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神,往往不过只是人们在蒙昧时代对自然万物无法理解时,加以臆想、猜测出来的结果。打雷时的雷公、闪电的电母以及火神等等,诸如此类万物,大抵上都是人们对自然的无知所造成。
而蒙昧时代之后,所谓的“神”往往是欺骗性,其传播者往往都是居心叵测。对于这一点,在华夏文明的历史上一直都有着清楚的认识,历史上无数次灭佛就是明证。至于什么“逢神拜神、逢佛拜佛。”在某种程度上,同样也是华夏对于宗教的态度,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顶多只是敬重,仅此而已。其实,在一定程度上,这种“敬重”的根本是文明的发达,越是发达的文明,越能理性的看待那些问题。其实,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华夏文明相比西方文明的领先。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在与西方发生接触之后,天朝的人们最难以理解的恐怕就是他们对于宗教的虔诚,无论是基督教或是新月,都是他们所能不理解的。也正因如此,许多刚刚来到埃及的天朝人,根本就无法理解这里的所发生的一切。
在狂热的喊声中,寺院被人们夷为了平地。在废墟之中,几十具尸体,清楚的表明着,狂热的背后存在着极为血腥的一幕,但是这一切,显然无法阻止那些狂热的人们。
对于眼前的这一幕,在前往开罗的路上,顾度平已经见到了太多,从苏伊士到开罗,一路上,到处都可以看到这样惨状,他能做的仅仅只是把这一切纪录在书本上。
“今年年初,埃及国王就的下令将城内所有的清真寺都改为科普特教堂,所有的非科普特教徒都被勒令改宗,凡是不愿意改宗者,不是被驱逐就是被杀害……据说在很多地方,都爆发了冲突,整个埃及,都是这样!”
提及埃及发生的一切,前来迎接顾度平的李安脸上并没有丝毫的义愤,作为国王的家臣,他非常清楚,这一切不仅仅是迫于主教们的压力,同样也是为了埃及的未来,为了国王的统治,毕竟国王是科普特人的国王,这注定了他不需要把埃及镜内的非科普特人遭遇当回事儿。
“这是可以理解的,将来,在君士坦丁堡,也许会进行的更加激烈。”
顾度平淡淡地说着。尽管他是天朝人,但他却是拜占廷帝国皇帝的特使,他或许不能够理解这一切,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什么是“入乡随俗”。
“这是必须的,或许,在我们看来,这似乎并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你不知道,在这里以及整个欧洲,在这些问题上的固执,是我们难以想象的,王上想要坐稳王位,就必须要入乡随俗,必须按照他们的游戏规则进行游戏,否则就会被推翻……”
李安自然而然的提到了远在数千里外相隔重洋的英国所发生的事情,或许,也正是因为英国国王的统治被推翻,才让国王下定决心,在主教们的强烈要求下,在整个埃及境内,推行严厉的措施,强迫他人改信科普特教。
“推翻,你说的是像英王詹姆斯二世一样?被他们自己人推翻了?”
顾度平反问道。
“对,英王是天主教徒,所以被新教徒推翻了,他所依赖的军队,甚至还是他一手创建的军队,根本就是一铳未放,就临阵倒戈了,这样的事情,不能不引起大王的警惕,在埃及,科普特与非科普特之间的冲突与矛盾,看似与英国有所区别,可实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王上继续保护非科普特人,只是通过加派劳役、加征税收之类相对温和的办法迫使他们改宗,科普特人肯定不会满意,两选一……王上并没有什么其它的选择!”
没有其它的选择!
即便是身为国王,也有他们的无奈,更何况,这个国王的相貌等等与当地人又是截然不同的,尽管国王已经受洗改宗科普特教会,可这又怎么样呢?如果他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民众最后仍然会抛弃他。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顾度平长叹了口气,然后他的眉头微微一挑,沉声说道。
“不过,如果他们敢像英国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那么,大明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大明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尽管名义上是拜占廷帝国的大臣,但是在内心深处,顾度平仍然认为自己是大明人,这或许是每一个大王幕臣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他们的内心深处,永远都抛弃不了对大明的情感,以至于在很多时候,有意无意的都会表现出这样的念头。
“哎,老兄,道理虽然是这样的道理,但是却不能这么说……”
尽管明知道身边的那些科普特士兵,根本听不懂自己的话语,但是李安还是刻意压低声音说道。
“至少不能冠冕堂皇的这么说,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在他们看来,他们的国王那怕是外人,既然成为了他们的国王,就必须是他们的人,就要和过去划上句号,就像荷兰执政威廉一样,他和荷兰之间就断绝了联系,甚至他当初带到英国的荷兰军队,很快也会回到荷兰,最后,威廉是威廉,荷兰是荷兰,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们希望国上最好,也是如此……”
尽管知道这个看法可以说是“天真至极”,但是谁都知道,这是事实,毕竟,对于那些人来说,他们在接受一个外国人作为自己的国王的同时,却又希望国王能够与过去一切两断。
“人啊,总是如此的天真!他们在接受一个外国人作为国王的同时,就必须要面对随后可能发生的一切。”
摇头轻叹着,顾度平不禁想到了他的王上,或许现在王上还没有戴上拜占廷帝国的皇冠,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一天他一定会戴上那顶皇冠,到那时,拜占廷人是不是也会提出同样的要求?
在这个想法浮现出来的时候,他却又摇头自嘲道。
现在的土耳其,还有多少拜占廷人……或者说罗马人,想到拜占廷帝国的另一个称呼,顾度平却又想到另一个可能——埃及人愿意帮助罗马帝国恢复他们的统治吗?
“这不可能!”
没有任何疑问,亚历山大就大声反对道。
“尊贵的陛下,对于埃及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让异教徒皈依科普特教会,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去帮助一个什么罗马的皇帝,恢复他在罗马的统治,我的上帝,击败土耳其人,夺回伊斯坦布尔,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对于科普特人来说,拜占廷人就是罗马人,拜占廷就是罗马,至于拜占廷帝国就是罗马帝国,罗马帝国在千年前,也曾给他们有过不好的记忆,不过这些记忆早已经消失于历史之中,毕竟在阿拉伯人入侵后,入侵前的历史被称为“蒙昧时期”,那个时期的人们是“愚昧的”,“罪恶的”,但是众所周知,埃及所有的水利设施都是所谓的“蒙昧时期”留下来的,而在此之后,曾经养育千百万人的水利设施毁坏了,许多土地因为失去灌溉而日益荒芜。
而对于科普特人而言,他们或许能够记住历史的辉煌,但是对于罗马帝国统治时期,这里发生的事情却是陌生的,当然,他们也没有兴趣,对于科普特人而言,他们最关心的还是异教徒的皈依,他们更为关心的是自己家的事情,至于罗马人的事情,那是罗马人的事情。
“是的,陛下,埃及不需要招惹土耳其人,如果罗马的皇帝想经重新夺回他的国家,那么,他可以到罗马去寻求教皇的帮助,他为什么要来找我们呢?”
既便是一直以来,都是国王的心腹存的安帕利,在面对“罗马人”的求助时,仍然表现出了强烈的反对,他或许支持国王,但并不意味着愿意拿埃及去冒险,
“是啊,陛下,我们能够理解您想要帮助自己兄弟的想法,但是,陛下,您更应该站在埃及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毕竟,您现在是埃及的国王……”
面对大臣们的反对,朱和墨淡淡地说着。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此搁置吧!”
看似平静的他,实际上,内心深入压抑着浓浓的不满,甚至可以说是恼火,他知道那些人的潜台词是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许会说“你是埃及的国王,不再是大明的皇子,没有必要帮助你的兄弟”。
即使是本王想要帮助自家的兄弟又怎么样?况且,难道你们一个个的就没有意识到,对于埃及而言这同样也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吗?
随后,朱和墨的眼睛在众臣的身上打量着,然后说道。
“可是,你们不要忘记一点,对于埃及而言,或许去帮助罗马人看起来是一个非常荒诞的事情,但是你们不要忘了,支持他们的并不仅仅只有埃及,还有天朝……”
盯着那些大臣,朱和墨刻意加重了“天朝”两字,与其它的话语都是科普特语不同“天朝”的发音,就是大明官话的发音。
在他提到“天朝”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神情都是微微一愣,自从埃及获得独立以来,对于天朝他们越来越了解,同样也深知天朝的强大,他们当然知道,天朝的支持意味着什么,如果天朝决心支持罗马皇帝,当然这是肯定的,毕竟罗马皇帝继承人的丈夫是天朝的亲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与他们的国王一样,天朝是不会放弃对亲王们的支持的。
这甚至也是他们主动邀请大明的皇子作为皇帝的原因……可是,这种支持又会达到什么程度?他们很难想象,天朝会派出他的军队帮助他们的皇子打下一个国家,即便是当年埃及的独立,天朝也没有派出他们的军队,只是国王的近卫军以及天朝雇佣兵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如果没有天朝的直接支持,谁能击败土耳其人?
对于这些知晓自身力量的大臣们而言,他们并不愿意冒险,并不愿意冒着得罪土耳其人的风险,参与到这件风险极大的事情之中。毕竟,在他们看来,现在的环境,无疑是最为安全的,运河区的割让,让埃及不需要再去考虑来自土耳其或者阿拉伯的入侵,至于海上的威胁同样也不需要考虑,毕竟,天朝有舰队驻扎在地中海。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冒险去得罪土耳其人,主动的去激怒他们呢?
“陛下,天朝的支持或许可以帮助罗马人,但是现在的埃及内部有着太多的问题需要解决,所以还请陛下三思……”
三思!
面对这群极为短视的大臣,朱和墨的心底涌起一阵浓浓的无力感,他知道,即便是现在自己拿出耶路撒冷,恐怕也无法说服这些人。
“他们没有同意?”
在朱和墨回到后宫的时候,王后玛丽亚一见他的面色很难看,就明白了结果。
“在他们所有人看来,什么都没有让异教徒皈依更重要的事情,当然,归根到底是因为他们害怕土耳其人的报复,害怕激怒土耳其人!”
面对着王后,尽管两人是政治联姻,但自从结婚以来,王后一直都全力支持着他,在绝大多数时候,王后都是朱和墨最信任的人,想到之前的遭遇,他忍不住抱怨道。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怕是我们置身之外,战争爆发之后,土耳其人都不可能因为我们没有参与其中,而对我们心怀仁慈,对于埃及而言,唯一的选择就是倾尽全力支持罗马,支持他们夺回自己的国家……”
面对神情中依然恼怒不已的丈夫,玛丽娅笑着说道。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玛丽亚的语气非常认真,她的家族对于朝中的大臣有着超出想象的影响力,这也是当初她会成为王后的原因。
“也许,我可能说服父亲,让他……”
摇了摇头,朱和墨拒绝道。
“不,玛丽亚,现在还不到时候,他们必须要自己知道,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