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氏才离开,公孙应姜就赶紧跟盛老太爷道:“曾祖父,这件事情根本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实际上……”
“这些都不重要!”盛老太爷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她的话,用和蔼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应姜,我知道你海上出身,虽然是女孩儿,却豪爽不让男子!但,你现在是在岸上!”
他平静的看着公孙应姜,“你是我盛家的晚辈,你所得到的所有的对待,都代表着我盛家的体面!”
“所以徐家小子,必须对你负责!”
“可是我真的不要他负责!”公孙应姜欲哭无泪的看着他,“曾祖父,要不我还是回海上去,你们就说我自.尽了成不成?”
盛老太爷淡淡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徐家就徐小子一个男嗣,如果你因为昨天的事情自.尽,算计你们的固然才是罪魁祸首,然而我盛家若是轻饶了徐小子,却教你那几位姑姑,以后怎么被人看得起!?”
“而且你现在年纪小,难免有许多天真的想法……你以为你回到海上就可以恣意逍遥了吗?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海上当真日子那么好过,你们公孙氏,还用得着孜孜不倦的谋取上岸?!”
“你在海上之所以过的不觉得凄苦艰难,无非是因为有长辈遮风挡雨。”
“一旦你的长辈们都上岸了,你不上岸,再一个人在海上试试!”
“既然上了岸,就该遵守岸上的规矩。”
“这个道理,我想就算你亲爹没给你仔细说过,你小叔叔,也该再三叮嘱过你!”
见公孙应姜听的脸色微微发白,盛老太爷有片刻的心软,但想到自己膝下的嫡亲血脉们,语气虽然略略放缓,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徐家小子虽然少年心性,以往多有风流之举,但好在这孩子并非真正歹毒无情之人。他的长辈们你也看到了,都是正经明理的。你嫁给他,只要不是自己太软弱,根本不愁管他不住!”
“毕竟他上头四位长辈,每个都会帮你!”
“这样的夫家长辈,老实说实在是天底下少有的。”
“如果不是乔儿对徐小子实在喜欢不上,老实说我其实很满意他给乔儿做夫婿……你虽然不是我盛家血脉,但这几年在盛家住着,该知道乔儿在盛家的地位,给她选的夫婿,考量必然是最周全的!”
盛老太爷说到这里,暂时住了口,以便让公孙应姜好好思索他的话。
公孙应姜愁眉苦脸良久,试探道:“可是曾祖父……我……我觉得看到徐抱墨就害怕,只怕即使有徐家四位长辈帮忙,也管他不住?”
“你要是一直这么懦弱,嫁给其他人,就能过的好吗?!”盛老太爷立刻道,“人家父母还没有徐家这么明理,到时候只怕你日子还要凄惨!”
公孙应姜不死心的继续道:“那我一辈子不嫁人成不?”
“这种混账话,你也就是现在年轻说说而已!”老太爷冷笑,“你不嫁人,现在可以靠着长辈养。将来呢?就算给你产业,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家,你守得住吗你?!兄弟姐妹这会儿千好万好,成亲之后自有自己的家要顾,谁有空继续给你既当爹又当娘?!”
“尤其是老了之后,万一碰见一群刁仆,一壁儿凌虐你一壁儿占你的家业享用……那种情况你能忍?!”
又许诺,“这次的事情总也是我盛家对不起你!这样,我做主,你出阁的时候,不拘你亲爹给你多少陪嫁,我盛家都比照惟娆、惟妩,单独给你准备一份!而且往后你在徐家过的有什么不如意,老头子我一定亲自出马替你讨个公道!!!”
……其实盛老太爷最后一句话说的看似慷慨激昂,却是玩了心眼:老太爷都是即将耳顺的年纪了,虽然老当益壮,按照这时候的普遍寿数,又能再活几年?
他只说公孙应姜要是在徐家过的不好,自己亲自出马给她讨公道,可没说一旦自己死了之后,公孙应姜过的不痛快去找盛家要怎么办了。
这也是盛老太爷爱惜亲生血脉的一片私心了,有什么事情自己扛上,却不肯转嫁责任给晚辈们。
索性公孙应姜主要纠结的是不想嫁给徐抱墨,对于嫁给徐抱墨之后的日子她还是很有信心的,就那么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她哪里还用得着其他帮手?独自上阵就能轻松摆平了!
所以这会看出盛老太爷态度坚决,自认为无论是在亲爹心目中还是在盛睡鹤心目中的地位,都没法跟盛老太爷比,除非自己愿意撇下一切悄悄溜走去流浪、还得保证不被抓回来,不然这次是做定了徐公孙氏了。
“……那我之前都没想过要这么快出阁,这婚期缓一缓可以么?”公孙应姜对于婚姻看的本来也不是很重要,此刻见无法反抗,也就退而求其次的要求,“定到明后年好不好?”
“这事儿是突然了点。”盛老太爷看她同意嫁给徐抱墨了,神情顿时缓和了不少,脸上也露出几分真实的慈爱与愧疚,温言道,“不过拖到明后年可不成!那样的话,人家还以为徐家故意拖着不肯娶你呢!”
他想了想,说道,“这个月采葵要出阁,这样,你们马上定亲!今年之内,就把婚事给办了!如此对内对外,都有了一个交代,也算是变坏事为好事了。”
老太爷一锤定音,徐家自觉理亏,当然是什么都照办。
只不过盛徐两家议
定了善后的方案了,舞阳长公主却还在馨寿宫里跟孟太后哭诉:“儿臣得母后福泽,办这样的宴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以为熟能生巧,谁知道……谁知道……谁知道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儿臣现在哪里还有脸见人?!”
长公主来之前,提前接到消息的孟皇后,已经先在太后跟前哭过一次了:“谁不知道康昭她们几个的册封,是您给我面子?这会儿十二、十三她们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摆明了就是不把咱们婆媳放在眼里!”
又说,“之前五姐擅闯景韶殿,当着众人的面践踏我作为中宫的体面;如今十二、十三又行这样的事情,这根本就是二房、三房不满我这个大房之女入主望春宫!!!”
孟太后本就偏爱大房,由于向夫人的缘故,对孟皇后也自有一份亲近,听着这番话,早已被气的七窍生烟,再见素来对自己恭敬孝顺的舞阳长公主哭的凄婉万分,也自有一份心疼。
尽管跟舞阳长公主一样,也是今早就进宫的武安侯夫人、成阳侯夫人跪在丹墀下拼命磕头请罪,太后还是勃然大怒,将手边的檀香木如意都摔到她们身上,大骂她们教女无方:“净知道窝里横对自己人摆脸色!碰上了外人就一个比一个窝囊没用!之前十四大婚,二舒恃宠生娇,公然落十四面子的时候,你们这些娘家人个个跟死了似的,没有一个站出来替十四撑腰的!”
“这会儿落我们娘儿俩的面子倒是一个比一个争先恐后,这是打量自己人好欺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是不是?!”
武安侯夫人跟成阳侯夫人闻言都有点想吐血,孟碧筠大婚当天就被二舒落面子,且到现在为止,天子都没去望春宫过过夜……这事情大家都知道,也没见孟太后替这宠爱的侄女出头啊?!
这哪里是孟家不给自家女孩儿撑腰,还不是宣景帝一门心思系在了二舒身上,太后使出浑身解数才让他同意立孟碧筠为继后呢,再逼着他让这继后凌驾于二舒之上,只怕宣景帝分分钟会颁布废后圣旨!
然而如今孟太后正在气头上,她们也不好戳穿,只得继续磕头,请求太后不要因为她们的过错,气坏了凤体:“本来妾身没教导好庶女已经愧对娘娘了,若再因此事让娘娘凤体违和,妾身就是万死也难赎罪过!”
“母后息怒。”这时候舞阳长公主擦了擦眼睛,瞟了眼二人,却又出来劝和道,“其实这事儿也不怪两位舅母,归根到底,十二跟十三只是庶女,也没养在两位舅母跟前!都是十来岁快出阁的人了,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
“两位舅母总不可能还要跟对小孩子那样,见天的盯着她们吧?”
“说起来她们做下这样的事情,也是因为两位舅母为人慈和,对庶女也视若己出,将她们惯的无法无天!”
“不然儿臣好歹也是个长公主,在母后跟前也是素有体面的,十二跟十三哪里来的胆子,在儿臣府里头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听她这么说着成阳侯夫人暗松口气,武安侯夫人却是神色一凛……果然,孟太后闻言,偏头思忖了会,再看下来的目光,就有点阴沉的意思在里头了:“姚氏,你倒是教的好女儿呵!?”
姚氏就是武安侯夫人,之前她们妯娌上殿请罪的时候,太后都是一起骂的,这会儿却单独指了武安侯夫人,显然是被舞阳长公主提醒,联想到孟碧晨夫妇头上去了。
孟丽缥只是武安侯府的庶女,她的教养不行,还能说是因为没有养在嫡母跟前的缘故。
但孟碧晨,这可是武安侯夫妇的嫡女,还是最受宠爱的孩子!
“娘娘,碧晨夫妇这些日子都在收拾东西,预备返回江南,妾身跟侯爷从头到尾盯着,他们哪里可能去买通十二还有十三,做下这样的事情呢?!”武安侯夫人是武安侯的原配,对太后这个大姑子十分了解,知道太后听明白舞阳长公主的暗示之后之所以会生气,气恼孟氏做的事情只是小部分,归根到底是恼恨武安侯府违逆了自己的意思。
须知道当初让孟碧晨夫妇消停下来且返回江南是孟太后亲口吩咐的,孟碧晨夫妇若还要主谋了赏花会上的变故,岂非是完全没把太后放在眼里?!
所以立刻道,“妾身以为,这八成是十二跟十三自作聪明,以为这么做可以讨好碧晨夫妇!”
就这么两句话当然不可能就给孟碧晨夫妇开脱,但武安侯夫人接着又说,“也是她们身为女流,打小家里对学业上盯的不紧,自己又不用功,所以眼界狭窄!干着坑家里人的事情,还以为是为家里人好!”
“她们要是跟皇后娘娘一样饱读诗书,岂能不明白眼下我孟氏正到了几十年来最关键的时刻,一家子抱团都来不及,何尝有功夫计较什么?!”
“太后娘娘,妾身打一句包票:碧晨夫妇虽然不是多大度的人,可是毕竟是江南望族高氏的当家人跟当家主母!这点儿大局观还是有的!”
“所以,此事的主谋,看似是他们夫妇,其实却绝对不可能!”
舞阳长公主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就知道,盛徐两家的这个公道,除非请高密王出面,不然是根本没指望讨到的。
哪怕是此刻俨然怒容满面的孟太后,也绝对不会赞成在这个时候,真的拿孟碧晨夫妇怎么样!
谁叫高氏,是孟氏最重要的钱袋子,亦是孟氏最得力的党羽之一呢?
太后,其实心肠不坏,但,还没公正到为了给外人公道,在大敌当前的局势下,自断己方膀臂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