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皇后神情冷漠的出了乐宜宫,路上在凤辇里就皱了眉头,心道:“虽然方才吓唬了舒昭仪一番,以她如今的处境,暂时应该也不至于同我鱼死网破然而,她居然能够说出我就算不怕她将我之前在宫里同阿喜东躲西藏的事情告诉太后,也会怕她告诉孟归羽,显然,她即使不晓得阿喜的确切身份,至少应该知道那会儿救下以及带我在宫中潜藏的,乃是密贞的人,与孟归羽是敌人”
这是个巨大的隐患,一日不铲除,皇后一日没法子放心。
问题是,正如她之前跟缕音还有缕心说的那样,舒昭仪不是蠢人,既知道自己此刻处境不如从前自由跟无所顾忌,又抓了皇后的要紧把柄,怎么可能在威胁皇后之前,不留上几手,确保皇后哪怕杀了她,真相也会被曝露
而彻查舒昭仪左右,弄清楚她都将后手交给了谁
这不是皇后这会儿的力量能够做到的。
要是其他事情,比如说将肚子里的孩子瞒天过海,冒充皇嗣,还能找孟归羽帮忙。
可这一件,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孟归羽知道的。
“我最少也要大半个月之后才能暴露身孕。”皇后心中算计着,“而舒昭仪的生产距离现在只有半年多了,这么点儿时间,无论如何也不够我摸清她底细、确保灭口成功的如今要做成此事,只能借力。”
而她人在宫闱,能够接触到的就那么几个人。
这种事情上,太后跟孟归羽都不能求助
皇后下意识的抚上仍旧平坦的小腹,心道,“看来,还是只能找密贞的人了”
她所以回到了望春宫,就命人将缕音跟缕心放出来,又遣退左右。
主仆重逢,双方神情都不太好。
缕音跟缕心更多的是紧张跟警惕,毕竟那日皇后毫无征兆的唤入甲士将她们拖下去,这情况很难不让她们觉得,皇后是要出卖她们了。
即使这些日子,她们在后殿过的其实不坏,每天好吃好喝的,也没什么亏待跟冷言冷语。
但两人只道这是孟归羽跟孟皇后兄妹的阴谋,并不敢放松警惕。
此刻单独见着孟皇后,这份防备尤其的高涨,时刻做好了殉职的准备。
而皇后看出她们的心思,抿了抿嘴,解释道:“我那天没有其他意思,就是你们都劝我放弃这孩子,我却实在舍不得,因而先斩后奏这两日,委屈你们了”
缕音冷笑了一声,说道:“娘娘身份尊贵,俗话说雷霆雨露俱是恩典,奴婢们卑贱之躯,却有什么委屈的呢”
“我知道你们怪我。”孟皇后端起面前的玫瑰露呷了一口,露出黯然之色,说道,“毕竟咱们相处时间不长,你们又是乌衣营出身,原本不是容易相信人的人,我这次做的事情,也确实很难得到你们的谅解只是你们也替我想一想,我做什么要回到这鬼地方来做这劳什子的皇后”
“岂是为了中宫之主的虚名,又或者是虚无缥缈的太后的许诺”
“归根到底我是为了阿喜”
“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冒任何险,甚至出卖自己的家人,包括一向疼爱我的姑姑”
“那么,却教我怎么舍得,打掉他跟我的血脉”
她有些激动的说到此处,复换了苦涩的神情,说道,“我知道,在你们看来,我也好,阿喜也罢,都还年轻所以这个孩子没有了,也没什么”
“但是”
“你们摸着良心说一句实话:就算董良口口声声我事成之后就能跟阿喜团聚,公然结为夫妻如今公孙夙几个早就从孟归羽手底下走人了,你我却还在这宫闱里不说,短时间里,你们看得到离开的指望”
这话说的原本满脸愤然的缕音跟缕心也有点心虚,讪讪的低下了头:之前她们通风报信,协助孟礼三个,帮公孙夙那一帮人,趁孟归羽全副精神在攻打长安、拿下高密王上面时悄然离去,然而五人自己却不及脱身,更遑论是带上皇后。
如今只能将错就错的留下,继续跟孟归羽周旋。
只是此刻的皇城由于太后、宣景帝等要人都在,守卫严密,根本不是他们六个能够轻易离开的。
“阿喜是密贞的心腹,深得信任与倚重。”孟皇后继续说道,“他虽然还年轻,却也早就到了该成家的时候如果之前公孙夙他们走的时候,咱们也跟着走了,去同他团聚,定下名份,我也就放心
了。”
“但现在”
“我不在他身边,谁知道那些投靠密贞的人,尤其是之前随逆王容菁撤出长安的那些官宦,会不会看中他,将女儿侄女什么的主动献上”
“那些都是高门贵女,大抵才貌双全,还有家世可做筹码。”
“相比之下,我有什么”
“你们敢说,我就算在这宫里头蹉跎日久,阿喜在外面,会一直等着我”
皇后冷笑起来,眼泪簌簌而落,“董良既然可以算计我跟阿喜有夫妻之实,如果他认为阿喜迎娶他人更为合适,难道不会用同样的法子,逼着阿喜对我毁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们那位董管事,对别人如何我不知道,但对我,实在没多少信用可言”
“毕竟即使我在他心目中不值一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做得出来毁人清白的事情的不是吗”
缕音跟缕心被质问的哑口无言,实际上她们晓得董良还真是这么想的:利用公孙喜,让孟皇后去卖命。
至于说最后是不是一定会把公孙喜交给皇后做酬劳,那可未必了。
“既然我跟阿喜之间有这么多的不确定,我想留下同他的孩子作为纪念”孟皇后深吸口气,“如此即使他日还有相见之日,纵然他已有娇妻美妾陪伴在侧,我多少也不寂寞过分吗”
缕音跟缕心毕竟年轻,虽然经过乌衣营的洗脑,杀人放火陷害无辜什么的都看的很淡了。但因为实战比较少的缘故,道德感还没完全沦丧。
此刻皇后似乎又没有出卖跟背叛她们,说起来还是自己人,这凄楚哀怨的样子,她们多少有些同情。
踌躇了会儿,对望一眼,就说:“现在娘娘都跟崇信侯摊牌,且取得了崇信侯的帮助,给陛下侍寝也有好几次了这会儿奴婢们难道还要跟您对着干吗”
孟皇后闻言心头一松,她之前之所以要甲士将这两人软禁到后殿,一来是怕她们阻拦自己跟孟归羽求助,二来就是怕她们对自己下毒手,让自己小产。
此刻见缕音跟缕心这么说,虽然不至于立刻完全信任,到底是主仆和解的一个征兆。
于是换了笑容,说道:“我跟孟归羽说好了的,如果这个孩子是男孩儿,那么当然直接做储君或者新君;如果是女孩儿,就效仿我那堂姐孟侧妃,来个双生子”
她叹了口气,“我是希望是女孩儿的。”
这是真心话,女孩儿不能继承皇位,幼主的差事会由跟她毫无血缘的孩子来担任,受到的重视固然会差一点,相对来说,却也更安全。
缕音跟缕心柔声安慰道:“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反正都是您跟阿喜的血脉,只要健康平安就好。”
皇后又说了几句对孩子长相、性情、天赋方面的冀望,缕音、缕心也随声附和。
如此在主仆的齐心协力下,殿中的气氛渐渐的融洽起来。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皇后方叹息一声,说出目的:“孟归羽那边,孩子的真实身世,我还是说了那个之前逆王容菁执掌长安时,有胆大包天的禁军对我不轨,末了被你们所灭口的事情但舒昭仪却因为我这两次去陛下那边,生出猜忌跟防备,方才闹了我过去,暗示她竟是知道阿喜的”
这话听的缕音跟缕心都吃了一惊,忙问:“那她还说了什么”
“就是怕我身为皇后,一旦生下嫡子,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没什么用了”孟皇后目光闪动,说道,“故此心中惊惧,以此威胁,要我给她个交代我好说歹说的,暂时总算镇住了她,只是留着这么个隐患,我总是不放心”
缕音与缕心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不说娘娘不放心,我们也是很不放心的只是这会儿宫里头就咱们几个人,要对付她,实在力有未逮”
孟皇后沉吟道:“那个葛中鹏”
“他那边近来传来的消息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而且咱们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缕心就说,“要不将这事儿转告董管事,请他定夺”
这正是皇后的目的,当下就欣然应允了。
却不知道缕音跟缕心转头就说着:“咱们到底在后面被关了这几日,谁知道皇后同孟归羽私下里都说了些什么他们到底是嫡亲的堂兄妹呢这会儿贸然联络董管事,说不得就是给他们指路了”
当下就决定,在暗语里提醒董良,他们五个都有暴露的可能,孟皇后疑似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