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甬道边军营的大堂上,廖弥正襟危坐,眉头紧皱,一脸忧虑之色。堂下两边,一边站着山表雪峰护卫的军头,一边却是捕头夸鲁乌三,还领着四五名带刀差役。
廖弥见我们被带了进去,嚯的站在身来,大声问道:“怎么样了,人治好了吗?”
下面的兵士们回道:“回禀大人,应该是治好了,你看他现在又不抽搐,又不吐沫子,还能自己走路,跟好人一样。看来宫医所的夸乃堂正并不像传言那般平庸。”说着向前推了推水兵。
廖弥略略侧目,看着我和贺玄雅问道:“果真好了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便抢先答到:“哼,这有什么好问的,吉人自有天相,当然是全然好了,难不成还落下病根儿怎的。”
边上的兵士转头看了看我说:“怎么跟大人说话的?要不是大人准许我们带他去治病,他早就死了。现在反倒这般无礼,不知道感恩。”
“感恩?”我冷笑着说,“感谢你们把我们拘禁在这非人所居的地方吗?”
廖弥说:“几位少年,丞相既然答应要将你们送回你们的世界,我想他老人家是断然不会说谎的。可能最近丞相公务繁忙,暂时忽略了这件事,才迟迟没有动静。你们放心,我会找机会提醒丞相的,让他尽快把你们送出去。你们还是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这次你们闯入我欢兜族禁地的事,可以暂且不予追究,如果还有下次,我想丞相会有惩罚措施的,搞不好要按照欢兜律例,将你们圈养于米萝巷一辈子的。你们好好想想吧。”
我看了看贺玄雅说:“姐,咱们还是别闹了吧,再等几天好了。我看,这样闹下去也没好的结果。”
贺玄雅低着头常常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廖弥看此情况,转过头,挥了挥手对夸鲁乌三说:“带走吧。”
夸鲁乌三向前给廖弥行了个礼,起身朝几名差役歪了歪头,差役们一起上前从护卫兵士手中接过我们四人,带着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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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崇山城天牢中列字沉穴内的一间牢房内,除了智勇,我们三人都笑得在地上打滚儿。
“这一路可憋死我了,水兵,你是不是小时候真的得过羊角风?怎么演得那么像呢?我都差点都不信那是在做戏,以为你弄假成真了。”贺玄雅笑了一阵后,悄声问道。
水兵停下了笑声,压低声音说道:“小雅姐,你忘了,以前我家西面你家东面,有一家就有个得羊角风的儿子,小时候经常看他犯病。前两年,就是因为犯病没治好死了。所以我对犯羊角风的症状很清楚。”
“嗯,你不说我倒还忘了,是有这么个小男孩,比我们大五六岁,长到十二三岁时死了。好像是得的羊角分,但我却从来没见到过他犯病。”贺玄雅说。
我笑了笑说:“小雅姐,你说水兵演技好,我看你比他更胜一筹呢。”
贺玄雅说:“我这次纯粹是跑龙套的,主演是你们三个,智勇这次表现也很棒。”智勇一听,嘿嘿笑了。
我说:“我不是说的这次,你忘了你装疯的事了?”
贺玄雅瞬间拉下了脸,故作严肃地说道:“不许再提那件事,现在想来,我脸上还一阵阵发烫呢。”
我和水兵齐声大笑了起来。
“小元,这次你们到底有没有见到欢兜王?”水兵突然问道。
“肯定是见到了啊,你没听廖将军问我‘果真好了吗’的时候,我是怎么回答的,我那样说的意思就是告诉他事情全然办妥了,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如果没见到欢兜王,信交给谁去。”我停止了大笑说道。
“那你有没有说我们的事?”水兵问。
“我们的事?”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让欢兜王送我们去旱魃族的事啊。”贺玄雅补充道。
“我跟智勇刚把信交给他,就有近侍来找他了,还没来得及说我们的事呢。”我沮丧地说。
贺玄雅看了看水兵,水兵满脸失望,她安慰道:“水兵啊,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今天的形势你也看到了,欢兜王现在完全就是个囚犯,处境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窘迫,以他现在的能力,就算是把事情跟他说了,他也是爱莫能助啊。但今天既然把廖将军的信送进去了,我想不久之后,他们君臣便要反戈一击了。等他们扳倒了崇岗,欢兜王重掌了大权,我们再去求他,到时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水兵眼睛盯着牢房口透进来的一丝暗光,一句话也没说。
我们知道,他心里又在想他的奶奶了。
“哎!崇老将军去哪儿了?”贺玄雅突然惊呼道。
听到她说,我们都齐刷刷朝隔壁牢房中望去,见里面黑沉沉,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是啊,我们光顾着为今天的成功高兴了,却没注意他不在牢里。你们说他能去哪儿呢?”我说道。
刚说着话,列字沉穴的看守官走了过来。
他趴在我们牢门上像我们招了招手,我们立刻向他聚拢了过去。
“崇老将军要见你们。”他悄声说道。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就退后了两步,大声说道:“你们几个娲皇族人,窝藏叛逆贼子,今天要对你们好好审讯一番,来人呐,把他们带到审讯间去。”
站在他身后七八米处的四五名狱卒走上前来,打开了牢门,拉着我们往地下牢房的最深处走去。
拐过几道弯弯曲曲的岩孔通道,我们被带到一个铁门前。
铁门打开之后,里面是一间四四方方的石屋,石屋有两间房大小,四周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由于没有通气孔,整个屋子烟雾缭绕。
我们被狱卒们推进了石屋,看守官对狱卒说:“我要审讯机密事情,你们去把守在列字沉穴口上,不得放任何人下来。”
狱卒们转身而去,看守官进了石屋,将铁门关上,从里上了锁。
我正要问崇老将军在哪里,看守官走到石屋的一角,拿手掌在墙上轻轻拍了三下,停顿了一秒钟,又拍了两下,然后弯起食指,轻轻敲了三下。
刚敲完,突然咔嚓一声,石屋墙上裂开了一道缝。
那道缝越来越大,最后开到了两三尺宽,原来是一道暗门。
暗门里面黑洞洞的,看起来是条方形的地道,高有一人,宽和暗门相同。
“各位,请吧。”看守官说道。
我排在第一个,犹豫地看了看看守官,他笑了笑说:“别怕,你们进去后一直走,拐过三道湾,再走到地道尽头就明白了。”
我们四人依次进入了地道,身后的暗门咣的一声关上了。
我们顺着地道绕过三道湾后,地道中出现了刺眼的亮光。
走到地道尽头时,眼前出现一个岩穴,那岩穴的开口面朝着外面的峰峦和云层,里面宽敞明亮,整理得清洁整齐,如同一座殿堂。
崇玉正坐在正中的石雕交椅上,下手坐着两排穿戴如将官与朝臣模样的欢兜人,貌似在商谈着什么大事。
见我们出现在地道口上,崇玉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我们的几位小英雄来了。”
说着走到我们面前,向在座的欢兜人介绍到:“这四位就是我跟你们提到的勇敢的娲皇族人,他们刚刚完成了一件壮举。”
堂上的欢兜人便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崇玉带着我们走到岩穴的边缘,指着外面云雾笼罩的山峦说道:“你们看,这前面一带,就是你们娲皇族的沅乌之地。我们所在的位置,正是崇山的肩颈之处,上面不远便是王宫与宗庙之地,也是崇山之绝巅,下方万丈之处,是崇山脚下,这岩穴上下都是悬崖绝壁,是奇险之地。这里也是我十多年来与欢兜族忠义之士们秘会的地方。今天找你们来,就是想告诉你们,欢兜族还有救,我们这些人,绝对不会允许整个欢兜族在崇岗老贼手里沉沦。”
他说着转身走向岩穴正中的交椅,并示意我们在他边上坐下。
我们也走上前去,挨着那些欢兜人坐了。
崇玉指着在座的欢兜人说:“眼前这几位将军及大人,都是崇山城内的忠勇之士,名义上听从崇岗的摆布,实际上,都在待势而发。一代时机成熟,便可一飞冲天,将崇岗及其党羽打进十八层地狱。”
堂上的欢兜人纷纷开始发言。
“其实,我们虽都有一颗忠君爱民之心,却并非什么忠勇之士。若不是十几年前崇老将军召集我们一起共谋大事,说不定也就随波逐流,为虎作伥了。”
“崇老将军才是我欢兜人的中流砥柱,他隐忍于微末之间三十余载,时刻关注族内的沉浮之事,一旦有危及阖族安全的情形出现,他便挺身而出,发起救亡之大业,我等都是感念老将军的一腔为族为民热情,才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投入此项大业。”
“对呀,崇老将军才是我欢兜族的希望。”
崇玉听完微笑着说:“好了好了,这一顶顶的高帽子,待得我都顶上洞顶了。我们继续讨论今天的话题。”
他看了看我们四人,说:“你们几位,谁给大家说说今天你们去哪儿了,都干什么什么事。”
我们四人我瞅瞅你,你看看我,也不知道崇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