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五十二月初九,在新年前夕,远在大明最西南的平南,这里的人们同样也在那里为迎接新年的到来,而欢庆着。永平五十年的平南当地土著,早就完成了教化,他们无论是语言或是习俗都已经完全华夏化,即便是从相貌上,也很难分清汉人或者土人,现在他们都是明人。
位于平南城郊的皇家陆军军医学堂,是西南最重要的军医学堂,这所学堂的建立是为了研究热带疾病,在其建立的一百九十年间,这里的研究成果甚至直接促成了大明对南洋的分封,甚至可以说,没有这所军医学堂,就没有南洋的华夏化。
这所军医学堂究竟做了什么,才一举让大明控制了这片千百年来一直被视为禁区的土地?
听上去很简单,就是“灭蚊子”。
在那个年代,医生对于疟疾等疾病都视为“瘴气”,正是这种恶疾阻挡了中原王朝南下的脚步,而对它的防治方法也是众说纷纭,甚至只能任由疾病侵袭,当时人们没有发现“蚊子是主要传播途径”的观念。南洋由于气候湿热,是天然的“传染病温床”,流行性的疟疾在这里极易爆发。
也就是这所几乎与平南城同年的军医学校,发现了这一“秘密”,而这一发现刚开始无疑受到了许多人的嘲笑,他们觉得这种“蚊子致病假说”纯属无稽之谈,仍坚持认为传染病是由热带瘴气引起的。
幸亏这一假说有一位支持者——兴乾皇帝本人直接批准了10万两的经费,人类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灭蚊运动”在平南城周围展开了。在军医们率领下4000多人组成的“灭蚊大军”,用一年时间在平南城中挨家挨户清理,并为门窗安上纱窗,在排水沟渠旁喷洒防蚊油,总共用了120吨杀虫粉、300吨硫磺,以及不计其数的防蚊油。
效果也是显著的,不过只是一年后,平南城周围的疟疾死亡率已降至1%以下。后来,分封诸夏,诸夏王城初建时也都坚持“灭蚊”,如此,大明才彻底的在这一地区站稳了脚步。
这天在学校的实验室里,武星连独自一人,正在认真地准备第二天学生上课
用的实验材料。
门被推开了,一股寒气吹了进来。钟星连抬头一看,是学校的总办李历清。他一进来就匆匆进来,开口便说:
“南山兄,云南省府衙急电,请你火速前往昆明。”
说罢,递给他一封电报。
“云南省府衙?”
武星连觉得有些非常意外,毕竟地方是地方,军方是军方。军医学校属五军都督府,云南省府衙召他这个陆军官员干什么?
“总办,他们召我有什么事?”
李历清摇摇头:
“不知道,西南都督府并没有通知。电报在这,让你自己打开电报,内容很简单,就是召你即刻启程。”
李历清又解释道。
“要你在二十四小时内抵达,看来是有紧要事,你马上回家准备一下,然后立即乘火车去吧。”
武星连随即放下手中的工作,又去教师宿舍把明天的教务交代给其他教员,等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衣物,和妻子解释了一下,就直接开车前往火车站,乘第一班火车前往昆明。
次日上午九时许,在昆明火车站,武星连下了车。
因为阴天的关系,天气灰蒙蒙的,火车站内外拥挤不堪,在出站口一名军官站在车站门口,里拿着一个牌子,紧张地看着出站的旅客。遇见有人出来,他就会举起手里的牌子,结果无一例外地没有任何反应。
或许是下车的人都差不多出站了,举着牌子的军官急得满头大汗,这才发现一位个头中等的中年人,他正看着自己。
“你好,请问你是武星联武长官吗?”
“我就是,你是?”
“我是西南都督府的李幕,是奉命来接长官去国公府。”
说着话他就主动提起了武星联的行李,然后两个人就朝着的车站外走了过去。作为一名文职军官,伍星联很清楚西南都督府是什么样的存在,在大明的军事体制中,它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它最早是平南都督府,自兴乾元年起,历代黔国公都是兼任平南都督,也就是在五十年前,永平皇帝登基后,鉴于平南各省土著已经全部归夏,所以下旨将平南都督府改名为西南都督府,不过,即使是如此,西南都督府对于云南、平南、归夏三省驻军仍然享有一定的管辖权。所以,既然是都督府派人来接他,那去国公府倒也再正常不过。
到了国公府,伍星联和李幕刚到国公府,就有人禀报,等两人进了正房,就有一名五十多岁的中等身材的长者在那里等着他们,这位就是黔国公沐平,和第一次在军医学校见他时不同,他穿着一身便装,但是脸上全是焦虑。
李幕立即匆匆引见道。
“国公,这位就是陆军军医学校的武博士。”
伍星联连忙揖首行礼,他只是文职军官,并不需要行军礼,而且穿的还是便装,
沐平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年青人,瞧模样也就不到四十岁。
“武博士免礼,请坐。”
几人落座以后,嘱人奉茶,沐平使劲盯着武星联看,然后问道。
“我听说你专门研究传染病是吗?”
“是的,在军医学校我专门从事这一研究。”
尽管国公还没有提到请自己来原因,武星联也隐约猜测到了召自己过来的原因。估计是什么地方爆发了传染病。
“不知国公请在下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似乎不是国公请的自己,是云南府衙请的才对。
“谈不上吩咐。”
沐平“嗯”了一声,直接开门见山道。
“你应该猜了出来,请你过来,说是云南省府请的,可实际上,是我要求的,你不知道,最近在昆明有消息说城中有瘟疫爆发,可是具体态势还不清楚,对于地方上,我不太放心,所以,想请你协助一下,就建议云南巡抚请你过来,嗯,主要还是弄清楚到底是什么病。下午三点有一个会议,到时候你参加一下。”
国公的话让武星联的心底升起一阵疑惑,然后问道。
“我可以先看一下病人吗?”
半个小时后,武星联来到了陆军医院,在那里他看到十几个病人,他们大都是躺在病床上的边说吃语,边在呕吐。淋巴结变得很大。而且还有一些开始流脓,有的人的淋巴结溃烂得像只烂水果。
“确定是什么病了吗?”
“他们说还在等待化验报告。”
陪同的医生在一旁说道。
尽管心里差不多有了底的武星联,但是仅凭表面的推测是判断不出来。显而易见,必须打开这些脓肿,才能作进一步的判断。
很快,武星联就对病人进行检查,他用手术刀划上个十字,淋巴结就溢出带血的脓水。病人流着血,四肢叉开,腹部腿部出现斑点。有的淋巴结停止出脓,继而重新肿大。
在完成了检查之后,武星联的脸色发生了一些变化,呼吸着透过空气传来的恶臭,大多数情况就是病人在难闻的奇臭中死去。他曾经接触过这种疾病,只有一个可能。
看着身边陪同的陆军医院的梁成功,武星联问道。
“梁医生,您应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我一直在等待化验结果。”
梁成功的目光显得有些飘移,他们都是医生,当然都曾经在书本上学习过这些知识,即便是不能有准确的判断,也可以根据症状加以推测。
“我知道的,我倒用不着化验。我曾经在天竺那边参加过医护行动,二十年前,在那边我见过这样的病例。只不过是在疾病发作的时候没有人敢直说出它的名字罢了。舆论不可惊动:不能慌乱,切不能慌乱。而且就像一个同行说的:“这是不可能的,大家都知道这种病在天朝已经绝迹了。”不错,大家都知道,除非是死人。梁医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跟我一样明白。”
医生办公室里静了下来,梁成功思忖着。他从办公室的窗口眺望至远处。天空一片蔚蓝,即使是冬天,昆明的阳光依然很是明媚。
沉思片刻,梁成功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对!你说的对。这是难以相信的。但是看样子,这很像是鼠疫。”
武星联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在即将打开门的时候,他又回头看着身后来这位老医生说:
“您知道,如果我们的判断说了出去,人家会怎样回答我们:它在大明已经绝迹多年了,上百年?甚至更长?谁知道呢?似乎崇祯之后,就没有它的威胁了。”
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梁成功说道。
“绝迹?这怎么理解呢?我想它应该是一直存在。”
“对,而且不要忘记……约在二十年前天竺还发生过。”
“好吧。但愿这次的情况不比过去更严重。不过这简直难以叫人相信是真的。”
“你这里有多少这样的病人?”
“十六个?”
“十六个……”
沉吟着,武星联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只是一个医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