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王东征,大败纣王之师于牧野,纣王在朝歌,登露台而自焚。
“‘四路诸侯推武王为天子。
“‘武王回到西岐,听说伯夷叔齐饿死在首阳山上,十分痛惜。便下了天子诏令,免首阳山尊王之责,永不为周土。
“‘后世各朝之君都以武王为范,王土不纳首阳山。
“‘因此首阳山数千年来,都在道统之外。这就是所谓绝道统之意。
“‘再者,玄教修行,不同于道教。道门虽广布天下,却有出家入世之分。而玄门虽跼促于孤山,但并无出家入世之分。修玄之人,可乐享人伦,并无损于玄法之进益。
“‘这便是不断人伦之意。
“‘只是自第一代孤竹公以来,历代孤竹公都遵成例,不婚配,也不遗子嗣。’
“我问道:‘既然历代孤竹公都无子嗣,那孤竹公之位如何传承?’
“孤竹公说:‘刚刚我也讲过,夷齐姓氏,不以血脉相传,而是以玄缘相传。孤竹公之位,也是一样。
“‘从规仪上讲,自古都是师徒相传。
“‘但玄门之内,师徒关系,都由玄缘而定。有缘虽相隔千里,年岁倒悬,都可为师徒;无缘虽居于山中,年如父子,也不可为师徒。
“‘我虽年近八旬,但七十岁之前,从没收过一个徒弟,皆是玄缘未到。
“‘十年前才收了冲儿为徒。也是玄缘所牵。’
“听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
“千百年来,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饿死于首阳山的事迹在世间广为流传,但没人知道这背后还隐藏着如此曲折离奇的故事。而玄教之名,世间更是闻所未闻。
“但转念一想,我刚刚入得山来,山主为何将本门秘事和盘托出,讲给我这外人听。
“于是问道:‘我本是外乡人,逃难到了山上,却蒙仙长如此看重,将尊教之事悉数垂述,就不怕晚辈他日在外搬弄口舌吗?’
“孤竹公听罢,仰天大笑。
“我以为说错话了,内心忐忑不安。
“孤竹公理了理长髯说道:‘我不是什么仙长,仙长之称,乃是道门之例。我玄门之内,只以师徒相称。有外客入山,也只是以先生相称。你若不嫌老朽我尊大,也可随冲儿一道,叫我师祖。我自十年前收徒以来,山中众徒见我与他们年岁悬殊,不愿以师父相称,执意要称师祖,我执拗不过,只要由他们去了,如今这已成为山中的习惯。’
“我听完受宠若惊,起身行礼道:‘老先生如此抬爱,晚辈实在惶恐。如蒙不弃,我愿拜在门下,不知道老先生可承愚鲁否?’
“说完面朝孤竹公,单膝跪于地上。
“孤竹公起身下了宝座,双手将我搀起,笑容满面地说:‘不知道刚刚你从峡谷经过,有没有听到异样声响?’
“我答道:‘我跟着冲哥从峡谷过,走到一半的时候,看到有个黑洞。黑洞里像有金器自鸣的声音,但不知道是何物。’
“孤竹公说:‘那自鸣之物,正是缙云神剑。此剑是我玄门圣物,但有玄缘之人,经过峡谷,都会听到剑鸣之声。你能听到,说明与我玄门有缘。
“‘上月旱魃人燃裳苴到我这里,曾提起过你。我当时即占一卦,就知道你将与我玄门结缘。
“‘昨日我算到你二人在渭源城中受难,恰巧同一地点有魔祟之事,便派冲儿前去搭救,顺便除了亡尸之魔。
“‘原以为你二人在外游历几年才会到我山上,想不到,今天一早就来了。
“‘刚才我怕唐突,没有直接提出要收你为徒之事,你既生了此念,老朽喜犹不及,怎会不肯。
“‘与你同来的年轻人,天象未显玄缘。今天看你的面子,老朽就破这千年之例一回,也收他为徒。
“‘只是他与你有别,你入了我玄门,可跟随我修炼玄法,他因没有法缘慧根,却不能修习玄法。我这几十年来,自创了一套强健体魄的拳法,可以传授于他,以后下山也可在武学上有些建树。你看怎样?’
“我听完喜出望外,忙双膝跪地,拜道:‘多谢师祖为我二人如此周全筹划。这是再好不过了。’
“师祖复又将我扶起,笑着说道:‘这里不是拜师的地方,我会让冲儿择日安排拜师典礼。可有一点,你要记住,我玄教之事,及玄门古今传续历史,切不可让你同伴知之分毫,不然于他天命不利。’
“我复道:‘谨遵师命。’
“祖师复归于石头宝座,说道:‘你先回玄元宫吧。去看看你同伴,我知道你心中挂念他。’
“我先前并不知道玄元宫在哪儿,听了师祖的话,心想应该就是我苏醒之处的那座宫院。
“于是别了师祖,回到了玄元宫。
“存礼已经苏醒,只是全身上下都被包扎得严严实实,还不能动。
“他看到我,双眼全是泪,想说话,但满脸绑的都是纱布,没法开口。
“我附到他耳边说道:‘你好好将息,不要着急。这山中师祖已经为你配了灵药,冲哥想必已经喂你吃过,外伤也已敷了药膏,很快就会好的。’
“存礼费劲地点了点头。
“我又安慰他道:‘你别动。师祖已经答应收我们两个为徒了,他毕生钻研的拳法,都会教授给你,你就放心吧,以后我们就扎根在这儿了。不用再想着去什么安或少林寺了。’
“存礼眼中放出了喜悦的光芒。
“这时夷齐冲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
“他走到我跟前,说:‘恭喜师弟了,从此以后你二人就成我首阳山中人了。’
“我说:‘冲哥,师祖答应收我们为徒,但还没有正式拜师呢。’
“夷齐冲说:‘你该改口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这壁厢给师兄行礼了。’
“夷齐冲也笑了起来,把手中的布包递到我手上。
“我问:‘这是什么?’
“夷齐冲说:‘你打开看看。’
“我打开布包一看,喜出望外。
“布包里正是我那把手枪。
“我连忙行礼道:‘太感谢师兄了,这是怎么找到的?’
“夷齐冲把我拉到门外,说:‘昨天晚上,我和你们分别之后,想到监狱中可能会有其他人看到亡尸作祟的事情,就又返回了监狱。进去查看了一番,里面的犯人一个个都睡得跟死猪一般,我才放了心。返身要走的时候,我看到审讯室里的这把枪,我想肯定是你的,就顺手拿了出来。’
“我重新谢过夷齐冲,正要将枪收起,发现枪上有两行字。
“看完那字,我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