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有着正常认知的人类在看到时,绝对无法产生正面情绪的眼球模型。
眼球约莫是一个直径为十五厘米的圆球的大小。
但能够看见的是,比起单一且“势单力薄”的球体,这个眼球却是显得更加的“完整”。
只见在眼球的四周,还附着上了一些正常的眼部会出现旁边的血肉组织。
碎裂的血肉与令人作呕的肢芽包裹在这个眼球模型的外围。
而真正作为正体的眼球中,无机质的冰冷瞳孔里有着一道道黑线蔓延。
黑线如同蠕动的线虫,不断地向着瞳孔中心处蠕动着。
是的,明明只是静物。
眼前的这个眼球模型却是做出了一种眼瞳中的黑线不断向着瞳孔中心处逼近的动态感。
给人以一种十分强烈的危险又紧迫的感觉。
而且,除去这本就让人感到生理不适的外形以外。
面前的这一个眼球模型却更是给人以一种实实在在的“存在感”。
正如其本身的形态就是在以眼球这一造型所呈现的。
眼球模型让人感觉到的“存在感”的来源,就是与这一眼球所给人的被注视着的感觉有关。
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人感觉到他们正在被一台冰冷而毫无感情的监视器拍摄与记录着。
然而,这种如机器一般的注视虽无处不在,但却应该是毫无存在感的。
是的,这种无处不在的“监视”并不会给被注视者一种“我被某种东西给盯上了”的感觉。
就像是在现代社会里的日常世界之中。
普通人会因为被人偷偷观察,而“心有所感”一般转过头去发现注视他们的人。
但人们却很少会因为出现在监控区域之中,被摄像头一直拍摄着而感到不适。
因为他们知晓,此时此刻“注视”着他们的并非是有生命的存在。
或许的确会有类似保安和警卫的角色在监控室之中掌控着整一栋建筑里的安全状态。
但人们却十分清楚,这些对于安全状态的掌控并非是针对某一个人而存在的。
所以比起拿起一部摄像机一对一拍摄的不自在。
尽管监控摄像所应用的范围会更加广,更加严密。
但人们很少会感知到这种虽然的确无处不在,却同时又没有人会太在意的监控摄像。
是的,在顾星河的感知之中。
他面前的这一个眼球模型给人的感觉应该就是这么一个冰冷的监控摄像。
但显然,上述的说法只是针对普通人而言。
比起普通人不会因为“机器”的“注视”而感到过多的不适。
但愈发强大的精神力与感知却是让顾星河知晓,眼前的眼球模型分明就不是“机器”。
而应当是一个切实具备着观测能力的“活物”。
又或者说,这个眼球或许是某个存在所遗落下来的具有活性的血肉组织。
所以,在其他人的眼中普通的眼球模型的确没有什么异样。
最多给人以一种它的外表看起来很像是一只如同摄像一般,一直观测着外界的大眼球的感觉。
但对于顾星河来说,这个眼球给他的感觉却不仅仅只像是一个模型。
随着进入到这间社团活动室的时间越久,顾星河能感受到的那一种被注视的感觉旧愈发强烈。
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并非是作为眼球本身在履行着自己观测与记录的“职责”。
却更像是被阴暗当中的毒蛇所觊觎着。
如同在腥臭的泥潭与水沟之下的卑劣物种,【它】贪婪而又恶心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随时注视着出现在其面前的个体存在的活动,通过他们所展现出来的可乘之机随时取而代之。
显然,如果是像刚才阿玛托的介绍一般。
这里的物品是被荆棘教派的成员检查过的话,面前的眼球模型却是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只在与它“对视”的那一刻,顾星河便知道这个眼球模型定是某些存在的“遗落物”。
其绝对是有着本体的存在的。
而这个模型此时所展现出来的模样,就是对这一本体的临摹与模仿。
但是,这不是非常有趣吗?
这个被阿玛托收集而来的神秘物品,所表现出来的特质正好如同阿玛托本人一般。
【视线】,即为他们这二者的关键词。
是无时无刻不在仰望着优秀者,所发出的嫉妒的视线。
也是希望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的身上,成为视线的中心所在。
这就是组成阿玛托的矛盾之所在——
卑劣地仰视着别人的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够将那个处于视线中心处的人取而代之。
与顾星河刚才在那颗眼球模型上感觉到的视线简直几乎一样。
而虽然看似顾星河对于这个眼球模型的观察已经是过去了许久。
但其实他的眼神只在那上面停留了极短的时间。
在阿玛托看来,便是顾星河在刚进到社团活动室的时候有些好奇地瞥了一眼房间中的物品。
随后又将眼神收回看向了他。
见此,阿玛托也连忙邀请顾星河在房间中唯一的一张有些残破的桌子旁。
然后,他就相当迫不及待地问起了顾星河他感兴趣的内容。
不得不说,阿玛托之所以看到顾星河这么兴奋。
的确就是因为他对“被诅咒的数学教授”这一神秘传言很感兴趣。
所以,在知晓事件中心数学学院里的教授竟然就是自己社团的指导教师时。
阿玛托的反应就极为的真实了。
顾星河猜测,或许阿玛托也与前面几位教授曾有过交谈。
而此时,他向顾星河问起的问题也是诸如“教授你在来到我们学校后有没有感到身体不适”。
以及“为什么要来圣乔治大学当教授”之类的问题。
提问的中心突出一个是在围绕着整件神秘事件来进行的。
因为如果放在正常的现代社会里的话。
“被诅咒的数学教授”这种事件算是目标对象十分明确的连环杀人案件。
而在这个世界里,这种带有神秘色彩的诡异事件。
也的确是会引起作为社团社长的阿玛托的极大关注。
在回答了阿玛托几个问题后,顾星河却是不在意地看着这个空无一人的社团活动室问道。
“说起来,阿玛托,社团活动室里怎么不见其他的社团成员呢?”
闻言,阿玛托的表情却是在这一瞬间愣住了,像是被精准无误地戳中了痛处。
“因为目前社团里只有我一个成员。”
似乎是在强忍着不适给顾星河解释,阿玛托此时脸上的表情相当难看。
【一群可恶的新生!竟然拒绝我的入社邀请!】
【可恶的麦科特!加入后还非要退出社团!】
【导致现在社团里作为社长的我完全没有可以支配的社员!】
闻言,顾星河却是懂了——
在刚见到自己社团的指导老师的第一面,就露出一种像是看到“实验品”一般的好奇兴奋。
更是在他招待着自己的学生的时候对其学生展现出敌视的眼神。
就算对着别人有恶意,也好歹应该隐藏在暗地里。
显然,这么“不会做人”的阿玛托究竟是怎么当上一个社团的社长的?
现在,顾星河却是知道了——
自然是因为整个神秘学研究社团里只有他一人的存在。
而作为“独苗”的他,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社团的社长。
而且,阿玛托这种一看就知道是炮灰男配的角色,是不会上演什么“废部の危机”的剧情的。
因为显而易见的是,从阿玛托的心声里就能了解到——
他显然与曾经的社员关系非常恶劣。
在招收新生入社团时,没有人愿意加入不说。
其中还有一位已经加入了社团的成员,在入社之后却是又中途退出。
而且,在内心中咒骂着他人的阿玛托也并非是想要拯救社团,又或是将它“做大做强”。
因为他想要的其实是“阿玛托的神秘学社团”,而并非是“神秘学研究社团”本身。
也就是说让整个社团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以满足他自己的控制欲。
“原来是这样。”
闻言,甚至已经将阿玛托都已经剖析了一遍的顾星河点了点头。
但明明顾星河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同情或是鄙夷一般的情绪。
阿玛托却仍是在内心中以着最大的恶意在揣测着顾星河。
【他一定是在心里嘲笑我!】
【可恶!活该你成为了数学教授,你肯定就是下一个被诅咒的人!】
明明顾星河面上的表情极其的平静。
看起来就像是极为淡定地倾听着阿玛托的解释,话中也并没有任何的引申之意。
但阿玛托内心无疑是极其的敏感与多疑。
内心自卑的他在恶意地猜测着别人的同时。
也总是在以为他人也在以同样的态度恶劣地猜测着他。
听着阿玛托对于他的骂声,顾星河倒也没有多么生气。
这种状态的阿玛托甚至不用他特意推一把,应该就离自我毁灭的状态不远了。
不如说,顾星河确定——
那一颗眼球模型,绝对为阿玛托现在这种近乎是精神失常的状态做了不少的“贡献”。
所以,顾星河觉得他应该对有着“精神病”的阿玛托大度一些。
“那你不如正好趁这个机会给我介绍一下社团吧。”
此时,顾星河却是故意转移开话题,将视线看向了那个放满了各种神秘物品的架子。
借此,他也是想趁机看一下阿玛托对于那个眼球模型的态度。
而在提起对方感兴趣的内容时,阿玛托的兴致显然也高了许多。
在这详尽的介绍之中,其中就包含了顾星河之前看到的那幅他在第一眼看到时,就觉得作画风格非常怪诞疯癫的画作。
于是,觉得这种绘画风格非常眼熟的顾星河,看见了右下角的署名——miya。
无论是值得珍藏的传家之宝,还是被认为是带有神秘色彩的诡异物品。
米娅的画作在外界中的确是越来越有名了。
而且做过对方几天助手的顾星河在看见这幅画作的时候。
却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幅画在米娅的所有画作里,大约就是“工业流水线”级别的画作。
因为在将那幅以顾星河本人为模特的作品赠予他的时候,米娅曾直言那是她精心绘制的作品。
实际上,就算不用她多说。
对于画作鉴赏不太在行的顾星河,也都能够从那幅画里极其容易地感受到其中那细腻的感情。
以及每一道笔触之间蕴含着的少女的心意。
但先不提因为是送给顾星河的作品,所以明显是超出了商品这种讨论范围的画作。
只将画家这一职业当成是自己工作的话。
米娅其实也有那种为了推广知名度,与应付“甲方”给出的不喜欢的题材的“不走心”作品。
比如说在外界里能够简单容易买到的,以及包含眼前这一幅在内的,显然都在这一范畴之中。
比起真正的艺术品。
这种“工业制作”的作品虽然也一如既往地体现着米娅那大胆又怪奇的作画风格。
但却是缺少了那种专门为某人而作的独特性。
在因眼前的画作而想起了米娅的同时,顾星河也是想到了——
在离开玫瑰庄园之后,包含米娅在内,近乎所有人都在尽力扩大着自己的影响力。
隐约之间,也有种将所有人的势力整合在一起的意思。
而就在顾星河思考着的时候,阿玛托却是没有意识到顾星河的走神。
在对于社团中拥有的各种物品的介绍中。
阿玛托几乎是极近详细地讲述了每一个物品的来源与独特之处。
可以看出的是,阿玛托对于神秘学的态度是极其的狂热。
因为这里的物品竟然大部分都是由阿玛托自己收集并存放到这里来的。
但对于那个眼球模型,阿玛托所提及的内容却是并不多。
并非是故意有所保留,而似乎是对方完全无视了它,所以能够说出口的介绍也是非常的少。
这似乎也是正常人对于无处不在却并不显眼的“监视器”的态度。
在阿玛托的介绍中,这个模型是他在学校旁的一条商业街里的一间卖古物的店铺里买回来的。
这个来源并不奇怪,不如说这里的很多物品都是对方通过这种方式得来的。
但顾星河却是觉得对方的这种在商业街里的“购宝”行为。
简直就跟玄幻小说里主角在无人问津的小摊位中买到了一把被封印的神器一模一样。
只不过阿玛托这种显然是炮灰男配的角色,自然是没有主角的待遇的。
如果说主角得到宝物的结果是被戒指中的老爷爷悉心教导收为徒弟的话。
那顾星河觉得阿玛托应该是会被老爷爷当场夺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