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官不荣丢一官不辱,勿云一官无用百姓全靠一官”
虽说现如今因为司法等权力被交给提刑官等专职官员,这知县的权力大不足从前,可是于百姓的心中,知县仍然是一地父母,于知县自己的看来,自己仍然是为天子牧民。
对于身为郯城知县的姚文灿来说,他同样也是有着这样的想法,所以在就任之后,他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走遍了下辖的4乡45社,尽管现在知县已经不理司法,但作为亲民官的他,仍然可以提出一些建议,当然,这种走访是每一任知县必须要做的,必须要充分了解这本地,这是知县的职责。
其实,现在大明的亲民官们是“幸福”的,因为司法审判的权力被划走,且大多庶政都有衙门各房处理,所以身为亲民官的姚文灿,每日都有时间与本地的士子文谈论文章,甚至还有时间往学校里听取学生的期末考试。
这一日,和往日一样,身为知县的姚文灿穿着一身便装在县学的教室中,亲自参加考试。
县学是一县之中的最高学府,与旧时供生员读书不同,现在的县学里的学生都从全县各地社学中学业最优秀的学生,按朝廷的律令,大明子民无论男女八岁必须入社学就读,否则罚其父兄,五年的社学毕业后,学业优秀的如愿意继续就读,可以往县学就读。
与社学不同,设立于县城的县学,相当于后世的初中,县学的学生由官府提供伙食,但是需要缴纳学费,而为了保证寒门子弟能够进入县学就读,每年官府会以奖学金的形式资助部分学子就读。
因为名额只有每届学生人数的两成,所以奖学金的竞争倒也算激烈,也正因如此,每次考试,知县都会亲临,姚文灿自然也是不例外,当然,作为知县他并没有发言权,只是作为监督者旁观。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做出一些决定,如果他愿意,可以以知县个人的名义资助一名学生,当然,想要获得他的资助,必须要足够优秀。
口试回答的问题,并不仅仅只是国学,还有地理格物等,每一个参加考试的学生,都显得极为优秀,毕竟,即便是富家子弟也需要经过严格的考试才能进入县学,县学、府学就像是筛子一样,将他们筛选出来。
而与过去专注于笔试不同,现在笔试之外,口试也是极为关键的一个环节。
“嗯?”
在姚文灿于心里为上一个学生的回答评分的时候,下一名学生进入了考场,居然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看到有女子进入考场姚文灿不由一愣,只见她站在那里,满脸的泰然自若,没有一毫气沮胆怯的神气。穿着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青衣站在那里,映衬得面容格外秀美。
“学生李紫婷见过三位师长,县尊。”
李紫婷先对面前的校长以及两位老师行礼后,才对知县行礼,毕竟这里是学校,校长、师长的地位高于知县。
“没想到,不过区区数年,大明现在居然有了女秀才……”
虽明知道,现如今的县学学生并不是过去的生员,但是姚文灿还是忍不住这样暗自寻思着。
现在的大明与过去截然不同,不同之处不仅仅只是那种“邑无不学之户,家无不学之人”的强制教育的作法,更为关键的是对教育方式的改变,旧时的教育是为国择才,而现在则是为百业培养人才,比如每一省的府学中都会法、医、工、文、理、农商等专业学校,俨然是17世纪的专门学校,成为各大书院的预备学校,为清河书院等书院输送了许多优秀的后备力量。
也正因如此,县学教育往往以升学为主,课程设置和教学要求都比较高,十分重视基础科学知识,设立有代数、几何、物理、化学等课程。对于身为知县的姚文灿来说,出身进士科的他对于这些并不怎么了解,所以只是起到“旁观”的作用,相比于女子流利的回答,他这时更惊讶会有“女秀才”。
就在他这么感叹的时候,那边却有衙中吏员匆匆送来一封知府的公文,接着那公文后,他的眉头猛然一跳,不满的说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即便是回到了县衙之后,姚文灿仍然是心有不快。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朝中诸臣又在何处?难道就不知道劝阻陛下吗?”
这一瞬间,姚文灿的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在他看来,陛下一直都是明君,可为什么会下出这样的中旨。而更让他恼火的是,朝中诸臣居然没有劝止陛下,居然任由陛下胡来。
“……这,这,这也太有失休统了吧……”
别说的是姚文灿如此以为,甚至就连同身为其佐官的县丞李定义个也是如此觉得。
“丰富百姓娱乐,各地宜于夏日时展开猜灯迷等娱乐活动,官府亦应组织戏班于晚间表演……”
李定义的眉头紧锁,所谓的“中旨”内容非常简单,就是让官府于夏日时,组织各种娱乐活动,猜灯迷、演戏等等诸如此类的活动。于中旨中提及这些,可谓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陛下这么做,未免也太……”
不等他说完,姚文灿便气恼的说。
“难道于陛下看来,我大明非得“文嘻武恬”方才算得上是盛世之姿吗?以姚某看来,朝中必是有奸臣,方才有人如此蛊惑陛下滥下中旨……”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大明已经没有了宦官,恐怕姚文灿必定会将这个罪名归于那群只知道媚上祸国的太监身上,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仍然气恼的是,阁臣们居然没有阻止住皇上。
“内阁诸公又在干什么,他们怎么能就这么让陛下如此轻浮……”
确实,皇帝鼓励百姓于晚间欢娱,丰富“夜生活”,以17世纪的标准来说,确实是轻浮的表现,而更让地方官们恼火的是,中枢居然没能阻止皇帝。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内阁中枢已经尽力了,甚至就是这个“轻浮”到极致的,甚至可能会导致大明再一次陷入嘉靖之后社会风气由俭入奢的衰颓之变,
“难道,陛下就忘了当年天下世人皆是追求纵欲与奢靡,于我大明引所的祸乱吗?”
姚文灿这般气恼时,李定义也是跟着摇头轻叹,大有一副为这“士风俭薄,民风奢侈”的倾向而忧心如焚的模样。
“县尊,那我县是奉此中旨,还是……”
看着面带忧色的县尊,就在李定义以为县尊必定会拒旨的时候,却又听县尊说道。
“此旨虽可致民风趋奢,但毕竟是陛下所发中旨,我等身为人臣,虽明知此旨不利于民,可若是抗旨,也就谈不上事君……”
说了一圈大道理,最后归根到底只有一句话——遵旨。其实,这恰恰就是官员们的特点,或许他们会反对某项宫中的旨意或者朝廷的政命,但是最终他们还会是选择接受,这既是出于自保,同样也有另一种心态——把事情闹大。只要闹大了,才会证明他们的先鉴之明。
从六月初九通过电报发出中旨开始,在短短的几天内,山东、北直隶、河南以及京畿、南直隶等地回馈的消息,让朱明忠总算是长松了一口气。
随着一道中旨各地的夜市迅速热闹了起来,官府为了让夜市尽可能的吸引百姓,纷纷通过请戏班等方式来吸引百姓。
“即便是乡间百姓,亦欢致亥时……”
特意从众多文书中抽出了郯城的公文,朱明忠的唇角微扬,他需要的就是入夜之后,百姓走出家门,而不是早早的睡觉。
郯城地震到底是在那一天的什么时间发生,他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凭借着对曾经看过文字的印象,可以断定应该是发生在晚上,而且应该是上半夜,毕竟遭遇地震的记载中有“对烛饮”之类的言语,这表明地震发生在上半夜,而且应该是刚入夜不久。
想办法,把百姓“赶”出门,让他们到街上去、到市集去,这样一来,就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百姓的伤亡,这也算是一种妥协吧!
“云婷,为什么你会说,他们肯定会千方百计的推波助澜,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用尽办法让城镇市集的夜晚变得热闹非常?”
朱明忠看着宁云婷反问道,
“陛下,因为只有百姓皆沉迷于此,才能证明他们是正确的,一但天下的百姓皆是“厌厌夜饮,不醉无归”,他们便可籍此为由抨击“世风日下,人心趋奢”,这样便可以把一切责任皆归于陛下了。”
宁云婷的声音不大,清脆而温婉的话声中,难免带着些许嘲讽。似乎是在讽刺着那些官员在推波助澜的时候,并不曾知道,他们越是如此,陛下恐怕就会越是高兴。
“那你为何不担心,这中旨发出之后,“世风日下,人心趋奢”呢?”
反问时,朱明忠的脸上带着笑容,宁云婷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臣只是女子,没有陛下的大智慧,即然陛下都不担心,那臣自然也就无须担心了……”宁云婷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拍了一个马屁,她的马屁让朱明忠哈哈一笑,而在笑声之后,他又说道。
“传旨五军都督府,令其各地清点上报各地军需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