街上空荡荡的没有几个行人,张尔蓁一时觉得自己逃出来有些冲动。不不不,再待下去就是死路一条了。张尔蓁缩着小手缩着脖子,一脚一脚的晃悠着。

要不去邵府报案去?就说赵氏是杀人魔王?张尔蓁兴冲冲的想着,却又一下子耷拉下来小脸否定,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她觉得自己特别圣母玛丽莲了,自己小命都不保了,还在顾忌着金嫣娘,金老爷,也许还会连累到察舅舅,容舅舅……要不去邵府寻华嬷嬷?张尔蓁突然发现这是个好主意。记得奶娘和华嬷嬷发红的眼眶,她们是不是旧相识呢,张尔蓁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低,一个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一个是宫外长大的普通农妇,怎么会有相识的机会。照她们这年龄差,华嬷嬷入宫时奶娘说不准才出生没多久,认不认得人都不好说……不,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张尔蓁越想越可怕,为自己能想到的事儿汗湿不已,也许——奶娘也是宫里出来的?想起奶娘一贯的做派,想起她严格的坐卧行走姿态,还有她能做出的各式精致美味的糕点,哪里能是一个普通农妇做得出来的啊!

张尔蓁越发觉得自己猜测的有道理,如果真如自己所想,那去找华嬷嬷总是有用的吧。张尔蓁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赌一赌罢。瘦弱的小身子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张尔蓁觉得,她可能是重生女主里最惨的那一个了。邵府离着金府还是挺远的,张尔蓁一路躲躲藏藏的朝东走,冷风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意,张尔蓁整个冬天基本都是窝在暖阁里,哪里这么真切的感受过南方湿冷入骨的感觉。哆嗦着走几步,就搓搓冰冷的小胳膊,茫茫长路,只留下她小小的脚印。

走了很久,路上没有遇见到几个人,大家都裹紧了棉衣,只露出一双眼睛赶路。张尔蓁有些糊涂了,问一个衣着破烂的乞丐邵府的方向,乞丐抬起浑浊的眼睛瞥了她一眼随意指了一下,张尔蓁裹紧了小小的棉褙子继续走。乞丐看着张尔蓁瘦弱单薄的身影离开,原本没什么生气的眼睛里迸发出狼的色彩,瞧瞧那个丫头穿的衣裳,多么光滑暖和,她的绣鞋是多么精致,她的皮肤是如此娇嫩。贪婪让乞丐忘记了寒冷,不怀好意的跟上了张尔蓁。

张尔蓁已经开始责怪自己太过大意,这街上人烟罕至的,若是身后这个如赵氏一般狠辣无情,她哪里来的力气再逃跑一次呢。张尔蓁先是小跑,后来开始大步子,一溜烟窜进了一条小巷子,乞丐笑得猥琐的跟上去,才拐了个弯就晕倒在地,张尔蓁举着一块硕大的木棒子啐了一口,看着昏倒在地的乞丐理也不理,刚才那一击是下了大力气的,如果没打中,现在躺在地上的可就是她了。

张尔蓁也不敢再走大道,越发小心翼翼得躲着藏着走。可总是天不遂人愿,张尔蓁越走越偏,终于还是迷路了。她一直就是个路痴,前世是,这辈子也才发现自己还是个路痴。明代的小巷子就不是东西南北向的,也可能是东北向的,也可能是西南向的,张尔蓁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没有太阳不能辨东西,没有枝干让她看螺纹无法辨南北,天要亡她!

张尔蓁觉得悲凉无比,走一步算一步的朝前,却依稀瞧见前方雪白一片的地里一抹淡淡的蓝。张尔蓁不是前世的近视眼了,这世她的眼睛是2.0的高清大眼,没错,那是一个人啊!还是一个昏倒的人!张尔蓁顾不得思考许多,救人的本能让她迈着小脚悄悄靠近,这是一个穿着藏蓝色袍子的少年,身上已经盖了淡淡一层白雪。张尔蓁忙过去探探他的鼻息,微弱了一些,但还是活着的。轻轻拍打下去少年身上洁白的雪花,张尔蓁细细打量着少年的模样,面容苍白,长睫紧闭,嘴唇发紫,情况不妙,可这个少年怎么看的这样眼熟?张尔蓁扶额而叹,这不就是那个贵人吗,叫什么来着——当时好像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