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乔这次没能睡的迅迅速速没心没肺——她正辗转彷徨的抓狂着:“那只盛睡鹤,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跟盛睡鹤斗了两年,又有宣于冯氏的指点,其实她是早就总结出一些对付这位所谓的兄长的经验了。
只不过性情使然,经常冲动主宰了理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势已去,遂次次落入下风——说起来今晚能够翻盘不说,还赢的这么彻底,她自己超常发挥只是其一。
其二是盛睡鹤失态了。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而且每次被指责别有居心时都立刻进行了辩驳与反诘,俨然问心无愧,但盛惟乔当时来不及多想,现在回到自己帐子里,仔细回忆时,顿时就看出了破绽:“前年因为我拿鞭子抽了他的缘故,他为了报复,夜半三更潜入我屋子,亲自给我穿好衣裙,又把我掳到城外坟场‘练胆’,那会我怀疑他对我居心叵测,他那是一点愧疚都没有,还反过来说我想的腌臜!”
“之后虽然换了应姜给我更衣,却也终究逼着我连续去了好几晚的坟场才作罢!”
“可见他睚眦必报的程度!”
“但今晚,我两次开机关,一次误窥他沐浴;一次更是索性摔进他浴桶里……”
“按照往常,必然是要大大的得罪他——他不当场给我颜色看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轻描淡写的反诘我几句就算了?”
“尤其后来我故意反客为主的走进内室,坐在他睡榻上擦头发,把他被子都弄湿了不说,还嫌他沐浴过的水脏,让他给我重新备水沐浴!”
天知道她当时看似气势汹汹,骄横跋扈,实际上心里已经做好了被盛睡鹤丢回凉透的浴桶里、甚至丢下海的准备了好吗?
结果呢?
盛睡鹤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还当真给她弄了热水、拿了衣裙,末了还好好的送了她回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盛惟乔揪着头发,觉得麻烦大了,“他他他他这到底是当真对我起了什么心思,所以格外宽容;还是被我气惨了,这会的好说话,是为了麻痹我,打算趁我疏忽之后,给我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虽然她觉得之前的“练胆”已经是永生难忘了,然而盛睡鹤未必这么想——她这个所谓的哥哥早年杀人放火都是家常便饭,义兄都弄死过,就算两人现在是礼法上的兄妹,也挡不住盛睡鹤要对她下毒手啊!
这么想着,盛惟乔哪里还睡得着?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的分析,“如果他是打算狠狠的报复我,那我接下来可一定要小心!但只我一个人小心还是不够的,毕竟我这么手无缚鸡之力,他武功却那么高,真斗起来,我可打不过他!”
“相比他的报复,脸面的问题可以先放一放!”
“比如说必要时向徐抱墨求助……那家伙好歹也是打小习文习武,虽然实战经验肯定不如那只盛睡鹤,但侯府给他请的老师必定也不一般!”
想到这里,猛然想起来前年徐抱墨被盛睡鹤打的满地打滚的惨烈,嘴角不禁抽搐了下,自我安慰,“起码徐抱墨手里那柄御赐软剑,可不是寻常兵刃能抵挡的,即使真正实力打不过盛睡鹤,也可以依仗剑刃之利嘛!”
至于说徐抱墨肯不肯掺合进他们的兄妹之争,盛惟乔就懒得管了,“这会船上就这么几个人,我跟敖表哥既不熟,也没听说那位表哥会得武艺,不找徐抱墨,还能找谁?!他要是敢不帮我,我就拿跟徐老侯爷还有夏侯老夫人告状要挟他——谁叫他主动要求跟我们家楼船一块起程的?就当他当年对我始乱终弃的补偿吧!”
反正她才不要被盛睡鹤依仗武力欺负呢!
不过转念又想到,“徐抱墨跟我毕竟男女有别,何况即使不需要避嫌,我也不想跟他太亲近。如此一来,晚上可怎么办?”
盛睡鹤可不是什么君子,当初那场所谓的“练胆”,他可不就是趁夜潜入朱嬴小筑,硬把只穿着中衣的盛惟乔给套上衣袍、拎到城外的吗?
这种事情他当初做过,现在再来一次也真的不奇怪——徐抱墨即使愿意护着她也护得住她,半夜三更的,总不可能也跑她舱房里来守着吧?
“晚上也找个人一块睡?”盛惟乔咬着唇,“找谁呢?”
她先是想到了公孙应姜,因为公孙应姜也会武功,但立刻又掐灭了这个想法:公孙应姜是会武功,但这女孩儿首先也是打不过盛睡鹤的;其次她还挺憷盛睡鹤这小叔叔;第三就是最重要的是,这女孩儿曾经撺掇过盛惟乔勾.搭盛睡鹤,这种思想极度不端正不正常的侄女,喊过来作伴有什么用啊!
说不定看到盛睡鹤半夜翻窗进来,她不但不惊慌的帮忙喊人,反而开心的把盛惟乔打包之后双手送上,以讨好她的小叔叔呢!
排除了公孙应姜后,盛惟乔跟着想到的是盛惟妩。
但马上又觉得不合适了,这堂妹才九岁,还被家里当纯粹的小孩子看待——她也确实还一团孩子气——记得前年白氏去世,入葬之后返程时,盛惟妩因为对盛睡鹤表露敌意,可是被他抱到膝上揪着小辫子吓唬了一通的!
可见这只盛睡鹤虽然心知肚明自己不是盛
家血脉,充起哥哥来却委实不客气!
如果喊盛惟妩过来作陪的话,盛惟乔怀疑到时候的结果一准是拖了妹妹下水,姐妹俩一块被盛睡鹤收拾——想当初的祠堂惊魂事件,可不就是这样吗?!
“当真要去找敖鸾镜吗?!”船上统共就这么几个人,公孙应姜跟盛惟妩都不能找,丫鬟们就更不被盛睡鹤放心上了,如此选择竟然只有一个,盛惟乔不禁揪着头发痛苦的呢喃出声,“我跟她关系真的不好啊!!!”
然而思来想去,却也只有这位敖表姐合适了。
因为知道敖鸾镜爱慕自己的缘故,盛睡鹤从上船起,对这位敖表妹就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晚上跟敖鸾镜住一块,想来盛睡鹤是绝对不会干夜探闺阁的事情的——万一哪次不当心被敖鸾镜发现了,非要他负责怎么办?
想到这里,盛惟乔骤然一个激灵,“咦,我也可以用逼他负责吓的他不敢半夜跑过来报复我啊!”
但转念想到,“等等!他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他不是我哥哥,如果他知道了,那……那昨晚的事情可怎么办?”
毕竟她还没确定盛睡鹤这次的反常,是为了更猛烈的报复,还是因为对自己的情愫手下留情呢!
如果是后者,她岂不是送上门去的?!
“我可不要嫁给他啊——这两年被他欺负的还不够惨吗?!”盛惟乔哀嚎一声,无力的趴进被窝里,悲痛欲绝的想,“这要成了亲,我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而且,“虽然他跟我没血缘,但且不说这事儿家里除了我们大房外,连祖父都不知道。就算他的真实身世传了出去,进过祠堂上了宗谱,礼法上他就是盛家子弟!一日不开祠堂开革了他出去,那他就是我哥哥!这可怎么好?”
实际上像盛睡鹤这种情况,哪怕开革了出去不算做盛家子弟了,要是娶了盛惟乔,也是要被说闲话的——因为这样人人都要怀疑他还做盛惟乔哥哥的时候就同妹妹有了首尾,这就是盛家教女不严、内帷不修的证据!
到时候盛家的名声可想而知!
不定她那小姑姑盛兰泠当年的事情都要被翻出来,叫人对整个盛家的家风都产生质疑,毕竟连续两代女孩儿的婚事都为人诟病的话,谁还敢相信盛家女孩儿是贤良淑德的人?
再想到,“即使那只盛睡鹤对我没有旁的意思,就是想报复我来着,冲着他从前丢应姜下海的绝情,我要这么去说了,不定他新仇旧恨涌上心来,本来打算报复我十分的,最后竟成了十一分十二分——那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吗?!”
顿时就绝了找盛睡鹤负责的小心思,转而叹息,“看来还是只能找敖鸾镜!她跟那只盛睡鹤没有相处过,非常的生疏,盛睡鹤反而不会怎么样她!”
这么想着,心里不免酸溜溜的,“盛睡鹤他,专门欺负自己人啊!这个窝里横!!!”
尽管腹诽盛睡鹤窝里横,但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次日一早,盛惟乔还是坚强的早早起身,梳妆打扮后,令绿锦扶了自己去叩敖鸾镜的门:“敖姐姐,你起了吗?我有事儿找你商议!”
敖鸾镜是已经起了身了,毕竟一日之计在于晨,她这会正用功着,当然不可能睡懒觉。
见盛惟乔这么早来找自己,觉得奇怪,边亲自开了门,边问:“这么早,妹妹脚伤还没好全,怎么就来找我了?”
说话间,从绿锦手里接过盛惟乔,搀着她绕过屏风,到里头鸡翅木刻富贵牡丹镶大理石圆桌畔坐了,亲手给她斟了盏茶水,嗔道,“你也真是的!咱们就住对门,你如今出入不方便,有什么事情,让丫鬟过来喊我一声,我过去也就是了,何必亲自走过来?大夫可是说了,让你现在不要下地的!”
盛惟乔忙道:“大夫只说这两日别让受伤的脚使劲,我让绿锦扶着,一路上可没怎么让它点地。”
她这会无暇理会自己的脚伤,跟着就说出来意,“好姐姐,我求你件事儿:从今晚起,晚上我跟你一块安置好不好?”
敖鸾镜正诧异她的来意,闻言不禁一怔,下意识道:“为什么?”
“……我昨晚做了个好可怕的噩梦,想到晚上一个人睡就害怕!”盛惟乔努力作出珠泪盈盈的模样,拉住她手,央求道,“好姐姐,就答应了我罢!”
你不敢一个人睡,不是有丫鬟?
再不济,你还有侄女、有妹妹可以作伴,就算是倾诉,你也有兄长、有世兄,怎么找起我这个关系平淡的外人来了?
敖鸾镜看了眼旁边的绿锦,见她也是神情诧异,越发的糊涂了:难道这盛惟乔做了噩梦,连跟心腹丫鬟说声的功夫都没有,竟马上来找自己吗?可是就算她不知道前年她跟宣于芝雨私下的谈话被盛惟乔从头听到尾,却也晓得,两人关系真心不怎么样啊!
这盛惟乔受惊之后怎么可能首先来找自己?
她就是去找才九岁的盛惟妩,也没理由先来找自己!
这么想着,敖鸾镜顿时起了疑心:“该不会她在骗我,实际上就是想找我麻烦,或者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