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适闻言,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满腹疑虑的问:“你你将你的西疆精骑的马全部送过来那你一手调教的嫡系怎么办”
不等容睡鹤回答,他又摇头,“不对你小子素来奸猾,不占人家便宜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做这么舍己为人的事情”
心念电转,蓦然眼睛一亮,呼吸都有点急促了,急切的问,“我记得你答应登辰利予帮他养儿子跟孙子”
“我还没他孙子年纪大,什么叫做帮他养儿子跟孙子”容睡鹤哭笑不得道,“不过是答应庇护他几个子嗣罢了。”
赵适朝他倾了倾身体,殷勤的问:“前朝有皇帝纳茹茹公主为妃,其时茹茹陪嫁战马万匹,那还只是区区公主,这会儿登辰利予可是将最重视的子嗣统统都交给你了,那么陪送过来的战马,怎么也该有个十万匹吧”
就做出不满之色来,“你就给舅舅我补贴六千匹还是被你弄死的六千匹密贞啊,你这么对待舅舅,着实让舅舅感到心寒呐”
“舅舅,您这儿没了的只是两千来匹战马而已”容睡鹤哭笑不得的说道,“至于其他四千匹,不过是暂时上不了战场,休养些日子都能好的而且这六千来匹出事儿的战马,怎么是我弄死的呢这不是孟伯勤做的么”
“这个我可不管”赵适摆出耍赖的姿态来,说道,“我辛辛苦苦的派人盯牢了孟伯勤,就是怕他出幺蛾子结果呢防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有防住你你帮着他瞒我这亲舅舅,弄的我才听到战马折损时,心都痛的不行了这会儿还想不负责”
容睡鹤干咳一声,正色说道:“舅舅,我确实在孟归羽的计划里推波助澜过,不过要说帮着孟伯勤瞒您可真没有顶多就是没提醒您而已要说孟伯勤这次行动之所以能够将您瞒的滴水不漏这个锅,我可不背”
“”赵适本来一脸“做舅舅的这次一定要狠狠宰你一刀”,闻言怔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顿时就变了
他脸上肌肉抽动了好一会儿,似乎不知道此刻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神情来,良久,才涩声说道,“我知道了。”
又过了片刻,他神情复杂的问,“但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是不放心我么”
“不是不放心,是怕舅舅与人为善惯了,看不清。”容睡鹤淡然说道,“不过这只是附带的,归根到底,是我不想我的人暴露。”
赵适沉默。
容睡鹤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只说战马的事情:“十万匹战马是不可能的,毕竟只是登辰利予送儿子孙子到西疆避难时附带的礼物,又不是整个茹茹都投降的贡礼,这个数目茹茹自己就要伤筋动骨了,登辰利予便是不顾一切的为子孙计愿意拿出来,也得看看茹茹那些俟力发、吐豆发、俟斤们答应不答应”
“登辰利予分了几批,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也不过给了我上万匹战马而已”
“我分六千给舅舅,还不够孝顺的吗”
“你这小子,素来不老实。”赵适这会儿功夫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微笑拈须,说道,“你说一万,顶多报了一半否则怎么舍得给我六千嗯,不对,你组建的西疆精骑,人数目前定的是一万,之前战马一直不齐,替换的时候时常不得不用驽马充当。”
“如今愿意拿六千战马给我,八成是你那精骑需要的马匹已经足够,多出来的才会这么大方吧”
赵适心里算了一下,就是一惊,“这么说,登辰利予给你的战马,岂非两万都不止这位可汗为了儿子孙子,也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正如容睡鹤方才所言,草原虽然盛产马匹,但不是每一匹马都能做战马的。
实际上大部分的马都是驽马,只能做拉车之类的苦力。
合格的战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还得一直精心照顾着,以防掉膘失力,退为驽马。又要经过长期训练调教,使之能够适应战场的复杂局势,不至于动辄受惊,不听骑士控制。
两万匹战马,哪怕登辰利予是茹茹可汗,但将这许多战马送给敌国的郡王,还是大有前途的郡王,这事儿也根本不能走明路,只能私下为之,战马必然也是从登辰利予的私房里拿,这个私房还得是那种没人知道的私房里的私房说不得也是倾尽所有了。
“舅舅,您看人家登辰利予为了晚辈这样操劳,您作为我舅舅,舅父也是父,您就不打算帮帮我么”容睡鹤但笑不语,不肯回答他登辰利予到底给了多少战马的猜测,反倒趁势说,“反正这会儿孟伯勤远走草原,他麾下不可能全部带走的,总有眷恋故土或者不屑叛国的将士留下来吧”
“这些人里有才干有本事的,就这么废弃了也是可惜”
“若是留在北疆,因为舅舅同孟伯勤的关系,底下人想来也是合不来,倒不如给我挑一挑,带去西疆,岂非两厢便利”
“你想得美”赵适闻言,白他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要是那些混吃等死只会拍马逢迎的,你要带走也还罢
了你都说了是要有才干有本事的,这样的人,你以为我麾下不缺吗至于说从前的恩怨,各为其主的道理,你舅舅我还能不懂你看我像是那种鸡肠小肚的人”
容睡鹤劝道:“舅舅何必如此呢咱们舅甥都是一家人,您在北疆这么多年,正所谓树大根深,要什么人才没有自己栽培出来的心腹就够用的了,何必还要同我这年纪轻轻、独当一面也没几天的晚辈争您方才还谆谆教诲的提点我呢,这会儿怎么就不疼我了”
“你少来这套”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顿时又戳到了赵适的痛处,愤然说道,“还我要什么人才没有真有那许多可靠的人才,这次的事情,还会被瞒的滴水不漏,要不是你这小子蔫坏蔫坏的,虽然一直看着不作声,到底在暗处看着的,八成老子命都要没了吧”
他眉宇之间浮起一股子戾气,但沉吟了会儿,又努力压下,只说,“我跟你说实话,你要不提醒我,这次做什么会对孟伯勤的举动一无所知,我还能分你些人手。但这会儿,说不得我自己也要将手底下人好好整理一番了,这可不就缺人了么”
“舅舅,孟伯勤留下来的人,也未必可靠啊”容睡鹤闻言,眉头一皱,说道,“指不定就是专门做密间,回头好把您卖给孟伯勤做功劳的呢”
赵适横了他一眼,说道:“之前没意识到这次会被蒙在鼓里是怎么回事也还罢了,如今你都给我说清楚了,难道我还会继续傻乎乎的吗回头等我清理好手底下,岂能不将这些密间揪出来”
“而且你自己刚才还跟我说,就算茹茹得到了孟伯勤的投诚,暂时也不会来打北疆,八成是直奔西疆去,将你这个心腹大患干掉是正经”
“这么着,你这会儿将孟伯勤留下来的人手带过去,不是现成怕人家没有内应吗”
容睡鹤笑着说道:“舅舅,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知道茹茹还有孟伯勤都不晓得,我如今人是在北疆的。但若果我在北疆现身呢您觉得茹茹跟孟伯勤还会继续去打西疆吗”
赵适闻言一怔,说道:“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底想怎么做”
见容睡鹤只笑不语,思忖了下,道,“这会儿烂摊子都没收拾好,说这些也忒早了而且世事难料,图律提还在你手里,谁知道茹茹接应到了孟伯勤之后,会不会立刻打个回马枪,跑来北疆这边趁火打劫咱们还是先将场面稳住嗯等等你刚才说的补偿,难道只有战马”
他瞪起眼睛,“粮草呢辎重呢过冬的衣物炭火这些呢这些都被烧的七七八八了,你不解决,要舅舅我跟一干将士们饿死么”
“”容睡鹤沉默了会儿,幽幽说道,“舅舅,您这太不讲道理了烧掉的粮草统共才多少,您这会儿是打算把过冬的所需之物都赖我头上了吗”
赵适理直气壮道:“这算什么赖你头上这只是你知情不报自知理亏给的补偿而已”
“而且谁不知道你们夫妻豪富,偌大西疆军养的都是肥的流油,稍微松松手,给舅舅这边点饭吃,算什么”
容睡鹤嘴角抽搐道:“八十万北疆军一人即使就吃一顿饭,这天下有多少富家供的起”
“哪里有那么多”赵适忙道,“孟伯勤不是已经带走他的人了吗”
“他带走的大部分都是精骑”容睡鹤冷哼,“或者是些会得手艺、有过人之处的部属人数最多的步卒,那是基本原封不动的留了下来好么”
赵适道:“啊,所以你就不管了你舅舅我行军打仗不怎么成,全靠爱兵如子笼络人心,若是底下士卒没饭吃,舅舅我也是不吃东西的这么着,你真打算看着舅舅我饿死”
容睡鹤体贴道:“舅舅您放心对于不吃东西的人,我特别有经验康昭以前年纪小的时候,跟我赌气,老是来这手,抓起来点了穴道,捏开嘴往里灌就是保证您吃的油光满面,别说饿死了,三天下来不胖一圈随便您怎么说”
“你这个混账”赵适大怒,“有你这么对亲舅舅的吗”
“舅舅您要这样想,夫妻一体,我之前都这么对康昭,何况是您对吧”容睡鹤诚恳道,“再说我这也是不想舅舅饿死,难道不是孝顺的体现”
赵适被气的七窍生烟,正要挽起袖子,用武力告诉容睡鹤,一个真正孝顺体贴的外甥该有的样子,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老仆领着一名其貌不扬、神情平淡的青衣小厮快步而入,叩门之后,脸色古怪道:“老爷、郡王,有自称乌衣营的使者到,门口郡王的亲卫认识,故而老奴带了过来。”
容睡鹤一看那小厮,点头:“正是孤的人。”
就问,“何事如此紧急”
“乌衣营有了盛校尉的消息。”青衣小厮看了眼赵适,见容睡鹤没说什么,就直接禀告道,“但好像情况不太好。”
容睡鹤不易察觉的暗松口气,继而沉声问:“阿喜怎么个情况不好受了伤还是为人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