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为了西北!
至少在表面了,修建铁路是为了将来进攻陕西运输军粮以及其它的种种军需物资,不过这铁路的修建并不快。不仅仅需要测量勘探路线,而更为重要的是路轨的铸造需要大量的生铁,而这就涉及到生铁的冶炼、煤矿的开采,等等诸如此类的工厂。正因为这条铁路的筑建,才使得在过去的两年间,在更多的铁矿、煤矿陆续投入开采,而铁厂也越办越多。
为了便于将一些地区的煤炭运出,有的地方同样也修建起了铁路,使山里的煤能运出大山,经水运运往需要的地方。
现在铁路修了二年多,虽说路基基本上建成了,可是沿途还有路桥没有完工,而且大部分地方都还没有铺设铁轨,所以接下来的一年,将会以架通铁轨、先通车为兴乾五年的目标。
尽管这条铁路修建在河南的大地上,但是铁路上的劳工却是来自全国各地,这是为了避免劳工主要来自一地,可能造成的意外,这种意外有很多,最大的意外就是民工聚集容易为人鼓动发生叛乱,而造成这种叛乱往往都是以同村、同县、同乡为纽带,为了避免这一切,朝廷在用工的问题上,可谓是慎之又慎,最终选择了分区分片抽丁的方式,让劳工不至于都来自一个地方,即便是某一个地方的劳工聚集,也不过只有几百人,然后再对其分而治之。
如此种种精心的安排之后,尽管这工地上终日聚集着上万劳工,但却从没有出现过任何乱子,这倒是让最初以“民聚易乱”担心不已的官员,总算是稍微放了点心,其实,这也是兴乾后大兴土木的一种经验,无论是黄河故道整修,亦或是官道整修、水渠的整修以及铁路的筑建,都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而在吸取蒙元修黄河聚集民工,诱发红巾军起事的经验上,对于用多少工如何用工,大明上下自然是慎之又慎。
在林三鹏与同县的一百多人来到工地上的时候,这边已经了天寒地冻了,幸好大家都有所准备,不单穿着厚棉袄,而且还带着厚被,民工住的地方非常简陋,不过只是几间窝棚,不过尽管如此,倒也能让他们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总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
瞧着在窝棚里内木板床上的麦草,李明汉用手摸了一下,然后对林三鹏说道。
“明个看看再去弄些麦草来,草铺厚些,睡着暖和。”
这窝棚就和过路店的大通铺似的,条件非常简陋,这也是没有办法,毕竟,每隔一段时间,工地就要移动,所以只能因陋就简,住在最简单的窝棚里。
对于北方的天气,林三鹏也有些耳闻。
“要是有稻草就好了,比麦草暖和一些,这北方的天气可比江南冷多了。”
刚来到工地上的第一天,他们并不需要干活,所以一行人显得倒是挺轻松的,甚至在接下来的两天之中,他们都没有什么活,而是一边休息,一边适应着工地上的日子——领铺床的麦草、领吃饭的饭票。
对于林三鹏和从桐城来的一百多个同乡来说,尽管这里的天气很冷,但是他们却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不仅仅是因为每天米饭管饱——即便是在北方,他们也能天天吃到大米,着实出乎他们的意料。
只不过为每天都能吃到白米饭欢呼的他们并不知道,购自南洋的廉价米甚至比北方的小米更为便宜,而且按朝廷的计划,购买南洋米也是对就国宗藩的一种变相的支持,毕竟,大明与欧洲不同,大明几乎不需要南洋香料,相比于香料,大米反而更符合大明的需求。尤其是兴乾年后,随着城市人口的不断增加,进口南洋米也是平抑粮价的一种措施。
“三鹏,你们几个听说了吗?”
躺在铺上的李明汉咬着烟袋嘴说道。
“听说,这铁路今年就能完工,咱们要是干得好,没准就让铁路上给看上了,对咱们来说倒是条出路。”
林三鹏疑惑地望着李明汉,然后说道。
“李大哥,这是真的?”
虽说不知道这铁路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林三鹏这一路上却见过官道两边的服务站,也就是过去的驿站,在那里头干活也不错,一个月有二两银子的工钱。
“可不是,这是河南的路,还能留咱们江南人?”
旁人插话的时候,李明汉看了一眼林三鹏,然后悄声说道。
“就凭你叫声大哥,我透点底给你。铁路修好肯定会留批人养护,就像官道上一样,官道那么平整咋回事,不还是人去养护的。我打听了,只要咱肯吃苦,只要干得不比别人差太多,到时候,肯定能留下来!”
“还留下来呢?留下来吃什么?吃高梁小米不成……”
在旁人的笑声中,李明汉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而本就没有什么着落与去处的林三鹏倒是应声说道。
“行!李大哥,都听你的。留下是好事,不过留不下来,也没啥,这一路上,出了家门才知道外面,这里留不下来,还有其它的地方不是。”
对于甚至都没有进过府城的林三鹏来说,他第一次见到了外面的世界,知道了在村外,除了种地,还有其它很多的机会,不仅仅只是到县城里当个店里的伙计。
其实千百年来,对于大多数困守家中的百姓来说,他们之所以非到万不得已都不曾出外,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畏惧,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对外面的世界有种恐惧感。但是通过这几年的劳工征发,却让这里的人们了解到了外界,让他们意识到,除了村子,外面的世界更广阔,而且机会更多。
当然,甚至就是作为当事人的劳工,自己也没有体会到思想上的变化,他们往往只是认命的把这一次劳役当成寻常的徭役,只不过比寻常的徭役时间更长,不过相比于徭役的无偿,甚至自带口粮,这里的徭役不仅管饭,而且还发饭票,一天三顿管够的伙食。
而林三鹏无疑是幸运的,因为他被分到了工程队,负责钉轨道道钉,这个活之所以幸运,是因为在工地上干的时间越长,就越可能留下来,而钉道钉,又是工程队中最后的一个工序,换句话来说,他们可以一直干到工程结束。
道钉队共有六个小组,分成二个小队由铁路的两端起,隔上两地里摆一个组,每干完一段就前进四里路钉,路钉都是指粗的铁钉,林三鹏和其它人一样,每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出门,待到黑了天才摸黑回来,枕木一根接着一根,而他们就是要挨着枕木钉道钉,一根一根的钉,每天都是的这样。因为不断的挥着锤子,以至于胳膊成天都是酸痛酸痛的,相比于此,真正的折磨是吃饭。因为每天早出晚归的原因,所以一日三餐饭都是由人力手轧车送过来,大家都捧着个毛竹筒制成的饭盒,坐在枕木上吃。
大冬天的,即便是饭桶外面裹着棉花,棉盖子上面也压着石头,可等到饭送到工地上,饭菜就已经变温了,天睛还好,没风,有风的时候,饭还没吃完就冰凉的了。后来林三鹏他们宁愿饿着,也要把晚饭带回窝棚里头。在几个人凑钱买来的铁窝里,饭菜汇在一起,加上水,热热乎乎地吃一餐。而且还能凑着喝上两杯,如此一来倒也自在。
不过钉了十几里的道钉后,工程的进度慢了下来,因为得等枕木——大雪影响到了枕木的运输,从东北运来的枕木过去都是从水路运过来,现在只能靠铁路,而铁路并没有水运快。
所以工期自然而然的就被耽误了。不过这也让林三鹏等人得空能够休息一下,不过即便是如此,也不能在窝棚里等着,只能在工地上等,等车一到,大家伙还要把枕木都搬下来。
坐在工地上,在其它人挤在挡风的雪墙后面在那里推着牌九的时候,林三鹏则愣愣的坐在那里,他的眼前晃荡着几天前,在工地附近的教坊司的帐篷里无意中透过帐篷缝看到的女人的身体,赤条条的,着实引人。
队长见林三鹏在那发呆,只以为他是想家了。便问道。
“三鹏,想媳妇了?”
“那,那有的事,我,我没媳妇。”
只以为心里的那点事被看穿的林三鹏立即红着脸说道。
“想媳妇有啥!不过在这地方想也是白想,你家是江南的,我家是湖南的,就是放上几天的假,除非长了飞毛腿,否则也别想回家。如果要是近了好,近了的话,枕木到不了,咱们得窝两天。三天,来回三天。就够回家一趟了……”
对于这些在河南的铁路工地上干活的民工而言,能够回到家人的身边,哪怕呆上一天,也是一直你来大家伙的一种愿望。
“队长,你说……”
被队长这么一说,似乎也有点想家的林三鹏,瞧着地上那钉在枕木上的铁轨,然后问道。
“要是将来这铁路能修到湖南,没准几天的功夫就能到湖南了。”
从第一次见到在铁轨上跑的马车时的惊讶,再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可林三鹏在看到那十几节长的马车时,还是会忍不住说上一番。
“可不是,那马车,不但拉的东西多,而且还快……”
队长说着,随后又摇头说道。
“可再快,几天功夫也到不了湖南!”
对于湖南人的他来说,也许更希望这马车能够在几天内把他带到湖南。这样的话他就能够在假期的时候回到家人的身边看上一看。
当然,这只是一种美好的想法罢了。至少现在还没有那种日行千里的可能。
所有人对于队长的这种想法,不过只是哈哈一笑。然后大家伙就开始聊着其他的话题。
“好啦,咱们就别在这里做这种白日梦了,赵我说咱们哥儿几个的运气可还真不错。”
队长看着他们几个说道。
“你瞧见没有?咱们是订道钉的。这个活是修铁路的时候最后一个活。我听说最后铁路上总是要留人,你说会留什么人?当然是留咱们了。毕竟,到时候那些修路的指不定都已经回家了,咱们如果能够留在这里的话,到时肯定能留在铁路上。”
“咱们真的能留在铁路上?”
队长的话立即引起众人的注意。如果是在过去,或许他们并不觉得留在铁路上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们在这次出来之后见了世面。也就知道在铁路上干活的收入很高。无论如何都比种地要强很多。更何况他们其中的不少人都是次子,到时候恐怕即便是想要种地都不一定能够种的上,顶多也就是当官府的佃户。
“要是能留在铁路上。到时候一个月可就有几两银子的工钱,这一辈子吃喝不尽不说,指不定儿子孙子将来都能在铁路上干活。”
在队长的话语中,大家伙都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那里讨论着将来,讨论着他们将来留在铁路上的可能。
到最后大家甚至在那里幻想着,自己留在铁路上过着的日子。
“瞧你说的。到时候总不能还让儿子们留在铁路上吧。俗话说得好,养儿不读书,不如养头猪。到时候咱肯定要让儿子们上学,让他们去读书。万一要是有个读书的苗子呢?到时候可就光宗耀祖啦。”
他这边话音不过只是刚落,周围边是一阵哄笑声。
“怎么着,你还想让你家的小子考上状元不成?”
“听他在那里美吧,这年头儿可早就没有什么壮元了,”
“哪怕就是有状元也不一定能轮着他呀,不是我说你,瞧瞧咱们这些人里头网上所三代人有没有一家是读书人啊?依我说,咱们命里头竟没有这一条。”
有的人信命可有的人却不信,是大家在那里拿着这话在那里说笑也不妨碍他在那里信心旦旦的说道。
“没有状元不打紧,等将来考上了书院。考上了清河书院,那也和状元差不多。”
当然,他的这一番话,换来的又是一阵笑声。不过笑声随着马蹄声的响起而落了下来。
枕头木送来了他们还要继续在这里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