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平地之上,首先映入诸人眼帘的是一座占地数十平米的,完完全全由紫色岩石堆砌而成的坟墓,这块墓地,也是这一众墓地中最气派恢宏的。
在这座墓前,还有一座石雕,石雕惟妙惟肖,所雕刻的是一个身穿紫色大日长袍的老者,老者须发皆白,双手负于身后,有神的目光注视着东方,眼睛里隐隐有一抹紫意,总体看去,颇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在这座墓前,众人尽皆不约而同的弯下身子,对着石雕的方向躬身一拜。
曲歌来过这里数次,自然也知道这下面埋葬的是谁,这座墓下埋葬的,自然是紫气宗的开宗之主,雕像则是他的样子,紫气宗后人称他为祖师爷,祖师爷曾经乃是威震太漠的人物。
千余年前,紫气宗祖师爷从此地横空出世,横扫蓝玉城所有天骄,而后步入太漠王朝中,同样留下赫赫威名,最终,祖师爷回到了这生他养他之所,开宗立派,广收弟子,这才有了紫气宗一脉。
在这座祖师爷墓之后,还有三座大墓并排而立,规模比祖师爷的要小一点,但看起来也很具一番气势了,这三座大墓埋葬的,都是紫气宗历代宗主宗最为出色的人,有的是修为登峰造极,威震蓝玉乃至周围数大城池,甚至在太漠王朝都留下一定名气的,还有的,则是带领紫气宗中兴,克服巨大危机的一派英主。
这三人的坟墓紧接于祖师爷坟墓之后,可见其生前为宗门作的贡献有多大。
在三座大墓之后,则是一些规模更小的坟墓了,大小都是只有十来平米,当然,这也不是说这些墓中埋葬的紫气宗先任宗主修为不行,或者其他方面如何,他们也都为紫气宗作出过非凡贡献,只是没有前四人的名号响亮罢了。
毕竟像紫气宗这样的大型武者宗门,都是数十年才换一位宗主,数十年里,会涌出多少风云人物,多少天骄弟子,然而最终能坐上宗主之位的却只有一人,那一人,不说是数十年里紫气宗弟子里最杰出的,也差不多了,如此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杰,又怎会差?
此刻,在这些规模较小的几座墓地,其中一座墓地前,一共站着六人,目光注视着身前墓碑,墓碑上写着——紫气宗第十三代宗主刀治群之墓,这样一行大字。
而在这行大字的一侧,还有数行小字,介绍了刀治群的生平,最后的数字为——享年一百二十八岁,坐化于紫气崖之顶,破碎境三重!
六人中,刀行风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他突然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子趴的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接触地面,身体在不停地颤抖,口中不断传出呜咽之声。
此刻,这位罪城之中的一派雄主露出了他内心最深处,最脆弱的一面。
刀少云自然也是随着他的父亲,跪倒在刀治群老宗主的墓前,面含悲切之色,同样以头接触着地面,跪拜自己的爷爷。
剩下的云沧海父子和姜恒父子,互相对视一眼,尽皆摇头,眼神里带着伤悲。
这件事,对刀行风来说实在过于悲惨,他昔年本就是被碧玉山庄的人招惹,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杀了那里的人,没想到最终带来的一切,代价竟然是如此的沉重。
刀行风被逼入海,远走他乡,再回来之时,与其父亲已经是天人两隔,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之苦莫过于此。
“云澜,曲歌,你二人也祭拜一下吧!”
云沧海突然开口,云澜和曲歌自然从命,各自跪下身子,对着刀治群老宗主的坟墓跪拜下去。
况且二人也本该祭拜刀治群,对云澜来说,刀治群和他的关系就像囚龙岛中任千行和曲歌的关系一样,来到这墓地前,云澜理应跪拜。
而曲歌在年幼之时,刀治群那时候尚还在世,在曲歌眼里,刀治群一直是一个和蔼的老爷爷模样,非常的疼爱曲歌,从他身上,曲歌从未感受过上位者的威严,有的,都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对于这样一个人逝去了,曲歌同样伤心无比。
事实上自从曲歌来到这片墓地之后,心情就已经变得无比的称重,这里的环境,太过于感染人了,充满肃穆的感觉,更何况还埋葬着刀治群这样一位曲歌很尊重的老人家。
云澜同样对着墓碑躬身,但却没有跪拜下去,他如今是紫气宗的一宗之主,即便是面对自己曾经的师父,也不能轻易行跪拜之礼,只有当祭拜祖师爷之时,才要如此。
姜恒却是面色平静的站在一旁,修长的身躯站得挺直,他似乎是在思索,最终还是对着刀治群的墓碑微微躬身,幅度很小。
对于此状,云沧海却是感觉理所应当一样,似乎姜恒完全没有要跪拜之理。
这片空间陷入了安静,曲歌和云澜对着刀治群的墓碑拜了三拜之后又迅速起来了,两人各自站在自己父亲的身旁,没有言语,眼神里也没有其他,表情严肃而庄严。
刀行风也停下了呜咽,仍然跪倒在地,但腰板已经挺直了,唯有眼中的泪水还在默默流下,滴落在泥土中,融入地下。
“师兄,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去了,若是他知道你还活着,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云沧海上前一步,拍拍刀行风的肩膀安慰道。
“行风你也莫要太哀,逝者已去,况且老爷子最终是坐化而去,并非死于谁手,唯一的遗憾只是没有再见你罢了,如今你也回到紫气宗来祭拜老爷子,算是填补了老爷子的遗憾了,老爷子泉下有知,也会放心了。”姜恒开口。
刀行风深吸一口气,目光凝望着身前的墓碑:“家父是坐化了,可于,古两位太上长老,还有那数百的死于碧玉山庄之手的其他无辜弟子,却是因我而死,因碧玉山庄而死,不亲手向碧玉山庄报仇,我不甘心。”
刀少云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他虽没有经历当年那场发生在紫气宗的大战,但这么多年来,他从自己父亲身上看到的,听到的,已经足矣让他明白自己和碧玉山庄有些多大的仇,并且这仇恨的种子,早已在他心中成为为参天大树。
“碧玉山庄,可以说是我整个紫气宗的敌人,我等皆应以覆灭他为目标,然而碧玉山庄盘踞王朝数千年,破碎境强者都有那么多,又岂是你我轻易能撼动的,当年若是无姜兄,说不定此刻连我宗门都灰飞烟灭了,报仇之事,需一步步来。”云沧海摇头道。
曲歌云澜顿时一惊,就连刀少云也反过头来看了姜恒一眼,眼底带着震撼,尤其是曲歌,这么多年来他虽一直和姜恒生活在一起,可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义父到底有多强大,眼下云沧海开口,他才知道原来紫气宗当年那一劫竟然是姜恒开口,紫气宗这才免于一难。
“报仇之事,沧海你们尽力就好,然而我,与碧玉山庄必然是不死不休,有生之年,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覆灭碧玉山庄!”
刀行风嘶吼,他忍了多年的仇怨在心中,在得知自己的父亲也在三年前死去之后,这股仇怨更是攀升到了顶点,但是,在罪恶之岛他却不能和任何人都说出来,甚至连自己的儿子,也只是淡淡的和他讨论着此时,不想他太受这份仇恨的影响。
今日,他回到了紫气宗,见到自己父亲的坟墓静静地处在这片陵园之中,想到老人在生前的最后一刻还在想着自己,看着自己坠崖的方向,不由心痛如刀绞。
刀治群老来得子,却在自以为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中死去,刀行风不傻,曾经那一战有多惨烈他也知道,宗门四位破碎境的强者,二死一废,唯有他父亲刀治群活的好好的。
这其中必然有其实力强大的原因,但在那一战中,刀治群必然也是身负重创,而后身体每况愈下,才在十七年前,暗伤和悲愤的交加之下过早的死去,否则,以其破碎境三重的修为,至少也可以活到两百余岁,绝不会在一百二十八岁之时就死去,要知对于破碎境武者而言,那个年纪犹在壮年。
碧玉山庄对刀行风,宛若有着杀父之仇!刀行风对碧玉山庄可谓是恨之入骨。
“父亲说的,也是我想说的,我的目标和父亲一样,穷毕生之力覆灭那所谓的碧玉山庄!今后,我修武,只为杀碧玉山庄之人,为此,不择手段。”刀少云也开口说道,英俊的脸上森寒遍布,一双手紧紧的握着,来到这里之后,他也终于感受到了父亲对碧玉山庄的恨意究竟有多深。
“糊涂!”姜恒大喝一声,犹如洪钟大吕直接敲响在刀少云的心头,刀少云不由一愣,转过头看向姜恒,身体仍然跪在地上。
“仇恨,最能蒙蔽一个人的内心,修武之人,那个没有仇恨在身,有很多强大至极的武者,他们在年轻弱小之时,也曾被他人欺压,凌辱,乃至曾家破人亡,但是,如果他们心中只有这些仇怨的话,绝不可能会有那么远!”
姜恒踏步走到刀少云的身旁,缓缓开口,见刀少云无多大反应,又言:“修武修武,向武之心,必须要纯粹,这天下无数人,如若没一人皆是因为自身的仇怨而修武,那这世间早已乱了套,仇,不能忘,但仇,绝不能是修武的动力。”
“如果将仇当作修武之动力,迟早有一天,你会堕落入邪道之中,甚至还有可能制造出更多的杀孽,更不要说报仇了,你年纪轻轻,怎能说出为覆灭碧玉山庄而修武,为覆灭碧玉山庄而不择手段之言?”
“如若你将覆灭碧玉山庄当作修武路上的一道绊脚石,我不会多言,那样,证明你还算是个有识的小辈,还算是个有志之武者,倘若你真被仇恨蒙蔽了心绪,你日后即便报仇了,也将继续生活在曾经的仇怨中,你的修武之路,再无阳光!”