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盛惟乔的一干长辈彼此望望,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短暂的沉默后,才由冯老太爷干咳一声,出来说道:“有劳王爷今日亲自前来解释,不过其实王妃还有一个误会。就是我们三家最宝贝的就是乔儿这孩子,她的婚事,不可能说三言两语就定下来的。此番我们来长安,虽然目的确实是为孩子寻个好夫婿,但老实说,也不是就决定跟贵府结亲了。毕竟我们三家固然略有薄产,搁长安这地界,那可是什么都算不上的。”
“乔儿这孩子素来被我们惯坏了,王府这样的高门大户,规矩必定也是紧的,却未必适合这孩子……这孩子的性.子,是一向散漫惯了的。”
“还请王爷回府之后,与王妃好生解释,千万莫要误解才是!”
高密王知道他是故意拿架子,显示自家女孩儿不好娶,于是又说了一番掏心掏肺的话,甚至不顾堂堂王爷的身份,又是打躬又是拱手,只差苦苦哀求了!
饶是如此,冯老太爷等人迟迟疑疑的,拖到太阳快落山了,才勉为其难的松口:“密贞郡王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他能跟咱们家女孩儿成,当然最好。不过,这种事情也是看缘分……不仅仅是孩子们的缘分,婚姻是结两家之好,也是要看女孩儿跟贵府上下是否都能处得来的。”
这就是说,单单一个高密王出马还不行,还得高密王合府,不说全部过来,至少夫妇俩,跟世子夫妇连带容睡鹤一块出面表诚意才行了?
高密王心中吐血,他当年给世子娶长媳都没有这么艰难过!
那还是他这一脉的冢妇呢!
要不是急着要盛惟乔占住密贞郡王妃的位子,这么拿乔的亲家,儿媳妇人选又不是很满意,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但此刻却不得不满脸笑容的保证:“我家孩儿原本应该生长长安的,结果兜兜转转流落南方,才与康昭县主结识,这可不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么?他们两个都没缘分,那得什么样的亲事才算缘分?”
高密王这会儿还只是觉得这些人到底小地方来的,就是不大方,稍微受点委屈就作天作地上了。
但他回去找王妃说这事情……他回去的时候生怕王妃不同意,在路上还很打了一番草稿,不想高密王妃被容睡鹤勾起了往事的回忆,这会儿万念俱灰,压根提不起勇气来跟儿子说“不”,所以高密王才开口,她就一口答应了:“这事儿是我对不住鹤儿,明日咱们一块去盛府赔礼道歉,正式给鹤儿提亲吧!”
高密王闻言松了口气。
然后,第二天一早,夫妇俩特意提前了小半个时辰起身,正梳洗打扮呢,结果宫里就来了消息,说是舒贵妃跟舒昭仪联袂请高密王妃过去说话。
这两位的面子可不好扫,夫妇俩只能改了去盛府的时间,先让王妃进宫觐见。
这觐见不问可知,就是舒氏姐妹劝说高密王妃不要阻拦容睡鹤跟盛惟乔之间的事情了,舒贵妃毫不掩饰的把自己那“一箭三雕”的计划给王妃说了一遍:“你也不是那种没心眼的婆婆啊,怎么还被这么个小丫头拿住了,竟为了她,同亲生骨肉掐起来了!这不是糊涂吗?”
最好你听了这计划就去做,然后本宫掐着时机救下盛家那个小丫头,回头正好踩着你们母子之间血脉相系的那份情谊给密贞夫妇做掏心掏肺的真正好长辈!
高密王妃虽然不知道贵妃的盘算,但闻言眼泪也就立刻下来了,倒不是听进去了她的话,而是想到:“我就说贵妃跟昭仪忽然找我做什么?合着是鹤儿来她们跟前求助了!”
她是了解舒氏姐妹的,这姐妹俩出身寒微,得宠之后,很有些肆意妄为,绝对不是那种会平白发善心的人,尤其干涉高密王府的家务事,这可不是什么举手之劳!
那么容睡鹤能让这姐妹俩一块出马,给自己施压,以成全他要的婚事,必然是给了这姐妹俩报酬的。
而舒氏姐妹在宣景帝的宠爱下,可以说这个天下是宣景帝的就是她们的,堪堪恢复身份、在朝在野都是根基尚浅的容睡鹤,能拿出什么报酬来打动她们?
十成十,是给她们做嗣子的承诺了!
“那盛惟乔就这么好,好到鹤儿你连生身之父生身之母都不要了吗?!”高密王妃心痛的跟刀子绞来绞去似的,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跟舒氏姐妹说了什么,几乎是浑浑噩噩的回到王府的。
她回到王府之后就大哭了一场,赵姑姑跟戚氏联手哄了好半天都哄不住,正好容睡鹤从外面回来,戚氏就硬着头皮去跟他求助。
知道这小叔子不好说话,戚氏特意把长子容灵瞻带上,教孩子见面就磕头,打着心疼祖母的旗号求他帮忙。
还好容睡鹤对王府的大人没什么好脸色,盯着容灵瞻看了会,到底给小孩子面子,说道:“你去找你先生吧,别耽搁了功课,我
去湘霁堂瞧瞧!”
他到了湘霁堂,见高密王妃还在哭,就是皱眉,也没什么劝的意思,就在底下坐了,自己斟了茶喝,也不看高密王妃,反倒是闭上眼,看情况打算养一养神了。
戚氏跟赵姑姑看着,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索性高密王妃听赵姑姑在耳畔低声说了两遍“郡王来了”,却是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擦了脸,按捺住情绪,与他说话:“鹤儿你回来了?”
她这个时候是非常想问容睡鹤与舒氏姐妹的事情的,但瞥见儿子俊美却冷漠的面容,到底没敢,沉默了会,只说,“母妃跟你父王说好了,明天就去盛府登门赔罪,给你提亲。”
“那母妃觉得我到时候穿什么好?”容睡鹤闻言,原本冷冰冰的神情顿时缓和下来,甚至还笑了一下,问道。
高密王妃起先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说了句“我儿长的俊,穿什么都好看”,继而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你……你刚才喊我什么?!”
容睡鹤心平气和:“母妃还是给我认真挑一套吧,乖囡囡那边的长辈,大抵都是锦衣玉食里出来的,多少讲究这些。”
“……”高密王妃看着他,眼泪无声无息的就下来了。
自从知道将这个孩子带回王府起,她做梦都希望听他唤一声“母妃”,可是王妃万没想到的是,心心念念的愿望终于实现的时候……她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知道容睡鹤改口,是因为自己允诺明天就去盛府赔罪,以及,提亲。
这是几个意思?自己不给他把盛惟乔娶回来,他就不认自己这个亲娘?!
高密王妃张了张嘴,无数质问涌到嘴边,却在容睡鹤无动于衷的眼神里瞬间咽了回去。
好一会,王妃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那你就穿那身新做的紫底鸑鷟衔花袍衫吧,既喜庆又不至于太浮躁。”
这天转眼就过去了。
次日一早,高密王夫妇携了容清酌夫妇跟容睡鹤到盛府,由于高密王妃这两天受到的冲击太大,见到盛惟乔的时候,虽然竭力想做出喜欢这女孩儿的样子,但在冯老太爷一干老狐狸眼中,到底还是透露出了厌烦与反感。
这让盛惟乔的众多长辈自是不满。
还好高密王跟容睡鹤,以及容清酌夫妇非常积极,高密王更是信誓旦旦的保证盛惟乔过门之后绝对不会受任何委屈……宣于冯氏扫了眼听到这话时下意识皱了下眉的高密王妃,就笑了:“其实王爷政务繁忙,没必要替他们小孩子操这么多心的。乔儿自来是我们这几家的掌上明珠心头肉,又不是说她嫁了人,就不是了。”
宣于家的老夫人向来护短,这会儿又知道容睡鹤的心全偏在盛惟乔这边,可不想给高密王妃留面子,这会儿就看住了王妃,慢悠悠的说,“以后乔儿要是觉得跟郡王不合适,和离了咱们再给她找个夫婿就是!反正咱们家乔儿嫁妆多,七老八十了也不怕嫁不出去!乔儿是吧?”
“饮雪,不许胡说!”展老夫人忙呸女儿,“正说心肝的婚事,你就说改嫁,你这是存心触心肝的霉头吗?!再说这样的话,别以为你孙子都有了我就打不得你!”
徐老侯爷笑眯眯的打圆场:“老姐姐莫恼,饮雪侄女儿说的也是实在话!咱们都这年纪了,除了指望晚辈们过的好之外,还有什么想法?这会儿俩孩子处的好,要成亲,就成亲呗!以后能一直过,那就一直过;过不了,谁也别为难谁……左右乔儿亲兄弟堂兄弟表兄弟世兄弟一个都不缺,将来就算咱们这些老骨头都不在了,也不愁没处依靠。”
老侯爷因为旧主周大将军的下场,对整个朝堂都没什么好感,这会儿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甩什么恶婆婆的脸色!以为盛老哥最疼的孙女儿,出了阁就没人管、任凭你磋磨了?!做梦!敢动这女孩儿一根手指,老子这四家不闹的你们王府天翻地覆才怪!就你们家有儿子?!要不是老子那孙子不争气,乔儿这么好的女孩儿,也轮的着你们!?”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东西!”
他们存心怼高密王妃,容睡鹤却听的脸都绿了,立刻站起来慷慨激昂的表了一番忠心,又委婉表示婚姻号称终身大事,没有说还没嫁就想着二婚的道理的。
这是在讨论结亲,不是在讨论和离啊!!!
不想却换来盛兰辞眼皮都不抬一下的说道:“反正只要我家乖囡过的好,她怎么样我都会顺着。”
小子,你最好对老子的心肝宝贝一直好下去,不然老子分分钟给女儿买一堆白净漂亮懂事会服侍人的小倌伺候着!
只要是老子的女儿的亲生骨肉,你以为老子会在乎孩子的生身之父是谁吗?!
反正老子养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