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直上九万里 第一百九十七章 暗流渐凶(三)(1 / 1)

三千浮屠 若饮三千 2106 字 1个月前

西河一州东西狭长,南北窄扁,最远行程也不过快马十数天,安春秋回王府路上也不敢耽搁,一直都是快马加鞭。不过就算人不累马匹也经不起不停歇的折腾,所以赶上一阵路便会稍停休息。

让安春秋意外的是跟着一起赶路的欧阳苏,看似一个文弱书生却也经得起连日狂奔。

尽管安春秋自己那个还未成谋面的外甥至今都还没踏进过西河境内,可安渡山身边的亲信对木三千的事情一直都有关注,特别是他在武当接下了李显皇帝的旨意传令江湖之后。

跟木三千相比,同为传令使的欧阳苏可就显得默默无闻了。

饶是如此,安春秋依然没有过任何的轻视,倒也不是说因为其传令使的身份,这不过是安春秋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安字旗下,虎狼之师,除了安渡山那个已经上了年纪的杀神,屠人无数的小杀神霍思远,玲珑心思安春秋的名号可也是响当当的。

安春秋连同两名护卫,加上同行的欧阳苏一共四人,偶尔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安春秋便会翻阅随身带着的军务记要,在到了王府之前就得想清楚跟义父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有哪些是需要义父知道并来做决断的,哪些又是不需要义父劳心的,安春秋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即便只是一次简单的回报。

另外两名护卫在休息的时候则抓紧时间修养精神,吃饱喝足喂马备粮。

几人中间欧阳苏就显得安静许多,除了最开始跟安春秋表明身份和来意之外,一路之上说的话估摸着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停下来休整的时候欧阳苏便会掏出一本旧书看的出神。

《旧唐补录》,安春秋注意到了欧阳苏捧在手里当做宝贝一般的那本旧书。此书是在唐历四百一十年,由民间大家吴庸编纂,在此之前旧唐高祖伍德元年昭宗天祐元年,“为转年长历一道,以凭编述诸帝本纪”,文武两班及藩侯郡牧,各叙累代官婚、名讳、行业、功勋状一本,如有家谱、家牒,亦仰送官,“以凭纂叙列传”;太常礼院、太常寺、大理寺、司天台、御史台、兵部职方、秘书省等部门“备录”、“条列”各相关材料,以凭撰述礼、乐、刑法、天文、律历、五行、职官、郡国、经籍等志。旧唐由盛转衰宫中大量文本记事流散民间,吴庸耗费多年收集后辛苦整理汇总而成,皇皇巨著便是《旧唐补录》了。

旧唐前后四百年,繁华盛世安春秋只在书里读到过,一落千丈如溃堤,国破山河亡,万千民夫更张,这是安春秋亲眼看见,亲身经历,甚至后世的史书里写到这一段还会写到安春秋这个名字。

启元立朝后有关旧唐的《旧唐补录》自然成了禁书,欧阳苏出身太安书院,天子脚下捧读前朝,这可真难说是胆子大了。

安春秋腹稿已成,且在心里反复斟酌了数遍,确认无误之后心底也稍稍松了口气。

“据我所知《旧唐补录》在启元是禁书,欧阳先生捧读禁书,难道不怕李家皇帝怪罪?”

眼看着就要到了安王府,一行四人反倒不再着急,从进了城便刻意放慢了速度。书院夫子安春秋是见识过的,真要说起来那位在整个南方都德高望重的夫子跟义父还有过一段牵扯,最后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依着以往对夫子的印象,他教出来的弟子似乎应该都是那种循规蹈矩的性子。欧阳苏外表沉稳安静,但安春秋隐隐觉得这人可并不像看起来这般。

“书院从来都不讲政治立场,这是老师一直都在强调的事情,所以在我而言,《旧唐补录》也好,其他也好,都一样是书籍,我觉得有用,便拿来读一读,仅此而已。”

欧阳苏收起了《旧唐补录》,他那张原本极为干净白皙的面孔经过一路的风吹日晒此时有了几分粗砺,看起来倒更有几分气度,尽管他的身形一如万千读书人那般瘦弱。

“如此说来是很有道理。不知欧阳先生您从这《旧唐补录》中看到了什么?”

安春秋百战成名,个人修为早早的入了明理之后进境更是一日千里,多年前便踩到了知命的门槛,站到了明理的巅峰。只不过从那之后安春秋的境界似乎便停留在了原地,世人皆以为是因为江郎才尽,实则是他刻意让自己生生的止住了境界,一直停留在明理巅峰上打磨自己。

欧阳苏窍穴初开,体内更是没有丁点的气机积累,几乎就是手无缚鸡之力最好的例子,以安春秋的修为可以轻易的看出来,欧阳苏几乎和不懂修为的普通人无异。

让这样一个文弱书生孤身北上,真不知道李显皇帝哪儿来的信心。

别说烂柯山那种龙潭虎穴般的地方,就是遇上了普通的北疆游骑,欧阳苏能不能活命都两说。

“旧唐太宗皇帝说过,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看前人犯过的错,我们便能知道要避免什么,看前人做的好,我们也能跟着效仿,史书为鉴以自省罢了。”

欧阳苏说话的时候眼睛会不自主的微微眯起来,说是整日看书把眼睛看坏了,离得远了就要模糊瞧不清楚。

“我义父曾经也说过一句话,人自古到今最大的教训便是记不住教训,以前犯过的错后面的人就算知道也还是会掉进坑里。”

“安将军真是个奇人,我家老师曾多次说起多年前跟安将军的那场对话,让老师反省受益颇多,也因此我才会在去烂柯山之前先来拜访将军。”

“哦?你家夫子真这么说的?”

“苏无一句假话。”

“夫子肚量,的确天下第一。”

安春秋难得笑了一声,当年义父跟夫子的那场唇枪舌剑可是让人至今难忘。

夫子一肚子圣贤书,论起讲理也许只有武当山张真人,还有十年前坐化的帝沙文空和尚能与之相提并论,可也有句话说的好,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谁让当年的夫子遇上的,是当年的义父,杀神安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