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堂内众人便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里可是书院,这小子也太过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简直是目无尊长。”
执戒师兄心里冷笑一声,眼高于顶的学生他见的多了,最后还不都是乖乖听话。
“住手。”
就在执戒师兄举着戒尺又要抽打在通藏身上之时,倒是先生出口把人给叫住。
“你说的没错,书院讲究的却是礼仪教化,而非是什么权势惩戒。”
先生缓缓从地上起身,走到通藏跟曹霜露二人身前。
“你们迟到在先受罚二十戒尺,随后又顶撞师长,原本我也可以直接将你二人给从书院除名,但念在是初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先生,我们迟到是有错在先,戒尺之罚也受了,何来顶撞一说?”
曹霜露暗想这书院规矩倒是真大,可若是两人当真被给除名从书院撵了出去,棠先生脸上岂不是很无光?
“质疑师长自然是顶撞。”
先生在书院授课多年,哪个学生见了自己不是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偏偏这俩野小子迟到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诋毁自己是仗势欺人,这岂是他能忍的?
“这老头就是狗仗人势,除名正好,老子才不愿意每天一大早就起床跑来学这些无用的东西。”
通藏在棠庆身边被棠庆当做自家孩子一般,平日里有事基本上也都是宠溺居多,他的脾气比曹霜露可是要大的太多了,见这位先生存了心思要跟他们二人过不去,通藏年纪虽小,可也没怕过谁。
“你居然还敢侮辱师长口出狂言?”
执戒师兄一听这还得了,居然骂先生是狗仗人势,当即又要作势打去。
“无用的东西?”
先生被通藏一通讥讽心里早就火气冲天,可要真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跟这俩小孩计较有损的是他的脸面,先生强压着怒火,既然这孩子说是无用学问,那就用这学问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你可知道老夫让他们朗诵的是什么?”
“不就是《出师表》么,有什么好神气的。”
通藏白了先生一眼,这么有名的文章再听不出来,他可就真白白跟着老爷这么多年了。
“老话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出师表》也是盛名文章,你可能背诵?”
先生冷笑一声,若是其他人也就不这么问了,但看这俩不过是十三四岁,四书五经估计都没看全,又怎么能背得出《出师表》全文?
“若是我能背得出来呢?”
通藏鬼心眼多的很,既然先生有意为难,也总得提些条件吧。
“若是你能背诵出来,顶撞师长的责罚就免了。”
先生捋着胡子说道。
“这可不成,先生您都领着诸位师兄读过文章了,我才刚来,才听了几句,匆匆忙忙的也没记住几句,不如若是我能背的出来,以后您的这早课,我们就不来上了,行么?”
“上早课乃是书院的规矩,只要是书院弟子都要遵守,你们俩又凭什么不来?”
执戒师兄听完之后质问道。
“老夫虽然不能答应,但是你若是能背的出来,老夫可以去代你问问夫子,若是夫子答应,这早课你可以不来上。”
先生一句话就把这事推到了夫子身上,夫子在书院向来少有露面,更时常外出游历,他大可以拿着找不到夫子当做理由。
“行。”
通藏并不知道夫子不常在书院,便答应下来。
“先生让咱们来书院念书修行,不上早课会不会——”
曹霜露担心这事以后给棠先生知道了会惹得他生气,就扯了一下通藏的袖子小声问道。
“不会不会,老爷让咱们来书院是因为他要在宫里当值没空照顾咱们,况且我也找人问过了,早课无非就是读一些经典书籍文章,并不在六艺之内。”
通藏胸有成竹,有机会能好好睡懒觉而不是大早上就要爬起来念书,怎么能轻易放过?
“先生,那我开始了。”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
听着通藏慢悠悠的将三国诸葛孔明的那篇《出师表》背诵出来,曹霜露心里暗自觉得好笑。
通藏最大的优点就是喜欢看书,而且对于文字更是有着过目不忘之能,棠先生私藏的那些古籍文本早就让通藏给翻了个遍,就连有些时候棠先生需要引用某些文章却一时想不起来,也是去问通藏。
而且听棠先生说,通藏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通藏这个名字,通晓万卷藏书嘛。
“这小子可以啊。”
“不错不错,看样子没少读书。”
“是啊是啊,背诵出来一字不差。”
当通藏背完大半的《出师表》在阅文堂里早读的这些师兄们都已经惊掉了下巴。
若说是有人能背诵《出师表》此事并不足为奇,奇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居然能一字不差,而且极为流畅好似对着书本在朗读一般。
“先生,学生已经把《出师表》给背诵完了,不知道先生还满意否?”
通藏背诵完之后丝毫没有在意先生已经变得铁青的脸色。
“运气好而已。”
先生没想到此子竟然当真能将《出师表》整篇背出,但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这小子以前恰好学过,这才跟自己打了个赌。
“怕是你之前就背诵过吧。”
“看过而已。”
“既然是看过,那能背出来也就不算什么。”
先生哼了一声暗想果然是投机取巧之辈。
“敢问先生在书院授课多少年?”
“老夫在书院授课二十多年,你问这个做什么?”
先生甩了甩袖子回去坐下,对曹霜露二人依旧是极为不屑反感。
“那想必先生定然是也是博览群书咯?”
“那倒谈不上,但粗粗算来看书也该有上千卷。”
“那就请先生从您看过的书中选出一本,千字以上,不知先生能不能背得出?”
“千字以上的书籍跟文章是两码事,怎么,你还能将整卷的书都给背出来不成?”
“正是如此。”
通藏笑着点头,比起背书,他还从来没有输过。
“先生,不如咱们就此作罢,我们早课迟到是错了,以后一定注意。”
曹霜露看通藏是铁了心要从先生那里把早课给推了,但这跟打先生脸都和区别?只好出言先服了软,希望先生也能就此罢手。
“大言不惭,老夫还从未见过有谁能将正本书都给背下来的,既然你说你能,那就去把司马太公的《史记》搬来,让他背上一背!”
被一个稚童给逼到了墙角,先生此刻也全完不顾了自己的风度跟脸面,大喊去把司马太公的《史记》给搬来。
《史记》乃是大汉史官司马太公所写,全书包括十二本纪,三十世家,七十列传,十表,八书,一共一百三十篇,共计五十万六千五百余字,如此皇皇巨著莫说是全书背诵,举着读都要念错,就不信这小子当真有这个本事。
“先生,真要把《史记》给搬出来?”
书院的书库里藏书浩如烟海,自然也有《史记》,只不过要把《史记》全搬出来可真不是什么好差事,执戒师兄犹豫着问道。
“去!要是他能把《史记》给背出来,老夫就辞了这阅文堂的早课先生!”
先生被通藏言语相激,气的胡子都在跟着颤抖。
一众在阅文堂早读的师兄们可就权当是看热闹了,一个个兴致高涨比去城外看马球都要兴奋激动。
得嘞,两边现在可都是骑虎难下,执戒师兄哭丧着脸去了藏书库,一路上遇见熟人也都懒得搭理。
“早课结束了么?去干什么啊师兄?”
跟执戒师兄熟悉的都知道师兄在阅文堂里任执戒师兄,这会儿还没到早课结束的时候,却见执戒师兄垂头丧气的往藏书库那边去。
“今年的学生,有个刺头跟先生打赌能背得出全部的《史记》,先生答应说要真能背出来,以后就免去早课了,让我去给搬书呢这不。”
“是么,这可有好戏看了!”
新来的学生有人要挑战背诵《史记》全书,而且是跟先生打赌,这么刺激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书院,这么有胆量跟先生打赌,都想去瞧瞧这位师弟是哪儿来的神仙。
执戒师兄的《史记》还未从书库里搬出来了,阅文堂可早就是人满为患了。
听说有人要背诵全部的《史记》,都跑了过来看热闹,很快阅文堂就被里三重外三重的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得,这次可真是闹大了。
听着周围唧唧咋咋的议论,曹霜露心里直叹气,若是棠先生知道了,通藏又该被罚了。
先生看这阵势同样觉得头大,可事到如今便好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万一真的输给了一个学生——
先生赶紧摇摇头不敢再去想那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